2025年5月19日20点46分,春风已老,霓虹半明。一个九岁的孩子从高楼干净地坠落,像一道断线的白子,在这个名叫“成长”的棋局中,交出了他最后一着。
这个男孩,有着一个听起来值得炫耀的名号——“业6选手”,围棋神童。他手下无数白子黑子生杀翻飞,坐镇棋盘如将帅操兵,却终究无法在生活的棋局中找到退路。旁人只看到他瘦小的身躯,坐在赛场上眉头紧锁的样子,却不知他在家的“棋盘”上,每一着都伴随着父亲的拳头,不是象征性的惩戒,而是真实的,青紫、破皮、肋骨响声清晰可辨的暴力。
在心理学上,这类现象我们称为“代理性人格错位”与“表演型控制欲癖”,家长在社会评价中将子女作为自己价值的投影物,不惜将其异化为工具。而工具,是不能有情绪的。工具不能哭,不能说“不”,不能自我认知。否则,施暴者便会愤怒,因为他的棋子怎么敢尖叫?他的棋子怎么敢有自由意志?
围棋本该是最文明的战争,两颗子之间隔着无数“势”的缠绕,“劫”的纠缠,“活”的喘息与“死”的尊严。但这个孩子的人生,是一盘早已内定的假棋。他所能做的选择,从来都不是落子处,而是在选择:是先被父亲打死,还是先在黑白格之间看尽人间冷暖,然后自个儿跳下去。
“跳楼”这个词,像一枚棋子的反面,静悄悄地翻转出现实的残酷。楼下围观的人像盯着一盘诡异残局的棋迷,仰头,屏息。谁会去问一枚白子跳下去前的心情?没有人。媒体在当天夜里忙着给他的人生下棋评:“天才陨落”“教养之殇”,仿佛这不是一场持续九年的慢性谋杀,而是某种偶然的滑倒。
亲爱的现实,你像一座巨大的围棋盘,机关精密,每一个格子都可能是陷阱。你鼓励孩子赢,赢得漂亮,赢得早;却从不问,输掉童年,输掉人性,输掉活下去的力气,是不是也算一种“死局”。
许多这样的“神童”父母。他们在赛场上替孩子抹汗,在家里用皮带和威胁雕刻出“冠军”的模样。他们不是恶魔,但他们扮演着一种被社会默许的狂人角色。他们说,“我是为了他好。”而这句话,几乎可以在任何谋杀罪中减刑。
这个时代有个伟大的错觉:把才华和幸福划上等号。以为一个孩子下得一手好棋,就可以代替他被爱的资格;以为成绩单上的数字,可以洗净童年里的眼泪与瘀伤。错了。彻头彻尾。
真正的“神童”,不是赢棋的那个,而是那个仍然活着、仍然相信世界可以温柔的人。但这样的孩子,我们似乎越来越少了。因为当一座城只看得见黑白,却忘了灰色的哭声,就会养出一群杀死孩子的父母和鼓掌的看客。
2025年5月19日,一个孩子跳下了这座城市。而我们呢,还在讨论“他爸是不是太严了”,还在评估“家庭教育是不是出了点问题”,仿佛这不是一口棺材,而是一局可以复盘的游戏。
不好意思。这一局,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