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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欣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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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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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羽”计划+游牧日记+张欣茹

说到底,生活原就脆弱、虚妄不堪。此种论断,于我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与我有关。我在21世纪仍旧过着游牧的生活,倒也不是赶着羊群骑马移动,不过也大体相似——携带电脑,乘坐汽车,四处游荡确实是我的日常生活,可以称作虚拟工作,也可以是数字游民。

又是一年秋日,这一年我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上,昆明昆明,时常明朗,好似我的处境与前程都能开阔起来,晚上八时三十分左右文化巷人头攒动,他们似乎也与我一样,不知道今天应是花好月圆的中秋。满街的银杏随意堆积在道路两旁,橙黄精致的圆扇叶子安静地卧于店家门沿,与侍者随立,这是一家装潢门面很是简单的酒馆,木质门牌高高挂起,店名也像是由油漆草草泼过,歪歪扭扭提于门前,任红橙灰三色交织的麻布帘子垂下,若不是立起欢迎光临这样的牌子,又怎会光顾。

还算不枉此行,店内装修反而复古温馨,倒像是每一处装饰都是由店家仔细挑选摆放,雕花画框,方口花瓶,洗手台应是由整石块打磨抛光制成。诧异时,室内走出一名大概20出头的女孩,着一身休闲的牛仔套装,唯戴一顶红色麝皮冷帽。向她简单地索要了一杯威士忌,因客人不多,遂坐吧台。

感官渐迟钝了,好似没有烦恼,愉悦的情绪爬上酒桌与我对饮三杯。接到母亲的电话,相顾无言,简单寒暄几句,话题怎么也绕不出何时回家,在做什么,何时有正经工作总总。母亲时常担忧,也无法信任年近三十的我本人,当然我也确是值得挂心,明天在哪未可知,今日落脚之地也可能随时塌陷。连一句小伙子做什么工作都无法认真回答,或者没有答案,确实一事无成,三十而立只能说走过许多地方。

两年前吧,辞去了寻常朝九晚五的工作,带上电脑先去了一直向往的西藏,在蹉跎了大部分积蓄后,靠着点码字与平面设计走完接下来的旅途。乘动车回家的路上,饮了一点小酒,辞去工作,中途下站选择做一只没有脚的鸟,看,喝酒误人吧,我至今仍未清醒。

走在途中,白日里穿过茫茫草地,追逐成群的牛羊,远远眺望雪山,大声地喊叫,闭着眼睛向前奔跑,最后跳入清凉的湖水中。整日折腾不止,等待日落的霞光散去再寻找一家不贵的旅店,打开笔记本连上网络,现实世界哄腾而来。运气好时,可以写写文章,码码字便赚回今日的费用,也有钱少事多的急单,但往往通宵达旦仅回以微薄的酬劳和满满的挑剔,更有无事可做的夜晚枕着焦虑入眠。

在长辈面前当然要说轻松,愉悦这样的话了,总不能实话说,面对现实的一刻我无地自容吧,薪酬倒也不薄,一笔大单也可过几天悠闲日子,可是工作与生活无法分开的日子时常令我恍惚起来,时常思考却没有答案。出走的原因也很简单,我想,在所有功利性生活的背后给心里边留下点存放美的空间,至少在还有些许力气的时候,短暂地摆脱高楼叠起,人情往来,数不清的讽刺与比较,不叹了,现实社会的种种麻烦。

于早起看见旭日初生,空旷的雪地里唯有我与一只麋鹿时,感叹诸事值得,将这一切种种赋予意义,于我也算有了价值。可当夜幕降临孤寂向我歌唱,总会想起远方的家乡,不知道母亲手腕是否还会隐隐作痛,父亲总是咳嗽,这个冬天大概不好过。想要归家,也陷入生活的惯性里了,不这样过,还能怎样。

去往重庆的路上,与一对情侣恰巧同行。男生说女友看了重庆森林,为与重庆,与森林都无关的香港故事沮丧,便想到重庆寻找南方的潮湿感,正感叹年轻人的爱情故事,得知两人本就是旅行博主,粉丝百万,年收入也是我的几倍,事业刚有起色,感情也和和美美,好像真有人活在了旅行中,我于迷惘中偶遇闪亮的星辰,遂愿追逐。

未来藏在迷雾里,叫人看起来胆怯,可两人相伴而行,好似也并不孤独无依。记录了走走玩玩的旅途,手拉手去往重庆的大街小巷,清晨相拥等待6点的日出,早餐时间热切地讨论一天的旅行时光,火锅店里蒸腾的雾气中相视一笑,最后在昏黄的路灯下以缠绵的拥抱结束奔波的一天。我好像看见了光的形状,一缕光束自此照进了名为“我”的空间。

重庆之行结束后,我选择在家中待一段时间。秋季刚到,得知二人还是分开了,说法不一,各执一词,主要原因大概有关婚姻,有人认定是终点的殿堂,有人只当坟墓。少有的光束还是消散了,有一些期许被抛入火焰与狂欢中,那时他们说去爱,随即毁灭自己在一瞬间活着,少男少女盛放在夜空,遗忘在一地枯黄的落叶中。

自此,我接受自己的软弱。

中秋之夜,我对女孩说,我们可以用生活重塑生活,这话我都不信,可她一本正经地与我讨论,酒杯空了又复满上,不知道今夜何时醉去,只怪恼人的女孩实在可爱。

清晨刺眼的阳光将我们唤醒,房间很安静,但相爱的人在呼吸。我们相爱,我们轻吻彼此的伤痕,我们是彼此迷途的旅客,舔舐衰弱而明亮的黑暗。

再一次面对现实,是在我从小长大的家中,父母自看见女友的纹身就沉下了脸,话里话外都在表示希望她贤良顾家,操持家务,婚后也应照料二老与子女,呵,终于谈话终结在得知女友只是一名服务员并且父母双亡后,他们又续追问女友亲人为何离去以及何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毫不掩饰挑剔与势力的目光,我们结束了,是我此刻的想法。女友点燃了一根香烟,一根烟吸罢告辞。室内带着水果香气的女士香烟味道尚未散去,争吵就已爆发,一方是我的爱人,另一方是相处了20余年的至亲。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隔壁陈姨又敲门了。

此刻我身处密林,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均显而易见。消息在一个白日传过了街街巷巷,简单的事实由于不够有戏剧张力,无端编造出许多“细枝末节”,女友独自出走演化为卖过春的女友将一把水果刀置于家中威胁家人接受其身份,未果放下狠话,遂手夹半根香烟正联系黑道势力,而我那出走的2年时光自然也被打上黑社会的烙印,如此与男女滥交,黑恶势力相关自然流传更甚更广。

女友大概憎恶我的懦弱,父母的贪婪,可谁又不是带着目的靠近对方,即便我知道生活会莫名设计出很多花招,让我觉得灰暗并不是永恒的,但这又有什么用。女友究竟是在何时怀孕的问题已经失去了探索的价值,我龟缩在一米外的露台上听着周围的流言蜚语,争吵怒骂,更不知道如何向女友开口解释,索性所有的一切就这样吧。

对某种事物的共同仇恨,将他们联系在一起。而我,无疑是要被驱赶的异类,不孝,不忠,艾滋、性病,最后是吸毒,一气呵成,全无错处。在我负担着全家生活费的今天,仅仅是没有按照他们眼中的常规活法去做便是不孝,怀着对社会的期盼我坠入深渊选择忠于自己视为不忠,女友与家人产生口角后出走看作滥交甚至安上了艾滋、性病的名头,再然后几天的闭门不出,他们将贫血看作吸毒过量。究其根源,只是选择了一条不太寻常的道路罢了。如此,便对吗?当然对,三年抱俩,收入稳定,全家幸福。

这一个月里,关于我的流言没有停过,小区不大,闲话是非从来流传最快,在这个小地方,你若不跟着谩骂几句便是支持我了,同情我了,赞许我了。骂便骂了,何须假装清醒,吃人不对,喝口汤就够了,由于不敢相信流言的源头在哪,我便也信了他们所说,留在父母身边尽孝,娶了隔壁陈姨家的女儿,据说还是我妈亲自带着20万的礼金求来的,婚后1年内育有一子,在小学教授语文,学校家庭两点一线,这样够了吗?算作一个好人吗?

我的一切战争已结束,即使从未得到和平。当然livehouse里一支支年轻的乐队还在凭借热爱对已模糊的世界发问,嘶哑的叫喊“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难过”,总有人在年轻,在追逐太阳,到了这一步我该解释为什么对自由如此渴望了。电子世界是自由的,自由地发表评论,品评要事,大胆地窥视他人的生活,甚至做些擦边的勾当,最重要的是我在现实社会肮脏,懦弱,一事不成的样子没有人会发现,也没有人在意,我,仅仅作为网名而活,全无压力。

这就是理由,再简单不过。逝去的日子逝去了,像一排被掐光的无光蜡烛。我死在了这一年的中秋之夜里,中国南边的小城中消失了一条平平无奇的生命。我不得不躺下,我向上看,看那些深邃的蓝,飘动的白云,橙黄的银杏树叶,此刻我融化于其间,感到了自由。

真实姓名:张欣茹

联系地址:浙江省温州市瓯海区温州大学学生公寓E区

就读高校:温州大学

专业:汉语言文学(创意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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