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第一天,阳光带着点慵懒,穿过乡村小院的窗棂,落在姥姥独居的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我刚帮姥姥把晾干的床单收进屋,手机就响了,是武叔叔打来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豆豆吧?晚上来‘老地方’烧烤城,我给你留着位置,带你来听听歌。”我高兴的差点蹦起来,烧烤和唱歌都是我的最爱,我高兴得免去了起码得客套,就爽快答应了他的邀请。
武叔叔是妈妈的表哥,是个走路带风,魁梧俊逸,阳光帅气,喜欢唱歌的中年男人,额前的刘海自然的翘着,不大的眼睛闪着温柔的光,高挺的鼻梁点缀着精致的五官,笑容里透着干练和随和,我小时候总跟着妈妈去他的小饭馆蹭饭,印象里他永远系着干净的围裙,见谁都客客气气。后来听说他扩大了饭店的规模,是个带小舞台的烧烤城,他自己还是小舞台的“御用歌手”。
傍晚七点,烧烤城已经人声鼎沸。碳火滋滋地舔着肉串,油星溅在铁板上冒起白烟,穿堂风里全是孜然和炭火的香气。武叔叔正站在舞台边调试话筒,一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配简单的黑色T恤,袖口随意地卷着,露出结实的手腕。看见我来,他眼睛一亮,大步走过来拍我的肩膀:“豆豆来了?快坐,刚烤好的羊肉串和翅中,给你留着呢。看看还有什么可口的,再点几样。”,说完拉着我坐到舞台最近的餐桌旁坐下,他店里的烧烤远近闻名,他也总是细心的记得我所有的喜好,这也是我非常感动的地方 。
我这才注意到他眼角,虽然平添了许多细纹,却一点不显老态,反而透着股温和的锐气。妈妈之前跟我念叨过,武叔叔是家里的独生子,上有老下有小,一共七八口人全靠他一个人撑着。每天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就去外县水产市场拉鱼,踩着晨露把新鲜的活鱼送到城里十多家饭店,中午十二点前必须送完;下午四点半,自家的烧烤城准时开门,他既是老板又是跑堂,忙到晚上九点半,还要赶去另一个夜场唱两小时歌,直到凌晨一二点打烊,才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武叔叔,您这一天也太赶了。”我看着他额角细密的汗珠,忍不住说。
他哈哈一笑,拿起桌上的茶水灌了一口:“吃了没文化的苦,不过也习惯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要好好学习啊。”这时舞台上的音乐停了,主持人模样的人冲他喊:“哥,该你了!”
武叔叔应了一声,拿起吉他走上台。当他指尖拨动琴弦,唱起周华健的《朋友》时,我不由得愣住了——那嗓音清亮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沧桑,咬字和转音都像极了原唱,连台下喝得微醺的大叔都直拍桌子:“这味儿对了!”
他站在舞台中央,灯光落在他脸上,映出认真的神情。唱到高潮处,他微微仰起头,喉结滚动,声音里像是藏着一团火,把整个烧烤城的气氛都点燃了。邻桌几个年轻人举着手机录像,有个扎马尾的姑娘大声喊:“武叔叔,唱《花心》!”他笑着点头,旋律一变,满场立刻响起合唱声,连后厨的师傅都探出头来跟着哼。
“豆豆,你不是爱唱歌吗?上去试试。”武叔叔唱完一首,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心里有点打鼓,却被他眼里的鼓励看得发暖,硬着头皮走上台,选了首《青花瓷》。前奏响起时,我手心里全是汗,直到唱到“天青色等烟雨”,听见台下武叔叔轻轻跟着合,那声音像块稳稳的垫脚石,让我忽然就定了神。
一曲终了,他第一个鼓起掌,笑容里满是真诚和鼓励:“唱得好,比我唱的有韵味儿,专业学过就是不一样。”
接下来的时间,舞台几乎成了他的主场。从《让我欢喜让我忧》到《风雨无阻》,一首接一首,嗓音始终清亮。有熟客端着酒杯上台敬他,他双手接过,微微欠身,谦逊得像个刚入行的新人。人群里总有人议论:“这老板真厉害,唱歌和干活都很卖力”“听说他一大家子全靠他,不容易啊”,赞叹里带着敬佩。
快到九点半时,他唱完最后一首,冲大家鞠了一躬:“今天先到这儿,我得赶下一场了。”有人喊着“再唱一首”,他笑着摆摆手:“先欠着,明天再来,明天给你们唱《真心英雄》。”
我看着他麻利地收拾好吉他,跟客人打了招呼,又转身跟我们道别,脚步轻快地往外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电动车停在路边,车筐里放着一个保温杯,这是他唱歌的加油站吧。
“武叔叔,路上注意安全!”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回头挥挥手,笑容在夜色里格外清晰:“知道了,你们玩得开心些,等着,我很快回来!”
电动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变成了跳动的音符,烧烤城的喧闹还在继续。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忽然明白,所谓“中国男人”,或许就是这样——肩上扛着一家老小的生计,脚下踩着不停歇的奔波,却总能在烟火人间里,唱出最滚烫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