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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知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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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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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与新棋声

天上太阳明晃晃,白云仅有两三朵,人们褪下外套,换上短袖。

那是去年五月,我们家住了三十多年的小区开始改造。

改造事业如火如荼,邻里看法褒贬不一。几位大爷大妈搬来马扎,嗑着瓜子,坐在路口前聊闲话。

“老小区再改造还能改出个花?不如换个新房子住。”这是王大妈,精通针线活儿,手指上常年套着一个磨损的顶针。

“改,改造好啊。我这个岁数,不像你们,走不远喽。”这是我爷爷,退休后没什么事儿干,喜欢在小区里找人溜达。

别看爷爷年龄大,身子骨却硬朗得很。老爷子每天起得比鸡早,等我八点刚起床,他都已经逛小区一圈回来了,而且中午还能吃两碗饭。

我知道,爷爷只是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九零年代,小区刚建成,我爸把我爷爷接到这里一起生活。我爸是附近电厂的工人,我妈在电厂做文职。后来,我爸娶了我妈。再后来,他们生下了我。

我在小区里长大,生活平凡而又有滋味。我六七岁的时候,还不会骑自行车,是邻居家的哥哥姐姐教会我的。我学会之后,他们就带着我在小区里“探险”。我们寻了几棵树当作秘密基地,每到周末就拿着零食去聚餐。去的次数多了,我闭着眼都能说出来它们长什么样。后来我上了初中,那些哥哥姐姐们都住在学校里,不常回来,我又不屑于和比我小的小学生玩,于是我的娱乐活动就变成了看我爷爷下棋。

小区里有张石桌,经过风吹雨淋,已经变得有些坑坑洼洼。石桌旁有两三个石凳,我爷爷嫌矮,坐着不得劲,就从家里拿两个马扎,找隔壁大爷下棋。桌面一吹,棋布一摆,两人一坐,一局象棋对战就开始了。说来也好笑,我虽然看不懂棋局,但每次看到爷爷或紧皱眉头,或双手颤抖,或开怀大笑后喊出一句:“老弟,你还得练!”以及对面大爷手搓裤缝,低头抚额或者大爷反将一军说出的“老哥,吃我一招!”时,都觉得有趣极了。两个人玩得有来有回,斗志昂扬,我这个观众也看得手舞足蹈,忘乎所以。有时我会因为爷爷的失败而难过,但爷爷却说棋下得久了,也就不在意输赢了。我听不懂,也不耽误那段时间,我喊妈妈的电动车喊电动“居”,喊我的自行车叫自行“居”。

再往后,我也住了校。学业变得繁重,每天上完课都好像被榨干了力气。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只要扑上妈妈给我整理好的温暖床铺,就恨不得睡他个昏天黑地。

我没了像以前一样去小区里玩耍的精力。

当时又正逢电厂改革,厂里要求工人学习新技术,精进个人技能,我爸也忙了起来。隔壁大爷晚上下楼扔垃圾,楼道里的灯坏了,大爷一个没注意,摔伤了腿。出院之后,大爷就被家里小辈接走,去了别的地方。爷爷的棋搭子没有了。

忙的忙,走的走,小区冷清了很多。慢慢地,墙面上的粉掉了,墙体脱了皮,又裂了缝,像树的枝干爬上了墙,又生出更多的分杈。每逢夏天下雨,雨水就会顺着墙上的裂缝渗进屋里,屋内的墙皮也开始掉粉、脱皮。像小区一样,不断有人离开。那可怜的路面也被无情的时光侵蚀了,我的自行车也再找不到当年意气风发的感觉。

……

今天是小区改造后的第一个春节。听说原先住的小区改造好了,许多人都回来了,想看看自己的老家变成了什么样。新年伊始,日过树梢,阳光洒在小区里,驱散了微风中的些许寒意,使人身上暖洋洋的。小区中央新建了一个广场,有人将红灯笼装饰了上去,那喜庆的红,活跃了料峭的景色。许多人围坐在石桌旁,嗑着瓜子聊着天。

爷爷抚摸着光滑的桌面,感慨道:“这桌子好了,路也好了……”还没说完,又有人积极发言:

“那新刷的墙也好着嘞,咱可不用担心屋里漏水了。”

“那新装的太阳能灯,又亮又节省能源哩!你晚上给我一块布,我能给你缝个牡丹花,贵气!”

“这下老赵晚上可不会摔到腿了。”爷爷乐呵呵道。

老赵就是之前和爷爷下棋的那位大爷,听说小区改造了,连忙又搬回来了,说是要和爷爷再大战三百回合,争夺“棋王”称号。

“爷爷,我在大学加入了象棋社团,参加了很多比赛,以后我也能陪您下棋了。”

我对着爷爷行了个拱手礼,大声笑道:“到时候您可要手下留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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