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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益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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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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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个 秋

经过一夜的浮动,一些气流凝聚在草叶间形成水晶般透明的露珠,一些气流洗练了草木的青涩向晨起的人们扑面而来,是清甜的、爽朗的。“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秋天,它不动声色的来了。

秋天的时令不声不响地被搁置在行走的日历里,晌午的艳阳依旧不肯敛起热辣的性子,热浪仍在空气里泅着。但是傍晚的气流好似被渗进了一丝丝一缕缕的凉,温柔地撩拨着我们额头的发丝,带来一阵阵似有若无的木柴烧尽的烟火味,远处的蝉鸣没了往日的生气,有一搭没一搭的。

“自古逢秋悲寂寥”,于是,我们开始有了很多愁绪。秋雨无疑是这一情绪的渲染者,它们风尘仆仆地赶来,屋檐的雨珠很快坠成断了线的玉,梧桐叶被洗得发亮,一片又一片接二连三地扑向湿漉漉的地面。

“一场秋雨一场寒”,密密斜织着的秋雨冷冷的打在芭蕉叶上,叶尖原本舒展的绿意竟也泛起了秋困,让刚着床的小嫩蕉永远沉睡在尚未成形的小船里。三三两两的残花落败,静静地沉寂在矮矮的积洼里,垂着穗子的狗尾草沾满雨珠,布履滥衫的身影与残花交织在一起。远处的田埂笼在薄烟里,只隐约看见几株褐色的枯荷立在池塘中,伞盖被雨打穿了洞,漏下的水珠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淡墨似的纹。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秋雨不说话,如同一个神秘的魔术师一般,将丝绸般柔软的幕布遮蔽在江面,变换出一圈又一圈不断向上弥漫的云烟,集聚暂宿在山岚间。杨柳岸,长亭下,自古多少友人畅饮无绪,泪眼吟对千里烟波。

就算是无所事事,也作“无言独上西楼”。木梯在脚下吱吱作响,像是谁在细数溜走的沙漏。好像所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怅惘,我们都可以推给秋来承担。

然而,却也不乏鸣箫击鼓,以歌咏志,挥洒秋之豪迈的壮举。碣石山上,罡风裹着清冽掠过崖巅,曹操凭栏而立,衣袂翻飞如征旗,望涛浪奔涌似千军踏山河,高歌里满是超越个人命运的豁达与统一天下的炽烈抱负。月夜赤壁矶头,银辉漫洒江面,苏轼乘一叶扁舟将过往风雨,吟成眼前奔涌的江与月,“一蓑烟雨任平生”成为古今多少勇士豁然旷达的座右铭。秋夜浔阳江头,荻花伴月飘零,琵琶女拨丝弄弦将半生坎坷诉为耳畔流转的音与情,弦弦切切的凄楚中藏着不屈的倔强傲骨。原来秋,从不是愁绪的注脚,而是热血的节拍、淬炼的疆场,让每一份不甘沉沦的生命,都能在萧瑟里奏响属于自己的壮歌。

当然也不乏展卷挥毫,以观己心,消散胸间块垒的自我安慰。采菊东篱下的陶渊明,在“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留白里,将仕途的失意化作自耕自足、随遇而安的淡然。退隐在钟南山边陲的王维,在“行到水穷处”的困境中,以一种自我度化的超脱“坐看云起时”,收获“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的无心之喜。更有对秋酌饮“三杯两盏淡酒”后的易安居士,将沉郁凄婉的颠沛流离排遣在帘卷西风后的词笺上。这些如溪流般自我低语的疗愈,恰似在困顿中筑起的精神藩篱,支撑起我们被困顿溃散的灵魂碎片。

自然也不乏登高望远,以寄怀天地,在云苍之巅将心事折成纸鸢的乐观向上。秋风中踽行登高的杜甫,在“不尽长江滚滚来”的雄浑壮阔中将“百年多病独登台”的漂泊病苦担忧化作“潦倒新停浊酒杯”的坚强不屈。身在鹳雀楼上的王之涣,由观而生出“黄海入海流”的壮阔意中景,借此生发出“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豁然进取。更有剑指蜀道的李太白在“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的险峻前,将对行路难的慨叹化作“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鬼斧神工,诘问中激荡出踏破山河的豪勇。这些如鸿鹄般翱翔九天的襟怀,恰似在迷茫中扬起的风帆,引领我们穿越迷雾抵达开阔的彼岸。

于是,我们便懂得它、看好它既容得下“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怅惘,更托得住“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豁朗。趁着无事纷扰的间隙,寻一片将落日熔金再澄明的信笺,让怅惘浸润于一场冷雨,让豪情晾晒于一片晴空,在开阔低缓的气流中放飞,在陈墨留香的铅字中沉淀。一瞬间,好似所有的凝雾与轻风又都可以低吟一句“却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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