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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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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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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过往,启清欢 ——退休感怀

岁月老了,世界小了。青春、奋斗与纯真的时代,已轻轻合上帷幕。退休,原以为是句点,却不意成了一扇门——门内是热血沸腾的“我们的时代”,门外是静水深流的“别人的时代”。

过往有声,滚烫于心。“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我的少年,定格在六七十年代的乡下。那时日子清贫,“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可日子里的热忱却半点没少。“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我总惦记着路边枣树上的青枣、田里的甘蔗——实在是饿,实在是馋。小学听老师讲刘文学的故事,放学后我特意绕道辣椒地,盼着能遇上“偷辣椒的地主”,好一展身手,哪怕牺牲也不退缩。那份天真又执拗的勇敢,是纯真年代赠予我的第一份成长礼。

初中在校吃饭的光景,至今想来仍清晰如昨。八个人围着一桶饭,竹勺轮流分,好几次轮到我时,桶里的饭已明显见少,委屈的眼泪便悄悄掉进碗里。父母被生计压得喘不过气,哪里顾得上我在学校能不能吃饱?可正是这些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让我早早读懂了生活的重量,也让那些细碎的温暖格外戳心,终生受用不尽。邻居家永远敞开的木门,饭点时凑在一起的家常便饭,母亲从攒了许久的鸡蛋里摸出一个,为我换练习本时念叨的那句 “再穷不能穷识字”——这些零散的光斑,拼出了那个年代最动人的温情底色。

根系岁月,缓慢向阳。“知不足”而后学,“不知足”而进取。从乡下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童年走来,我曾攥着几块鸡肫皮,在合作社柜台前踮脚张望,那是换一支铅笔的全部渴望;也曾每周天不亮就挑柴带米,揣着一罐咸菜,挤过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一路跌撞,在命运的“小河沟”里扑腾,笃信 “立德、立言、立功”,执着于 “做个有用的人”,甚至不惜透支健康去换身外之物。肯吃苦就有出路?殊不知,“只要肯吃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到头来,攒下一摞鲜红证书。

古人说“当今之时争于气力”,而我们这个时代,多争于言辞。我却不屑“巧言令色”。在这种人和事里打滚,难免灰暗,却也生出对人世的体悟。从教四十年,没一官半职,不是师德标兵,连县级模范班主任都没摊上。人生低开低走,年轻时常钻牛角尖,想不开都是事;知天命后,想开了,就那么回事。当了三十二年班主任,在《人民教育》《北京大学学报》等刊发文百余篇,亦有散文散见于《人民日报》《人民文学》。夯实生活的里子,才有长久的面子。心到、眼到、笔到,生活自有馈赠。这些挑灯夜战、披沙拣金、浸着心血的文字,和那摞证书一起,成了“发奋能改写命运”的见证。

天助自助者,而人间温情是照亮荆棘的光。父母日夜劳作,姐姐省吃俭用周济学费,友人雪中送炭。更难忘余常松老师,他高标傲世,却对我“偏心”,四处奔走竭力举荐。平生幸事不少,得余师为吾师,实乃天宠。这些贵人如灯,深夜浮现脑海,如星照明途,伴我度过最难熬的时光。

守心如一,通透见性。年轻时爬树摘梨、下河摸鱼,三米宽沟一跃而过;五十多岁在北师大培训,还能一口气爬三十层楼面不改色。可如今三四层就气喘;当年能背五百首诗词曲,如今只剩零星句点;孩子出生时,一顿能吃下一只烧鸡、喝下半斤白酒,现在一只鸡腿就饱,多吃两口胃就闹脾气,小酌辄醉——哥已不是当年的哥,再难与春风对酒当歌。

耳顺之年,繁花落尽,终懂“天命无怨色,人生有素风”。焦虑、浮华皆成云烟。不纠结“比上不足”,常念“比下有余”。比起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如今已是厚赐。六十年前无愧于心,六十年后抖落风尘换 “车道”。“今宵酒醒何处?”不做无为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田园有真乐,不潇洒终为忙人;诵读有真趣,不玩味终为鄙夫。”颐养天年,于平淡中寻得真趣。

然,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阅尽山海,余韵清欢——“成年人的世界,就是一场渡劫”。顺境熬秉性,逆境熬心性。岁月熬去浮躁,熬出淡定。我们的时代已落幕,但精神火种未熄;清贫中的奋发、困顿中的相助、温情中的坚守,早已凝成生命底色。

十年前信命运,十年后信自己。不俗是仙骨;多情乃佛心。看透复杂是能力,选择简单是境界。人生六十,耳不聋、眼不花,思而明,仁且晰,妻贤子孝。“无用方得从容”,愿以宽格局观风云,以静心境品烟火。不羡慕、不攀比;不翻旧账、不赊新愁。桑榆未晚,晚霞生辉。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属于身体好的。”自尊、自省、自励。岁月无情,生命有意。“不想上学,不想上班,不想上医院,不想上西天。”前两句于我已成空,只剩后两句记挂心头。累时歇一歇,烦时静一静,急时缓一缓。清闲无事,坐卧随心。人呐,活着就好!谁能预知,明天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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