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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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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5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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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新语,于时光中低吟浅唱

爬上田家坡,进入村庄,迎面而来的风总是要出来把我迎一下,这里的风婆婆有使不完的劲,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有时候把粗壮的树能挂歪,把房顶的彩钢棚能掀翻。我也总是要向东南方青黛苍翠的焉支山色看一下,数千年了,它听过了多少次牛羊叫声?嗅到了多少回稼穑气息?又藏住了多少桩沉年往事?或许只有古老的弱水流沙能够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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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不老,但在村西头的红山洼有明显的屯垦印迹,纵横交错的沟谷是当年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迁徙的天然通道,繁多的曲径别道提供了商贾过客自由出入的捷径,汉帝国是否在此屯兵驻守并建设过灌溉农业?史料记载一鳞半爪,是个悬而模糊的问题,就连村名“侯山”也是一个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侯王将相墓地的地名;

村庄也不大,在甘肃河西走廊山丹版图上只是一百多个建制村中的普通一员,人口790多人,但明显高于周边村庄几百米的海拔却让村人对其独特的地理优势念兹在兹,在过去匪患猖獗的年代不容易被攻进,不会遭遇水灾,抬头即可仰视的祁连山是这方天地的最高楼宇,站在村子里的任何一个高点能窥视到县城的建筑群落。在我看来,优势不假,困惑和短板也是显而易见,干旱缺水、农业灌溉战线长、耕作成本大、农作物成熟周期慢,等等。

来自祁连山麓的雪水不舍昼夜,经过漫长的后稍沟渠,经过上游的北台子水库,总是在村人期待的眼神中如期调度而至,虽然村人喜欢它的汹涌而来,担心它的曼妙细流,但时而狰狞时而温情的河水从来不在乎这样那样的惦记和担忧,一如既往地给予这座村庄毫不吝啬的馈赠。而且,近些年村人们还发现了一个微妙可喜的变化,可耕保灌土地在增加,渠道来水也跟着水涨船高,轻轻拔开历史尘封的面纱,过去的老故事有的被人们传颂,有的变成历史的留白,新时代鲜活的故事又正在低吟浅唱。

2

如果一个村子“活”过了千年,它会是什么样子?

乙巳蛇年夏日的侯山依偎在河西名山焉支山、山丹县城至“世界第一皇家马场”主干道的臂弯里,做着绿油油的梦,等着金灿灿的秋。过了太阳挂在高耸的村牌坊楼门,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过去七斜八歪的“小布丁”地块不见了,大石头镶嵌的土渠闸口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高标准农田,四方四正,每块都在数亩大小。从二十四节气之一惊蛰开始,农人们在地里就开始忙碌起来,浇水、靶地、除草、压膜、选种、育苗......一刻都没有停歇。

其实早在2015年村上就率先实施了农业综合开发土地整理建设项目,到2024年第二轮及乡村振兴基础设施项目后,全村80%以上的有效耕地改造成了高标准基本农田,还建成3万方储量的农田灌溉蓄水池项目。耕地是粮食生产的命根子,现在全村有效耕地从3600亩已经猛增到4900亩。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越来越多的外地客商竞相前来洽谈土地流转承包事宜,来自霍城镇的杜玉善、李桥乡的丁述雄等都是这些年活跃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战线的职业“新农人”,也是掌握智慧农业知识的专业合作社领头人,他们嗅到了侯山农业发展后劲足的商机,他们五户承包大户囊括了村庄的大部耕地。“老板们”从开春就经常碰头研究今年的农产品市场行情,种什么?种多少?怎样选好种?怎么防御好自然风险?等等,都是他们关心盘算的话题。选定了,说干就干,一辆辆现代化机械开进来了,一束束节水型软管铺进来了,整个春季的村庄里一直充盈弥漫着荷尔蒙的味道,青青野草的荷尔蒙,隆隆机声的荷尔蒙,劲风与小动物们的荷尔蒙。“新农人”们说:“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持续增强粮食等重要农产品供给保障能力’是他们最大的底气和自信。”

新时代、新面貌、新气象,历经千载岁月、时光晕染,每一处转角都是惊喜,每一张笑脸都写满欢喜。刘兆进老人是土生土长的侯山人,从世代面朝黄土背朝天到如今每年进帐一万多元地租款,除此,老俩口整个夏天都有零工干,小麦、茴香、孜然、制种萝卜、菜心、葵花......好多都是村庄里从来没有生长过的作物,零距离攥住这些“新鲜”植物着实兴奋,不出村口就有可观的收入,虽然滚动的汗珠子擦拭不及,但他对现在的幸福生活很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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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沟,包括旁边的窑口、圆洼子等都是村庄最下片石坡千亩土地中的老地名,众多凸起的山包蜿蜒曲折,宛如一条大蟒蛇盘桓在山头上而得名“龙口”。这里基本保留有古老完好的S型梯田状灌溉沟渠,我至今惊讶于这里灌溉系统的巧妙与复杂,在过去漫长的农耕时代,村人们从红岩坝渠进村口的渠首到最下游石坡的渠尾,沿落差纵向横向开出了不下百条农渠,有条不紊漫灌着过去数千亩农田,浇水期大人们披星戴月、疏通渠水,孩子们听水声喧嚣、看浪花飞溅是最隆重而开心的时刻。

田野阡陌时时有风,春天常常还会有沙尘,但沙尘之后的天空却总是很蓝,大西北的天空总是这样。精准避开天气预报中的大风扬沙天气,老瓜农尚玉辉今年的“种瓜”经历像是一次与时间的赛跑。农谚云:“四月八,乱点瓜”,刚刚立夏后的5月7日,农历四月初十,凌晨6点多,天光渐亮,随着太阳升起的,是一小朵一小朵的白云,老尚爷就带着这些年雇用过的十几名成熟“点瓜工”,开着几辆农用电码子,到了离村有三四公里的龙口沟瓜地。一群蓝头巾、红头巾、穿着劳动制服的背影移动在汉帝国戍边屯田的游牧古道上,行走在上世纪“大集体年代”耕作拉运的车辙中,他们是乡村大地最美的风景。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在新的历史时期,一家一户的小生产早已与千变万化的大市场紧密联系在一起,自张骞使团遗囊中的西瓜种籽传入河西走廊,经过无数次试种改良,山丹旱地西瓜已经走过了两千多年的“移民”历史,跻身县域经济重要支柱之一。侯山早晚温差大、紫外线强,产出的西瓜瓤头厚、糖分高、液汁多,之前有广西客商实测得这里的西瓜含糖量高达百分之二十以上,远高出许多地方西瓜含糖量,慕名前来批发选购的外地客商越来越多,发展前景十分广阔。

这次老尚爷选择的是金昌金瑞丰种业公司研制出品的杂交新品种“菁华瑞宝”,“小嘴”朝下,“希望”朝上,每点一粒瓜籽,在掏开一个小眼的薄膜上面蒙上一把细砂,近过一天紧张劳作,40多亩西瓜籽全部按技术规程完成点播任务。整个夏季老尚爷将与大山为伴,精细做好控苗、浇水、施肥、除草、防病害直至摘瓜销售等管理工作。

这片山坳古风悠扬、岁月静好,每一个土包后面都隐藏着一段故事,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独特的韵味。在乡村振兴的浩荡春风下,不仅仅是老尚爷,五社的丁云、三社的陈文华两位离任村干部,还有二社的刘选等都是“铁杆”西瓜种植示范户,今年也不例外,种植面积数百亩,而且都是过去的撂荒地、大集体林场闲置地,不在基本农田之列,村庄各沟坎、各山坳处处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在他们的带动下,村上走出了一条沿祁连山冷凉山村新型农产业发展的新路子,“侯山西瓜”也成为远近闻名的一张靓丽地方名片。

4.

村庄最西头的一户人家门前有一棵大榆树,栽种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也有六十年历史了。树干的一半已经朽坏,另一半还活着,生命力总是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

这户人家的主人是新推选的二社社长尚希坤,今年春节过后他一刻都没有松懈过,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试点启动后,最紧迫的任务是对全社三十多户村民耕地进行重新丈量、核算、登记、造册,还积极筹资筹劳对翻山沟的耕地进行扩容扩建。相当一部分青壮年劳力农历正月十五过后选择继续出外务工,他得抢时间把“溢”出来的土地给乡亲们增加到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证这个“红本本”上,让他们吃上“定心丸”,也让留守的村民、承租的农业经营主体放心。对于村民来讲,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土地上劳作,土地便是他们的命根子,延长三十年,对于他们自身利益,还是村上对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培育都是长远有益的。

这个地处偏僻、“藏在深山人不知”的小村庄就这样慢慢“苏醒”过来了,对于村党支部书记王建军、村委会主任尚希玉来讲,让原有的肌理和古韵真正延续下来,稳步实施“生态美产业新百姓富”的整村推进计划,是他们这一任“村两委”的光荣使命,比较欣慰的是,现在村庄的林地、草地、湿地总面积已经达到了近4万亩,野草、灌木、绿植就这样一路过去,不逃避不选择,轻拂着村庄的每一寸土地。

红岩河道的历史斑驳还在那里,脉脉不得语;怀瑾致远的美好未来也在那里,字字永相传。村庄新语的背后,是一次次传统历史元素与乡村振兴征程的融合实践,侯山,正带着它的“变”与“不变”,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新时代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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