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过半,冷清的月光和着温婉的灯光照在由黑白线条组成的二维画面之上,探头望去,却发现如此的画面却组成充满光影的,犹如真实立于三维之中的画面。画前的我拿着擦刀带过画纸,破坏着黑白的线条,其组成的纹理不再,一条条粗细与深浅不一的线条失去了自我,组成了色块,原本互相紧贴着的碳粉或是嵌入纸中,或是被擦刀带走,永世不得再见,却因为有了小我牺牲,才有了整体更加惊艳的画面。
今夜即将告别,我也移走目光,准备在远处再望一望这副画,将其最后的缺陷逐一补齐,并重新上一遍调子,让其重回故有的的纹路,它们立于“前人”牺牲而来的色块,无需代价,却更轻易的获得更加惊艳的效果。
回首望去,一只蚊子落在我的左臂之上,它伸出细小的口器,正欲插入对于它来说犹如擎天巨柱般的手臂,我将右手中的擦笔夹于两指之间,把手掌伸直,以向内倾斜45度的方式,向着目标直切而去,也许是两指间的笔影响了手掌于极限状态下的性能稳定,抑或是由于手掌对风面面积过大,风对于它的阻力也同样加大,使其周通的空气流动率也一同增加,故此让蚊子有所察觉,它收起口器,通过快速振动翅膀扰动周围空气,让自己被空气拖动起来,逃离这片区域。
它本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自己却是在劫难逃,我及时察觉到了这一行为,俏皮的伸出小拇指,重重落下,对目标进行了及时阻击,虽未将对方湮灭于世间,却对其造成致命性打击,将一翅打落,对方迅速坠机,重新落回我的左臂。
我本着白求恩同志的人道主义精神,想着“我佛慈悲,回头是岸”,欲没收“作案工具”后就将它放归尘世,余生或许不再有“腥风血雨”,但如同海子笔下的“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只关心粮食与蔬菜,拥有一个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房子;向每个我认识的,与认识我的人们诉说着自己的幸福;为每一条河,每一座山起一个温暖的名字……”如此了却残生,隐于世间,闲适自在又有何不可?
没想到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用力扯断被我捏住的细腿,跟跄着,跳着,蹦着向天空行进, 在这欲望的世间,自由成为最后的信仰, 我仿佛看见一道洁白的光芒将它照亮,它一跃而下,向看自由行进,,可它忘却自己已失去一翅,无法在于九霄之中翱翔,于苍穹之下飞舞。在坠落之时不断的挥舞着它仅剩的一叶翅膀与几只细腿,可这却无可奈何,没有使情景转危为安,不同的只有它不断的在天空中回旋,最后落在地上,这一落很重,重到使它极尽死亡;这一落很轻,轻到没有一丝声音,没有带起一粒尘埃。我用惊讶又尊重的眼神望向他,尽管已极尽死亡,却仍挣扎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蹬着剩腿。我想他一定想要回到自然吧?再看一看蜉蝣期曾落在身上的月光,再体会一下虫卵时期,吹过的清风.……
我想要满足他,拿起刚刚的擦刀,换上一片崭新的擦头,轻轻的托住他,他不再挣扎,只是孤独的等待,打开窗户,却发现屋里与自然仍隔着一层薄纱,我把擦刀架在窗台上,腾出手准备打开窗纱,可他却突然用力,一跃而起,翱翔于九霄之中,飞舞于苍穹之下,进行着一生中最后一次飞行,他穿过鲜花,走过荆棘,只为自由。可片刻的自由又转瞬而逝了,它进行着最后一次降落,他没有再振动翅膀,挥舞残腿,静静的享受这一刻。
他落下了,落入了窗缝里,对于它来说,这犹如深渊,无法逃离;这对于我来说,如同罅隙,手指无法深入其中,用削尖的炭笔虽可插入,却又害怕将其伤害。默默叹息,却突然发现月的繁霜洒在他的身上;清风徐来,拂过他身..我渐渐释怀了,命数自有天意,凡事又有多少如意?我把窗户关上,让玻璃与窗纱之间的空间只余他一物,这狭小的空间,对于我来
说是一道缝隙,可对于他来说却是整个世界。
抬头望天空,今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生平没有见过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他仿佛要离开人间而去,使人们仰面不再看见。然而现在却非常之蓝,闪闪地眨着几颗星的眼,冷 眼。他的口角现出微笑,自以为大有深意。说来也怪今夜的月竟如此明亮,使得白炽灯光也暗淡了几分,我讥笑着,拉上窗帘,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一切只剩灯光下未完善的画与月光下奄
奄一息的蚊子。
现在或许也死了吧?
董子衿
2024年6月29日10:00于石家庄强化美术培训学校画室开始创作
2024年6月30日 2:11于石家庄强化美术培训学校宿舍初稿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