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叹息

早高峰的科技园南二道，斑马线像条褪色的黄丝带，在沥青路面上若隐若现。我攥着刚买的咖啡，在红绿灯前数到第三辆逆行的电动车时，身后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穿碎花裙的姑娘像片被风卷起的银杏叶，堪堪避开横冲直撞的外卖车。车筐里的奶茶泼在斑马线上，粘稠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没长眼睛啊！"姑娘的尖叫声里，黄衣骑手早已消失在车流中。我注意到她脚边散落的文件，抬头写着"交通安全宣传周活动方案"。

绿灯亮起的瞬间，人群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穿西装的白领边看手机边小跑，戴草帽的阿婆挎着菜篮蛇形走位，几个中学生嬉笑着在车缝间跳跃。我贴着绿化带挪动，忽然被斜刺里冲出的共享单车剐蹭。骑车的年轻人脖颈间还挂着蓝牙耳机，车轮碾过我的鞋尖时，我听见他耳机里漏出的导航提示："您已偏离规划路线。"

路口东南角的便利店门口，穿反光背心的交警正给违停车辆贴罚单。马路中央，举着小红旗的协管员徒劳地吹着哨子，他的声音淹没在电瓶车警报器的交响中。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在社区公告栏看到的通知，新划的立体斑马线用了夜间反光涂料，还安装了智能感应灯——就在离这里三百米的后巷。

正午时分，我又经过这个路口。烈日把斑马线晒得发烫，树荫下停满外卖车。穿制服的快递员蹲在台阶上扒饭，他的电动车横在盲道上，充电宝连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新的订单提示。树影挪动时，我看见他后背的汗渍画出一幅深浅不一的地图。

暮色降临时，路口亮起流动的星河。晚归的白领们拖着疲惫的影子，在车灯编织的网里寻找缝隙。穿校服的女孩扶着穿太极服的爷爷，老人浑浊的眼睛在镜片后眯成缝："现在的路啊，比我们当年插秧的田埂还难走。"他们身后，电子显示屏正滚动播放着"文明出行"的标语，红光映在积水里，像一滩化开的胭脂。

我站在天桥上看车流蜿蜒，突然明白那些被冷落的斑马线，不过是现代都市的隐喻。当我们习惯了在规则之外寻找捷径，这座城市精心设计的脉络，终究抵不过千万双匆忙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