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上水电费也才每月两百元出头的十平米出租房里,我们一家三口挤在一起。
今天是周日,我大概每隔两周就会和爸妈在这个狭小的出租房聚一次,尽管他们期望我每周只要有时间就去,但我不是很愿意。
屋里很闷,唯一的一扇铁窗早已老化生锈,风一吹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想透气便只得小心翼翼推开一丝缝隙,如若再用力些怕是会脱落下来。不过话说回来,这扇窗只比我小两岁,和我父母在深圳呆的时间一样长,甚至更长,可谓饱经风霜,而二零二五年,已是王正华和徐七妹在深圳打工的第十五个年头了。锈迹斑斑的窗架子上落满了灰,墙上贴着“四大天王”的海报也褪了色,旧式柜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已氧化发黄的吊扇叶片转动时,轴连接处发出嗡嗡的噪音......这间房好像不受年代的控制,但却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我吃过饭,坐在床上,东一句西一句,有的没的和他俩聊天,更确切地说是问答,他们问,我答。他们问的大多是学校的生活,吃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会的题?等等诸如此类的无聊话题。我能感受到他们很想走进我的生活,他们问我时眼睛会比平时亮一些,像是在黑暗中看见几公里外燃起了一根蜡,虽然他们小心翼翼,不太明显,但我还是注意到了。
王正华和徐七妹是在零四年,经媒人介绍,相亲认识的,并非自由恋爱,在那个年代,我们村里的婚姻几乎都依“父母之命”,而我家主要是王正华的爸爸,也就是我的爷爷一手操办的。爸爸不喜欢妈妈,但拗不过爷爷,而我妈妈——一个女人,就更不能做什么了。他们在次年的冬天匆匆完婚,然后再一年夏天,我出生了。
但我妈妈剖腹产时,我爸并没有陪在她身边,我甚至更先嗅到爷爷的气味,如果王正华再晚些的话,如果我是别的一只小动物的话,我可能就把爷爷“当爹”了,所幸,父亲虽迟但到。而关于妈妈,奶奶说,那天她在哭,一个人,抱着我。我能理解妈妈那种悲伤,焦虑,害怕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就像她临产前一两个月哭着向爷爷说她要离婚一样,因为在她眼里,王正华不是一个好丈夫。但在我眼里,至少那天,他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在很多年以后,王正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也是这么说的,“诶呦喂,我看着当时那么小一个你,我真的不好意思......”,这已是一个好面子的中国男人能说出口的最自责的话了。在医院呆了几天后,王正华说有事先走了,爷爷要回学校上课,就剩下奶奶,我,虚弱的徐七妹以及05年燥热的,充斥着聒噪蝉鸣的夏天,这注定是一次没有爱情,只有生理传承的结合,而往后的日子就像这个季节的暴雨,争吵席卷着抱怨,无止无休。
但可以说徐七妹这样的后半生完全是她自找的。我妈妈娘家有六个兄弟姊妹,她最小,外公给她取名“七妹”,据说当时外婆请了神婆算命,神婆说我妈妈以后一定会有出息,而七妹自己也争气,生得漂亮,老两口啊疼得不得了,照理说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有那么多张要吃饭的嘴,徐七妹的生活想必是十分艰苦的,但事实恰恰相反,她一点苦都没吃。猪草大姐割,猪圈二姐扫,猪食三哥喂......猪肉七妹吃,所有那个年代的稀罕物,猪肉啊,白面啊,腊味啊,外公外婆及其他兄弟姊妹都扮演着生产者的角色,徐七妹则是唯一的消费者,是食物链的顶端。
“我那时候是生活得滋滋有味。”徐七妹如是说。
但当她面对外公外婆唯一的要求——读书时,她却是这么做的:
“诶哟,我就打死你,还不起床,你个烂簸箕!”外婆气冲冲跑妈妈房里吼道,一把掀开妈妈的被褥,作势就要打。
“呜呜呜,我不想去上学,哥哥路上欺负我,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床上蹦老高了,可委屈了,像真的一样。后来啊妈妈跟我说她哥路上确实会欺负她,因为两个哥哥的盒饭只有酸菜,而只有她的饭底藏着几片肉。不过,更多的还是她不想读书,一做作业就头痛。没办法,在外婆的软磨硬泡下,徐七妹逼着自己念完小学,然后无论外婆再怎么劝也决心不读了。但徐七妹不知道的是,人的每一次为此沾沾自喜的抉择,命运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当她婚后总念叨爸爸没本事时说,我要是有文化,我也......时,我爸总回怼道,是,如果你有文化,主席都你来当,哼!这时,妈妈总会笑笑,可能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时,只有笑笑能让她找回一点失去的珍藏吧。
“唉,你姐姐想读书都没有,你还不想读?不想读就回来做工夫。”是啊,当时坚持缴一个人读书是很难的,特别是在条件那样的家庭,更别说她还是个女的,隔着几十年的时空我也能感受到外婆的无奈,一种扇不出巴掌的无力感油然而生。
可即便是这样,外婆仍眼神灼热,矢志不渝地坚信神婆的预言——她会一定有出息的!于是,外婆把希望寄托在女性成功的最后一条道路上——嫁个好人家!因此,妈妈还是吃最好的,干农活也给妈妈捡轻的,不让她受累,外婆说怕影响了未来的气运。嗯,总的来说,徐七妹悠闲并快乐地度过了她最后的少女时光,直至在二十五岁的光景,外婆经媒人介绍给她安排了相亲,男方正是王正华。
外婆对妈妈是这么说的:“你看他爸爸(即我爷爷)是老师,工作稳定,又有文化,正华长得也帅气,这样条件的整个a村有多少?嫁过去就是享福的。”我妈一听,觉得还挺不错,加之她也没什么文化,就同意了,外婆见妈妈这么爽快同意,打心底高兴,妈妈也是,她俩都做着各自心里的美梦。
“我当初要知道你爸这样,我死都不嫁。”
“你不记得你外婆长啥样也正常,她这辈子太累啦,你出生后的第二年,她就走了.......”
.......
王正华年轻时是村里公认的美男子,浓眉大眼,白净高挑,而今的他满目疮痍,脸上坑坑洼洼,甚至五十岁不到的年纪已有些驼背,那是烟草,酒精与岁月的共同作用。王正华的学历比妈妈的高一点,他是初中毕业后辍学的,当时把爷爷气个半死,因为正华并非学习不好,相反他很聪明,用爷爷的话说,只是“跟坏了朋友”。于是早早地,他就下东莞美名其曰打工,实则是赌博,刚开始那几年,正华甚至过年都不回家,爷爷对他是失望透顶,直到正华二十七岁时,爷爷实在忍不了了,亲自下东莞把他逮回家,让他跪在灶前,痛打一顿,虽然他小时候就经常挨爷爷打,但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那天后,爷爷就着手安排正华的婚事,一是因为年龄到了(在农村,男子三十岁还没结婚是要被嘲笑的),二是为了栓住正华,有了老婆就不至于像个街溜子一样,就有放不下的东西了。
“爸,我不喜欢七妹。”正华相亲后耷拉着脸,和爷爷诉说他心里的想法。
“你不喜欢?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什么样,你有得挑吗?人家七妹不嫌弃你就不错了。”爷爷怒火中烧。
就这样,反抗无果后,他们结婚了,然后正华又回了东莞,只留妈妈一个人在家坐月子,直至在剖腹产当晚匆匆赶回来。
后来,我五岁时,爸爸可能是玩够了,也可能是突然想起自己是某个人的丈夫,也是某个人的父亲,就回了a村,我本以为我们这个小家终于要团聚了,结果是连妈妈也一起走了。
他们在下深圳的前一个礼拜,呃,还是前两个礼拜,我记不清了,反正是在睡觉时迷迷糊糊地听见他们说什么改革开放,什么深圳发展之类的那些我当时还听不懂的话,隐约中,妈妈紧紧地贴着我,棉被里的温度愈来愈高。当晚,我做了个梦,我梦到我站在空旷的楼顶——我家那幢三层的小别墅的楼顶——没错,我一个人,我慌得直冒汗,我大声地叫唤“爸爸妈妈”,无人应答,声音反而被苍白的天空反弹,回声一阵接着一阵,我一次又一次环顾四周,依旧空无一人,我急得快哭了,“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叫唤,正当我快要崩溃时,楼顶的门突然打开,我又喜又怕,但没办法,当下,我只得蹑手蹑脚向前窥探。
“汪”,是一只小狗!嘿,还是棕色的小土狗,纯净的眼睛像反光的黑色棋子,嘴巴较短,还未长长,此时的它浑身毛茸茸,奶奶的,让人抑制不住想撸的冲动。就叫你“小黄”吧,我蹲下从头到尾摸它时给它取了个名,好可爱啊!不对!我突然意识到我家明明没养狗啊,这怎么会有狗?它也找不到爸爸妈妈吗?
“汪!汪!汪!”它冲着我不停吼叫,身体也渐渐变大,它变得和我一样高了,怎么办?怎么办!
“小黄别咬我,呜呜呜......”,小黄朝我扑了过来,我捂着眼睛,根本不敢看,它骑在我身上,四条腿把我牢牢匡住,我根本动弹不得,哭得撕心裂肺,“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
枕头湿了一片,妈妈颤着声跟我说不要哭,不要哭,他们在这里,他们只是要下深圳赚钱。钱?钱就是印着人头的花花绿绿的纸吗?好像是,就是买饼干时要用的。那很好啊,那,那,那我应该还会很高兴地送他们离开......
但后来,直至面包车消失在我视线的尽头,我却还在不舍地眺望,坐在可透视的黑色后窗前的他们留下黑乎乎的背影,七妹靠在正华的右肩上,身体随面包车的行驶而轻微抖动,他们一次也没有回头。
只剩下我和爷爷奶奶。
在这十三年里我常常孤身一人,我会羡慕开学时有家长一起搬东西的同学,有时东西太重时我甚至还为此落泪,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因为上帝不会无缘无故地处罚一个成绩名列前茅的孩子,一定是因为“钱”这个坏东西,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又过了一个小时,王正华早已睡下,他说他下午14:30还要上班,但就算是不加班我俩也聊不来,一阵问答下来后,他就会自觉地搬一张破旧的红色小板凳出去,守在门口看小说,或听我和妈妈聊天,此时,他的胸腔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呼噜声随之而来。我不耐烦地摩挲着双手,犹豫着是否现在跟妈妈道别。她说她昨晚加班到12:00,但直到现在,她那被青黑色眼圈深深包围的双眼也还是笑眯眯的,仿佛感觉不到累。
和年轻时相比,他们现在确实“上进”不少。
“妈,我要走了,下午四点还有个读书会要参加。”我骗他们我每周日下午都要参加读书会,这样我就有理由不留下吃晚饭了,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不得不这么做。这时有人会质问,又没人逼你撒谎。确实,没人逼我,但又有人逼我。只有合理的借口才能维持表面的安宁,这是悲哀的一家人,因为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哦,这么快啊,要不晚上吃了饭再走?”她试探性地想挽留,但她的笨嘴常让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她的语言只能发挥它最原始的功效——传达心声,她费劲地站起身来,灰色的牛仔裤终于盖住了她裸露的小腿下部,以及她那又土又丑的彩色袜子。
“不了,赶时间呢。”,我再一次无情地拒绝。
她的眼袋沉沉的,像是已经装满了什么东西的蛇皮袋,我莫名地有点心疼,但并没有动摇离开的决心。
“那我送送你吧。”七妹和以往一样,无奈妥协。
半推半就时,我们已走到了屋外的小阳台,它也没有贴瓷砖,但平滑得发亮,厚实的墙面早已泛黄,时光给它贴了一层膜。这儿是这间晕染港式滤镜的厂房里唯一的与五彩外界的连接处,它们像两块拼图,自然但违和地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天上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云,缓缓将天蓝的底色覆盖,阴沉沉的,唯有一束阳光透过云层,形成丁达尔效应,落在我不知名的地方。远处的铁仔山山顶戴帽,在云里若隐若现,山体光秃秃的,暂时地被泥土原本的赤黄色包裹,亚热带常青树多在此时落叶,但再过一两个日夜便可迅速舒芽,焕发新绿。楼下的马路被低矮的铁皮屋顶遮盖了一半,屋檐下的行人只在视线远处的残缺处得以窥见,像突然出现似的,再慢慢遁入绿色。道路一侧的小叶榄仁正是这抹绿的“始作俑者”,它的叶繁多而小巧,春天的生机与希望在其鲜艳的嫩绿中蕴藏。
“诶,旭东啊,从这里可以看你喔,”,妈妈拉住我,“我每次都站在这里看你,等看不到你了,我再回去。不过你表现得还算不错,没有走路玩手机。”她常年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似乎是因为我听了她常念叨的“走路不要玩手机”的话而感到高兴。
我也有些好奇,我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一片的绿,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罅隙,我才勉强看到依稀的行人,以及一道飞闪而过的棕黄色掠影,可能是共享单车,也可能是一只狗,我作出如上推测,因为根本看不清。我很难想象这位视力已有些许退化的妇人又是如何费力才能看见我的。我就此问题跟她打趣了几句便匆匆下楼了。
七妹凝视着我背影的眼珠漆黑,与我转身奔向的不见光的楼道一样。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有些冷漠。我不再去奢望那些我得不到,或者说本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早已忘了最后一次因别离而落泪是在何年,何月,何时。
......
那年的冬天下着毛毛雨,在风中似柳絮飘飞,天空阴沉昏暗,村路空荡狭长,二者有别,但同样一眼望不到尽头。湿冷的空气侵入人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南方的冷是绝对体感的冷,血液似乎也要凝固。大家站在路边,聚成一团,我们裹着厚厚的棉衣,在闲聊着,试图抓住时间最后的尾巴。史铁生曾说,死亡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它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我想,别离亦是如此,但它不是一个节日,没有人会庆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雨由原来的“丝”转变成了“针”,落在脸上感到一丝寒意,我们纷纷撑起雨伞,像一下雨就探头的蘑菇,它们是两两绑定的事物,一者的出现往往也意味着另一者的到来,我意识到,雨和别离亦是如此。
“你在家要懂事,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要老是玩你奶奶的手机,手机害人的,听到没有?”七妹每次走时总要向我叮嘱这句她奉为圭臬的“理论”。
“知道了,我耳朵都长茧子了。”烦死了,我刚问她清明回不回家,她又给我不知扯到哪儿去了,我拉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妈,什么时候再回啊?”我撒娇似的把两手荡了起来,幅度大时会甩出伞外,雨水落在手背,凉丝丝的,不那么冷。
七妹的手满是茧子,有些膈应,不知道从她处又会是什么样的触感,七妹沉默了一阵,她小小的脑袋以不让人察觉的幅度悄悄地低了一点儿,然后好像又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涌现出明显的愠意,“要认真读书,读到书来,你甭管你爸妈什么时候回,你不好好读书就像我们一样去打工,听到没有?”
“秋千”刚好停在了最低点,我无力地松开,我知道,“我们仨”,可能又是明年了。
在朦胧的雨中,在视线的尽头,一辆灰色的五菱牌面包车缓缓驶来,它每年都来,每年只来两次,一次在春联张贴前,一次在烟花消散后,一次兴奋地让人做梦也在盼望,一次不舍地失眠也要拒绝,我多想那辆七座的冰冷机器可以多一个位置,如果多一个位置,是不是就能带我走?
不一会儿,这头令人厌恶的“怪兽”稳稳地停在众人面前,似乎在宣示一个不可更改的结局。它黑色的车窗缓缓降下,司机探出头来,招呼着七妹和正华上车,看他微笑着向我们寒暄,龇着他那发黄的牙的样子,我感到一丝不适,我肚子里的胃液似乎在翻腾,我止不住地干呕了几声,那种恶心的感觉迫使泪腺生理性地分泌,雨,越下越大了。
正华背起那个我记忆中多次出现的黑色背包,招呼我们回家,并再一次地叮嘱我要听爷爷奶奶的话,要好好学习,他的语气不容质疑。而七妹只是轻轻地向我和爷爷奶奶告别,红色的外套被他裹紧了些,随着她脚上的彩色袜子也抬进了车,车门嘭的一声合上。
留我呆呆地在原地眺望。
咚,咚,豆大的雨滴落在我全力撑起的黑伞上,与伞面碰撞发出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巨大的撞击声,这些天空的眼泪再顺着伞脉汇集,最后抵达“地面”这个目的地,仿佛途径的这把伞只是不需要留恋的中转站,对决绝的雨而言的确是无所谓的,可它的轨迹却是真真切切地在我脸上留下,冰冷的雨像一把把利剑,刺穿脆弱的一切,甚至落在伞已遮蔽的地面,我脚下这片唯一的净土也被侵犯。
我依稀记得那年的雨下得很大,我只想和他们再说说话,我从未在雨里待过那么久,好冷......
路上行人寥寥,小叶榄仁的绿叶反倒撑起了这座春天里的大都市的繁荣。在走过铁皮屋檐下时,我刻意地靠外走,并不时仰头张望,但很遗憾,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我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或者说,我应该要释怀了。这个世界总是有那么多的事物阻碍我们的视线,我已经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了,对于一个出生在传统中式家庭的,内向的独生子而言,我有着更多的责任,我需要放下自己内心的一些不甘,我在慢慢地学会原谅,我也迫使自己的心慢慢地向他们回头。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而且还不小,我想,它终究还是落了下来。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被雨水裹挟坠回地面,黄白色的马路渐渐被晕染成青黑色,一股泥土的味道四散开来。很不幸的是,今天我没有带伞。正当我转身想返回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拿伞时,我看见那座阳台上站着两个人影,红色衣服的那位不停地朝我挥手,灰色衣服的那位似乎在打电话。
一阵风吹过,太阳露了出来,整个世界仿佛都明亮了,在这场太阳雨里,我拭去脸上滚烫的雨泪混合物,大步朝出租屋奔去,不知何时,一只成年的棕黄色田园犬出现在我身侧,它正撒开四蹄在雨光中欢快奔跑,它的毛发被打湿,一绺绺地贴在身上,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金芒,它很快就把我甩在后面,我不甘示弱,也提起速来,一心应对这位“傲慢”的过路者向我发起的挑战,我全然没留意,在我的右腿口袋里,显示父亲来电的手机正嗡嗡震动......
姓名:黄锦鑫
详细地址:深圳市南山区南海大道3688号深圳大学紫薇斋菜鸟驿站
专业:深圳大学 汉语国际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