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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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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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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

砚池里的墨尚未凝定,窗外的蝉声已漫过青瓦,恍如昨日檐下的雨,淅淅沥沥,却再也回不到那年的芭蕉叶上。案头的铜炉燃着沉水香,烟缕袅袅,竟缠出些旧时光的影子,像宣纸上晕开的淡墨,在"似水流年"四个字旁,轻轻洇开。

   总念着少时的菱塘。夏末的午后,阿姊挽着竹篮,赤足踩在塘边的软泥里,裙裾扫过开得正盛的菱角花,粉白的花瓣便簌簌落在水面,像撒了一把碎雪。我趴在木盆里,看她伸手摘菱角,指尖划开碧波,惊起的蜻蜓振翅掠过,翅尖沾着的水珠,落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细纹,恰如那时不知愁的日子,一圈圈漫向远方。阿姊的笑声脆如银铃,混着菱叶的清香,在风里荡着,远了,又近了。

   后来在异乡的客舍,冬夜里听着漏壶滴答,忽忆起祖母的纺车。寒月浸窗时,她便坐在灯影里纺纱,纺车转着,嗡嗡地唱,像老黄牛在田埂上的低吟。棉线从她指间抽出,细如银丝,绕在锭子上,一圈又一圈,绕成了岁月的模样。我枕着她的膝头,看灯花明明灭灭,听她讲嫦娥的故事,纺车的声音便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梦里都是棉絮般的暖。

   旧物是流年的邮差。那枚磨得温润的玉扣,是周岁时祖母给的,说"玉能养人,也能记人";那把断了弦的琵琶,是阿姊弹过的,曾在月夜弹出《春江花月夜》,弦音里淌着她未说尽的心事;还有那帧泛黄的旧照,相纸上的人眉眼含笑,站在老宅的紫藤花下,花影落在肩头,像时光织就的锦缎。

   流年最是无情,却也最是多情。它把年少的欢愉酿成酒,藏在记忆的深巷,又把离别的惆怅裁成诗,写在岁月的笺上。如今再看镜中的鬓角,竟也染了霜色,才惊觉那些握不住的日子,早已如指间的沙,漏成了掌心的纹路,每一道,都刻着故人的模样。

   香烬了,墨干了,窗外的蝉声也歇了。起身推窗,月光如练,洒在阶前的青苔上,像铺了一层碎银。原来流年从不是真的逝去,它只是换了模样,藏在菱角的甜里,纺车的音里,旧照的影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漫了满心,暖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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