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太行山北部余脉的一座丘岭,如果和巍巍大山相比,简直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土包子。这座丘岭的前山是贫瘠的土壤,后坡是黄沙石,实在不太适合人类居住。然而不知当年祖先们是如何思考的,选择在了这里繁衍生息,并且还找到了挖煤的生存道路。
长期的采煤,使这一带的山岭上又逐渐增加了两个山头。一个是煤山,另一个是煤矸石山。对于煤山一般人都能理解,煤矿采煤,煤多了,便堆积成山。煤矸石是煤的伴生废石,它是在掘进开采和洗煤过程中排出来的黑灰色固体废物,是碳质、泥质和砂石岩的混合物。煤矸石具有低发热值,比煤炭的硬度要大。这座已有一百多年发展历史的矿井是一座现代化煤矿,年产能力200多万吨,每天都有大量的矸石通过皮带运输排到矸石山上。煤山和矸石山自从有了煤矿就开始不断长大,在一定程度上,这两个山头成了外地人认识煤矿的特征之一。不过是煤山始终长不高,因为煤矿不断地产煤,也在不断地销煤,所以煤山经常是这几天高了,过几天又低下去了。而矸石山就不一样了,它每天都在长高。原先矸石山所在的位置是一条大沟,日积月累,产煤带出的矸石不仅把沟填满了,而且从地平面往上越长越高,久而久之人们就把这个地方称作矸石山。
这里的矸石山足有几十米高,整体看去黑糊糊的显得憨厚。在矸石山的上面有一条又长又大的钢架以及铺在它上面的皮带,这是往山上运输矸石用的。还有几条人为踩出的便道,是人们上下山踏出来的。便道的路面和周围相比有些发白,远远看上去像矸石山上披挂的绶带。在矸石山几处向阳的地方长着些灌木丛。这些树,谁也不清楚是怎么长起来的。到了夏天,热哄哄的矸石山上有几十棵绿树在摇曳,倒也让上来山的人们多少感到不太寂寞。
矸石山下的房屋
不知是哪一天,有人想起来在矸石山脚下盖了一座简易平房,冒出了第一缕炊烟,黑糊糊的矸石山旁好像有了一丝生气。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就不愁有第二户、第三户……渐渐地来这里落户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一直发展到五六十户,几乎把矸石山下那块空地占满了,这里俨然成了矿区正式家属区以外的一个生活住宅区。
住的人多了,矿上开始注意这个原来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来到这里进行调查摸底,发现在这里居住的人多多少少都和矿区有联系。有的人是丈夫在矿上上班,本人不愿意住单身宿舍,便和妻子一起悄悄在这里盖了一处房子;有的人是因为在村里孩子上学条件不好,便也因此为理由住在这里;还有极个别人是自己在这里上班,和妻子离了婚,为了把孩子带在身边也住在这里… …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达不到矿上规定的分房条件,所以才在这里自力更生盖房修屋的。
这五六十户住在矸石山脚下、一条大沟的两边,又自然形成了沟东沟西两个群落。那条大沟有十多米宽,有的时候沟两边的人相互联络,为了省事只能对着对岸大喊需要联络人的名字。到了黑夜,有人为了联系方便,就用手电照对方的窗户,直到把对方屋里的人照出来再对话。
住在矸石山和矿区内的楼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如果有人在矿区家属区转一转,肯定要感慨真是可以和城市住宅小区相媲美:街心花园、迷你超市、街头健身、小区物业等等一应俱全。而在几百米开外的矸石山住房却是高高低低、歪歪扭扭,有红砖的、有土坯的,甚至还有土窑洞,总之是各式各样的建筑。
面对矸石山的住户,矿有关部门一时也束手无策,毕竟这些人多少和矿上沾点边,可要给他们解决房子又不符合有关政策。无可奈何之下,矿上就给这里通了水送上了电,还把沟东沟西之间的土路简单修整了,甚至在沟边安上了红白相间的警示水泥桩,意在提醒从这里走路的人们前面是沟,请注意安全。
自从有了水有了电,矸石山下一时间显得人气旺盛起来。白天那些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聚在公用水龙头下洗衣服洗菜拉家常;到了晚上,沟东和沟西的那些房子灯光点点,饭香飘溢。冬天里虽说没有暖气,但大家靠着平日里在矸石山上捡来的炭块,把冬天的小屋子烤得暖暖和和,也算比较舒服了。
有了比较舒适的生活条件,矸石山下便实实在在成了部分职工家属的一个居住点。有人符合条件住进了新楼房后,便会有人把他的房子买下再住进来;又有人到退休年龄回老家了,这个人的后代又会继承“祖业”搬了进来。常住在矸石山区的人经常能碰上新面孔,一觉醒来就会发现又来了新邻居。
就如同一个自然界的生态群落一样,矸石山下的住户多了之后,也有人打起了做生意的主意。有一户开了一个小卖铺,卖些油盐醋茶之类的用品,到也方便了这里住户的日常需求。之后,便又有人开了一个简单的小酒馆。小酒馆的老板很会做生意,他和妻子根据这里居住人口的实际,不卖热炒菜,只经营那些价格比较便宜的凉拌菜,并且因季节不同而变化。来小酒馆的人都是住在矸石山区的人,所以基本上是熟人。如果有哪位顾客要了酒店的酒一次喝不完,老板还会给他专门保存下,在酒瓶上贴上顾客的名字,下次他来还可以喝自己上次留下的酒。当然了顾客带过来的酒,如果一次喝不完,老板也会用同样的办法为他保管起来.
煤矿工人下井,长期受到井下阴风和地下水的侵蚀,便喜欢在升井后喝点酒暖暖胃和关节。矸石山小酒馆的开业,正好满足了大家的需求。有一天,几个工人从井下上来不约而同聚在小酒馆喝啤酒。为了争强好胜,有人提意谁能喝多少以盛体重为准。方法是喝酒以前秤一次,喝酒以后再秤一次,两次的数字相减就是一个人喝下去啤酒的量,最后以谁的两次体重减量最多为优胜者。这个提议,引发了几个酒量大的兴趣。那天,小酒馆的老板借来了台式秤。喝酒的那几个人,先秤了体重就争先恐后一杯接一杯地往肚子里灌。为了保持体重增长,这几个人谁也不敢去厕所,否则就不知那一杯啤酒白喝啦。还有人在一旁看热闹的,一会儿拽一个喝酒的上台秤上过一过秤,报一次体重数。终于有人憋不住了,宣布退出比赛,跑出去撒尿去啦。喝到最后,到是有人当了第一名,但是他却腆着个大啤酒肚子,几乎连路也走不动啦。最后被两个人左右搀扶着出了小酒馆,他的脸上露出的胜利和痛苦交织在一起的笑容,可一出门就尿了裤子。
有人做买卖,也有人做公益的事。有人义务在沟东沟西中间的大沟边用木头拦了围栏,防止老人小孩不小心摔下去;有人在几个土坡处修出了台阶,还有几个人一起挖了一个公共厕所,供大家使用… …
虽然矸石山住的条件好了,却又让矿上的领导不太放心了。因为沟东沟西中间的大沟是立土,如果在夏天遇到连阴雨就会在有的地方发生不大不小的坍塌。每年到了雨季,矿上“三防”办的人就会不时来这里检查,对快要出现险情的地方维修护岸;谁家的房子漏了,就主动提供些帮助。好不容易夏天过去了,冬季采暖期间管消防的人又不放心了。他们担心这里的住户生火炉和不规范用电发生火灾。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是三番五次督促宣传,一遍一遍提醒大家。
厕所墙上的砖
矸石山下公用厕所的地方,被大家选在了处于居民区的西南角。人们说这个位置属于“下首”方位,适合修厕所。有人提出了建议,便有人响应。矿工有的是力气,有人开头在西南角挖了个坑口,就不断有人在下班之后在这里劳动几下。就这样,有人挖坑,有人垒墙,不几天一个简易的公共厕所就挖成了。
以前没有这个公用厕所时,人们要方便都是各找门路。文明一些的男人和那些女人们要跑很远的路到工业场区的公用厕所,懒惰一些的男人便会找一个角落草草方便了事。晚上的时候,家家准备有夜壶,但在这里被称为“脚盆”。因为人们都把自家屋子里的地板称“脚底”,那么晚上放在“脚底”上的夜壶自然就叫“脚盆”了。每天早晨,不论是早起的,还是懒床的,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沟里倒“脚盆”。所以,在每天清晨六、七点时,沟里便会冒出一股股热烘烘呛人的尿骚气味。
自从那个简易厕所修好后,让大家突然感到需要方便的时候确实方便了。可没过几天,大家又感到不方便了。原来,修厕所以前人们只想着解决去厕所的难题,却没有注意到区分开男女。而今厕所已修好,蹲坑就是那么大一个坑,位置就是那么大个位置,何况又在矸石山脚下,哪有那么多的地方可占。再说,住在矸石山的人基本直接来自农村,而农村的厕所都在自己家院内,根本不分男女。就这样,矸石山虽然有了厕所,却时有发生上厕所的冲突现象。如果是男的和男的冲突,女的和女的冲突,倒还好一些,彼此互相礼让一下就解决问题了。顶多是一个人要上厕所的时候如果发现里面已有人占着,就退出来在外面等候。但如果是男女发生冲突,往往就比较尴尬了。
这不,有一天刘二家的媳妇刚在厕所蹲了一会儿,一个着急拉肚子的男子就莽撞地冲了进来。只把个正聚精会神在排泄的刘二媳妇吓了个惊魂不定,而那个急冲冲进厕所的男子也顿时脸红耳涨,叫了一声“妈呀!不好!”转身就往外跑。他这一跑不要紧,那泡不知道弊了多长时间的稀粪“唰”地拉在了裤子里。
此时的刘二媳妇再也顾不上上厕所了,兜起裤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家里。她回到自己的土屋子,向丈夫一边哭一边说。把个刘二气的直骂:“哪个狗日的,长了你妈的狗眼,竟敢看我家的内幕,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说着,刘二就往厕所方向跑去。刘二怒气冲冲到了厕所,里里外外看了好几遍,哪还有那男人的影子,只好又骂了几句悻悻回家了。
从那以后,刘二媳妇可在矸石山一带出了小名。特别是那些妇女们议论刘二媳妇的同时,再也不愿意到西南角的厕所了。不仅如此,那些聚在公用水龙头下洗衣服的妇女还经常看到刘二媳妇走过去之后,添油加醋地编排她的“暴光”事件。
这时就有人建议每次上厕所的人往墙上搭裤带,这样后来再上厕所的人就知道里面是否有人了。这个办法用了几天,果然起了作用。可就在大家以为解决了问题时,又有冲突发生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原来,男人们和年纪大的妇女们都系裤带,可年轻的妇女夏天穿裙子,哪有裤带往厕所墙上放呀。不仅如此,有一天一个外地人,可能是喝了酒着急上厕所。他看见墙上搭有裤带,就知道有人。这个外地人边在外面等待着急的转圈,见好长时间不见里面的人出来,他就在外面吼上了:“咳!里面的人该不是屙铁蛋哩,我在外面都快憋死啦”。正好厕所里面是一个妇女,听到那人说话不那么友好,而且听口气还不是本地人,就有些欺生地说了句粗话:“你着急啥呢,老娘肚子不舒服哩!”她这一句话不要紧,那个外地男子一听见里面是个女人,自己又喝了点酒,就起了操蛋心。他一把就把厕所里那个女人搭在墙上的裤带薅了下来,边薅裤带边骂骂咧咧:“我叫你一直不出来,你就臭死在里面吧!”然后拿着裤带跑了。害的那个妇女从厕所出来,找不见裤带,只好两手兜着裤子回去了。往厕所墙上放裤带的办法又行不通了,一时大家又没了好主意。
深受其“害”的刘二没有出了那口恶气,却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他提议,如果有人上厕所搭裤带不行就在厕所入口处的墙上放一块砖,是男人的放整块砖,是女人的放半块砖,而用完厕所后,再把这个当道具的“砖”取下来,放在厕所内的固定位置好让下一个上厕所的人再用。这样,再有人进厕所时一看有没有砖就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了。如果有砖,再看一下是整块砖头还是半块砖头,就知道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嗨!你别说,自从刘二出了这个主意后,人们上厕所的秩序明显好了。常住在这里的人上厕所第一眼要看墙上是否有砖,新来的住户第一天就会被邻居提醒上厕所要注意看砖。这个办法出台后,矸石山下西南角的厕所又出现了另外一种现象,这就是住户们总结的“看砖---(问话)---等人”。如果男人上厕所发现墙上是整块砖,女人上厕所看到墙上是半块砖,就会知道里面的人是同性,外面的人就会主动给里面的人打招呼。然后,外面的人和里面的人就会拉一阵子家常。外面人边等边说话,里面的人边“办事”也边答话,直到两个人“交接”了厕所为止。如果上厕所的人通过墙头上的砖块发现里面是异性,一般便不敢贸然打招呼,更不敢进去,那就只好在外面耐心等待了。如果不想等,那就只能自己另找“出路”。
叶辛的手电
叶辛是矸石山脚下的老住户了。他来这里住下时,还只有六、七个住户人家。
50多岁的叶辛是矿综采队的工人,老家原在农村。叶辛是在村上结的婚,后来老婆生急病去世了。又一次成了光棍的他没有办法,自己退了单身宿舍带着女儿住在了这里。叶辛的想法是这样的,到矸石山居住的好处是既可以让女儿住在矿区便于自己照顾,又能让女儿也可以就近在矿上学校上学。虽然孩子的娘去世了,他可不愿意让女儿多受一份罪,再说矿上的学校毕竟要比自己村上的学校教学质量高。
叶辛和女儿到矸石山脚下居住后,队里又照顾他当上了材料保管。保管的工作上的是老八点,便于他方便给女儿做饭。但是材料保管虽然上的是老八点,可却需要经常在晚上加班领材料。
晚上的矸石山可没有路灯,就是家家户户的电灯也用的是功率比较小的。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往往手头不是很宽余的,大家要算计着花钱,包括用电。所以,如果是一个生人晚上要到矸石山住户这里办事或找人,应该是比较费眼力的。
矸石山居住区虽说有六七十家,但没有人专门来这里规划,也没有人对这里的建房有什么限制。沟东和沟西的所有住户的房子都想怎么修就怎么修,房子的方向朝哪的都有。院墙高的低的都有,砖头的木头的随意,正的歪的更是由着房主人的性子来。因此这里根本谈不上有街道,就连小巷也算不上。只有几条曲里拐弯能够容纳下两三个人并排走的小道,算是通行的主道。
可以想想,人们每天在这样的道上走路,晚上又没有路灯,哪能看得清。叶辛在一次下井上四点班晚上归来时,他着急的要看看病了的女儿是否轻一些了,也就是心里有事走的快了些,结果在一个小胡同里不慎歪了脚。这一歪脚不要紧,竟让他休息了半个多月。本来家里就困难再挣不上工资能不急吗?后来,叶辛吸取了教训就买了一个手电筒,只要晚上出来就随身带着。
叶辛自从买上了手电筒,走夜路方便多了,他就开始向人们宣传有手电的好处。经叶辛这么一游说,有的人才反应过来:“是呀,手电筒也不是个什么新鲜玩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它的方便。”渐渐的,矸石山的住户基本上家家配上了手电这个“家用电器”,有的住户还不止一个。你看吧,晚上的时候,矸石山居住区常常有几道光柱子在晃动,这就表明有人在走动。
叶子也渐渐习惯了父亲的手电,晚上的时候只要看到大门口有手电光对着院子晃了两圈,她就知道是父亲回来了。叶辛晚上进家门有个习惯,先用手电照一照房子的周围,他这是有意或无意的检查自家的情况,然后才进去。而这个特点别人是没有的,作为女儿的叶子当然了解了。
叶子的长发
叶子是叶辛的女儿,在煤矿的机关工会上班。叶子虽然现在是父亲唯一的女儿,但一开始并不是他的独生闺女。
叶辛十九岁时是接了父亲也就是叶子的爷爷的班,来到矿上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时,中国的企业有一个接班制度,就是说父亲在哪个单位上班,到了退休年龄可以安排一个子女接班。
叶辛离开村里到了煤矿上班那年,是他刚刚高中毕业不久的事情。无论那个时候煤矿工人有多脏多苦多危险,可毕竟叶辛在村上的同伴里是当了工人的,是吃了供应粮的,是每月可以拿工资回去的,所以叶辛的婚姻在村上也就成了媒婆们争先说媒的热门。
在许多人的眼热中,叶辛娶到了村里拔尖的漂亮女子,也就是后来的叶子她妈。叶辛一家子满足了,叶辛本人更是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自从结婚的那一天起,他就在心里下决心要好好地和媳妇过日子。上班要听领导的话,多下井,多挣钱;休工时,在家陪父亲,到地里干农活,然后守着漂亮的老婆。
刚结婚的那些日子里,叶辛照着自己的想法安排工作和生活的,他确实感觉自己掉在蜜罐里。婚后的第二年,媳妇怀孕了。叶辛看着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往家里跑得更是勤了。可渐渐的叶辛发现媳妇的肚子越来越大,要比其他人家的媳妇怀孩子的媳妇大许多。终于十月怀胎到了分娩期,可令叶辛意想不到的是媳妇竟给他一肚子生了三个闺女。
媳妇生了孩子后,叶辛在家里又忙活了一个多星期才回到队里上班。一见面工友们纷纷关切地问他生了个啥?叶辛喜忧参半地说:“一吨半。”叶辛的高兴是因为媳妇为她平安地生下了孩子,不管是男还是女,叶辛都不在乎;叶辛的担忧是因为媳妇一肚子给他生了三个,这以后的日子可要紧张了。
“什么一吨半,我只听说生男生女的,哪有什么一吨半?莫不是你媳妇给你生了个怪胎。”有伙伴向他打趣地刨根问底。
见伙伴们不解,叶辛耐心诱导说:“按咱中国的传统说法,女儿是不是可以称千斤?”
“是啊,这谁不知道。”有人抢着搭话,而且听说话口气还以为叶辛是专门卖关子呢。
“那一吨是多少公斤?”叶辛又问大家.
“用数学上的计算一吨等于一千公斤,也就是二千斤。”又有伙伴顺着叶辛的话往下解释。
“这不就对了吗!我媳妇给我生了三个女儿,那还不是三千斤,一吨半吗?”叶辛揭开了“谜”底。
“噢,是这个意思的一吨半”叶辛说完,立刻有好几个人鼓掌:“热烈祝贺叶辛喜得三千斤,叶辛你真本事大哩!”其实,这是叶辛和他的工友的误解,他们是把古人称女儿为“千金”误作了“千斤”。
不管是“千金”还是“千斤”,叶辛得了三胞胎,也算是当地的一条不大不小的新闻,市报上还发表了消息呢!然而不到一个月,叶辛的三个女儿中,就有两个得了病,不久就夭折了。三个女儿只剩下了一个,叶辛觉得就好像家里演了一个月的闹剧,开头隆重收尾冷清。叶辛两口子把剩下的这个女婴像看护宝贝一样尽心照顾,生怕再有个三长两短。
最后这个女儿再没像那两个一样掏力气,在叶辛两口子小心翼翼的抚养下,慢慢地长大了。叶辛给她取名为“子”。一来与姓“叶”字相配,取意于绿叶长青,生命力旺盛;二来他希望女儿将来要有如同男孩子那样的出息。只可惜的是,后来叶子的母亲在一次生病中不幸离开了他父女俩。
叶子真得像父亲希望的那样,在矿区上完初中,上高中,最后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叶子又主动要求回到了矿上。
大学毕业后的叶子回到了矿上,也回到了矸石山下的那个小屋。叶子回来的原因很简单,母亲去世的早,家里就她这一个女儿,她要担负起照顾老父亲的担子,再说自己和这个她生长了二十几年的煤矿确实有割舍不开的感情。
二十几岁的叶子像她母亲年轻时一样漂亮,并且要比母亲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叶子独立思维能力强,干什么工作都显得比一般人特别。她还有一手绝活,那就是织毛衣。上大学时,一位男生鼓起勇气求叶子为他织件毛衣,可想不到叶子不仅答应了,而且几天就为他织好了。这位男生穿上叶子织的毛衣还有几分想入非非呢!其实叶子织毛衣非常快,后来又有男生找叶子,叶子照答应不误,并且也很快就搞定了。不仅如此,叶子还能做到上课织毛衣,不耽误听课记笔记。老师发现这一特点后,竟在全班多数人的拥护下,准许叶子一个人上课时可以织毛衣。因此,班里的男同学求叶子织毛衣的也就有些理直气壮了,包括极个别女生也来找叶子。就这样,这个班的不少男生都穿过叶子织的毛衣。后来不知哪个男生提意,送个叶子两个雅号“毛线公主”和“大众毛衣情人”。叶子回到矿上后,可再没露过这手,她一心一意要干好本职工作。
叶子行走在矸石山的那些七扭八歪的巷子里,就像一道风景照亮了这个现代化的矿区背后的棚户区。叶子有一头如同黑色瀑布般从头顶倾泻而下的长发,乌亮浓厚、柔软健美,可是许多人都没有见过。因为矸石山下灰尘多,尤其是大风天气更是煤尘飞扬,灰尘满天。叶子怕那长发荡灰,所以一般情况下出门的时候都要把长发精心地盘起来打上一个漂亮的发髻。只有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小屋时,才会把那管束了一天的长发解放出来,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也有人在澡堂见过叶子的长发,每当叶子拆开发卡,扬头一甩,那长发便像一束放光的黑丝散落开来。光洁纯情,摇曳生姿,那个飘逸劲儿,就连一起洗澡的那几个女孩子也被吸引的瞪大了眼睛。
叶子还有一个小秘密,那就是夏天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放着自己喜欢的一两双凉鞋,而到了矸石山却一直穿着是皮鞋。因为矸石山居住区没一条像样的路,路上的黑色灰尘又多,女孩穿凉鞋走过不仅因为路不平脚会在鞋里来回游走,而且总会把一双白净的脚染成黑黑的脚后跟。有位长期在矸石山居住的妇女就这样说:“你看吧,夏天去澡塘洗澡,凡是脚后跟特别黑的,肯定是住在咱矸石山的人。”叶子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并用自己的办法吸取了这个教训。为了保持整洁干净,她在矸石山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只穿皮鞋,而只有夏天在办公室和矿区走动时才穿凉鞋。
小辣椒的箩筐
小辣椒是矸石山区有名的人物,这不仅仅因为她是一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寡妇,更主要的是她那张嘴从不饶人,因此人称“小辣椒”。
小辣椒的年龄有多大,人们不知道,她的底细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只有这里的老住户还知道她的丈夫早些年是在井下工伤死亡了。矿上为了照顾她,为她办了城镇户口,还给她安排了打扫卫生的临时工。
然而小辣椒除了白天打扫卫生外,每天总是早早就起床挎着个箩筐,到矸石山的另一头去捡炭块。矸石山每天都有大量的矸石从原煤里被筛选出来,然后沿着那条长长的皮带运到山顶再落堆,矸石中留存的炭块也同时落在了矸石山的另一头。每天来矸石山捡炭的人都有不少,甚至包括附近农村的老百姓。有的长期以此为生,并且还冒顶正式职工的名在矸石山居民区住了下来。
矸石山的早晨雾腾腾的,大约是刚刚排出矸石中的热气。几个头裹着大头巾,只露着两只眼睛的妇女专心地寻找着炭块,她们对矸石中的炭块能眼疾手快地发现并捡出来。她们十分清楚炭块和矸石是有区别的,虽然都是黑色的东西,但矸石发暗,而炭块发亮。小辣椒每天按时来到这里,她也不多捡,只是捡满筐为止。因为即使捡得多了,她也拿不回去。小辣椒捡炭没人跟她抢,大家知道她的嘴不饶人,还是个寡妇,也就多少让着她点。再说天天到这里检炭的那几个人也知道小辣椒不会多捡,捡够了一筐就回去了。小辣椒捡炭冬天为了烧火,夏天就卖给附近农村的农民换几个零花钱。
其实小辣椒的老家就是附近农村的。年轻时,小辣椒算是村上长的比较好看的女孩子。她生性好动,性格泼辣,特别是在男女交往上,没有一点农村女孩子的矜持。还在当姑娘时,她就看上了南方一个在她村上做木匠的人。南方人其实在老家也有妻子,但他见小辣椒生性张扬,就略施手段把她骗到了手。小辣椒的父母亲一开始还蒙在鼓里,只到女儿的肚子渐渐大了,他们才发觉大事不妙了。
小辣椒的父母生在农村、长在农村,那丢过这样的脸。全家人操了那个南方人的木匠铺,把个小辣椒也打了个半死。最后,木匠跑了,小辣椒也让父亲逼着打了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从那场风波过后,小辣椒在村里真是出了名。虽然人长得不错,可再没有人愿意上门提亲了。父母亲也从此再不正眼看她,街上的人经常对她指指点点。小辣椒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村里,到这个离自己家不是太远的煤矿,想找个活干。一个女孩子家要在煤矿上找活干,谈何容易。实在没办法,小辣椒赌气主动粘上了一个大自己二十多岁的下井工人。这个工人太老实,老实的让人不可思议。一天只知道上下班,然后就是在单身宿舍睡觉,到点就到大食堂吃饭。小辣椒瞄上了他,主动进攻,终于逼迫这个“榆木疙瘩”的男人就范了。小辣椒先是和他讲老乡关系,再下一步就是套近乎。有一次,小辣椒竟趁宿舍管理人员不注意悄悄钻进了男职工宿舍。小辣椒连说带哭,一个小时下来,“榆木疙瘩”也感动的流了泪,现场表态要娶小辣椒为妻。
常言道:男人追女人,如隔一座山;女人追男人,只隔一层纸。小辣椒的主动,让这场婚事很快就定了下来。结婚后,小辣椒又让自己的丈夫在矸石山找了一间房子住了下来。
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小辣椒松了一口气。虽然男人笨了点、呆了些,可每月能给她领回工资来,小辣椒满足了。再加上丈夫从不和她顶嘴,家里所有的事都由她做主,小辣椒还能有什么更大的想法呢?
要说小辣椒的男人还真是呆得没法说。据说,他俩刚完婚那几天,这个呆头呆脑的男人每天只顾自己睡觉,把个小辣椒晾在一边。有一天,泼辣的小辣椒在被子里主动了,可刚一上手,就被丈夫挡了回来。丈夫涨红着脸说:“不要这样子,你可以到外面打听打听,我根本不是那号人。”自己男人说这样的话气得个小辣椒,一脚把他踢到了一旁:“你真是个呆子,还不如个猫狗。”
这句话恰好让队里几个闹洞房听窗户的人听了去。后来,他们一见小辣椒就阴阳怪气地说:“嫂子,我可不是那号人。”
小辣椒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在乎这帮小子的浑玩笑,一把揪住一个家伙的耳朵,狠狠地说:“你不是就好,可你爹是那号人,不然你回去问问你老娘。”
小辣椒结婚后,总算在矿区安定下来了。可不知什么原因,夫妻俩一直也没有个孩子。队里好心的人劝小辣椒的丈夫去医院看看,那几个赖小子却开他的玩笑:“不用看,人家不是那号人。”
就这样,小辣椒和丈夫在矿上过了几年之后,丈夫却在一次井下事故中死亡了。小辣椒就又成了一个人,孤孤单单住在了矸石山。
夏阳心动了
在每年的雨季,煤矿都要专门强调和安排防水、防洪和防雷电工作,简称雨季“三防”。矿上还成立有“三防”办这样一个机构,负责“雨季三防”的具体事宜。
二十出头的夏阳是大学毕业到矿上工作的,就在雨季“三防”办工作。其实“三防”办在矿上并不是独立的部门,而是设在地质科的一个组。但在地测科里,夏阳却是专门负责这一块工作的。
这年的夏天,当地的雨水分外多。尤其是“五一”节前一连下了七、八天。夏阳代表地质科不仅要安排和检查井上下的“三防”工作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和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到矸石山脚下巡查那里的临时住户是否有漏雨的、那条大沟的护岸是否被雨冲塌护岸的可能。
夏阳他们查的很仔细,先是沿着沟东沟西两边的护岸进行检查。不时用脚用力踢一踢那些看似松动的土,证实是否有坍塌的可能。他们还逐户进门询问住户房子有无漏雨现象,有没有被雨冲坏的部位。
夏阳原本不是这个矿的,他在市里上高中那年,父母因为工作调动来到矿上。就这样,夏阳自然也就把这座煤矿视为自己的家乡了。高中期间的寒暑假里,夏阳无疑会回到矿上的家里。那一阵子,夏阳把矿区转了个遍。他也来过好几回矸石山,当时他来这里是觉得好玩。夏阳在矿区的小区里呆得时间长了,就想到矸石山转转,感受一下矿区的“农庄”风光。特别是到了夏天,夏阳在闲暇时就会遛跶到矸石山下呼吸呼吸带有土腥气的新鲜空气,欣赏欣赏那些野生的花花草草,还有那些职工家属种植不太多的玉米、高粱、大豆等等……那个时候,矸石山居住区在夏阳的眼里和矿区相比是落后的,时而空气中还会飘过几缕黑黑粉尘,但也是另有一番感觉的可去之处。夏阳大学毕业后,根据校企用人协议被分配回了煤矿。让他想不到的是,当年在他认为具有另类环境色彩的矸石山,竟成了自己工作范围的一个部分。
夏阳是无意中进入叶子屋子的。那天下午,雨过天晴,夏阳他们几个又踏着有些带泥的小土路到矸石山检查危房。因为叶辛天天上的是老八点班,他们已来过两、三次都没有见到他。这一次检查,叶辛正好休班在家。来到了叶辛家,夏阳在叶辛的屋前屋后看了看,并仔细问了房屋结构有无变化。
“叶师傅,你可要多个心眼。今年的雨下的多,如果房子出现了险情,可千万要给我们打电话!”夏阳叮嘱过叶辛,就准备抬腿离开叶辛的家。不经意间,他看到了叶辛的那间平房的旁边又接出了一间小屋子。夏阳就顺口问了一句:“叶师傅,这间屋子也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这是我才盖的一间。女儿大了,单独住着呢!”叶辛说着推开了门“你进去看看吧,我女儿不在家。”
夏阳进了叶子的小屋,一股异样的感觉顿时充满全身。夏阳上高中时就对这里熟悉,后来由于工作的原因在矸石山几乎进去过所有的房子。他所看到的都是十分凌乱和简陋的,有的甚至是脏兮兮的。叶子的小屋令他眼睛一亮,这个屋子从顶棚到墙壁都贴过白纸,不大的屋子里充满了女孩子才特有的温馨气息。这股气息中首先是淡淡的脂粉气,如薄雾缓缓飘逸在空气中。让男人稍稍一闻,就会想象到女主人的清柔风韵,就会牵引出怜香惜玉的情怀。透过这脂粉气,夏阳还感觉到屋里氤氲深谷幽兰的书卷气,墨香雅韵,书香濡染。这个屋子的地面是用一块块青砖铺成的,让看惯了水泥板和地板砖的夏阳感到新鲜和古朴。窗台上摆着一盆月季,开放着几朵红色的小花。那张床的色彩是屋子里的主色调,床单和被罩的颜色不是那种大红大绿的,而是浅浅的黄白花。床中间还随意放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具。在床对面的另一角摆着一个小巧的书柜,书柜里是整整齐齐的各种书籍和几个精致的工艺品。书柜的旁边挂着一幅书法作品:境由心造,事在人为。书柜的顶上是一盆长得枝繁叶茂的金边吊兰,吊兰上长出两三枝柔软的垂枝,枝上开着大约十几朵洁白的小花。夏阳边看心里边想:“这个屋子的女主人肯定是个漂亮而有气质的女孩。”夏阳上高中时也到过女生的宿舍。没到女生宿舍前,他看惯了男生宿舍的脏乱差,他想着女生宿舍肯定是干净整齐,香气袭人,毕竟人家是女生吗!可谁知当他带着神秘感走进一个女生宿舍时,才发现女生宿舍和自己想象中的情形大相径庭,只不过是比男生宿舍稍微整齐一些罢了。整个屋子充满一股太浓的脂粉香气,让一个异性的他觉得直呛鼻子。如今看到这样一个清雅温馨的姑娘屋子,夏阳瞬间就做出了上述的正面判断。再抬眼的时候,他果然看到了床头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主人的黑白照,照片上是一个清丽姑娘的头部特写。她那长长的直发如瀑布般随意披泻,在摄像时闪光灯的作用下局部放着光亮。夏阳不由自主地往前跨了一步,这一回他看得更清楚了。照片上姑娘的一双大眼睛尤其明亮,似乎会对每一个看她的人说话。
看到这里,夏阳觉得心跳减慢了,脸也有些涨红。他尽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对房间仔细进行了检查,临出那个小屋的时候,还趁其他人不注意时,深深得吸了一口气,他想最后嗅出女主人可能留在空气中的味道。
检查完矸石山回到办公室后,夏阳坐不住了。他一直忘不了那双眼睛,回忆那长长的头发。他想不起那个女孩子是谁,他还没有见过矿区有这样振人心魄的女孩子。
那天晚上,夏阳躺在床上失眠了。说什么也睡不着,只觉得心里焦渴,浑身发烧。他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几次抬起头来看,窗外仍然是黑黑的。他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是那个女孩子一肩柔软光洁的长头发和秋波盈盈闪着瑰丽光芒的大眼睛,他觉得自己的鼻腔里似乎还留有那个小屋子清香的气味。
第二天,亟不可待的夏阳以工作为理由到叶辛的队里和队干们闲坐,并装作无意地翻看了叶辛的档案。在叶辛的个人档案里,一个令他心跳的名字出现了,那就是叶子。此时此刻,在夏阳的眼里,这是一个特别的名字,仿佛是冥冥之中早已占据他心房的名字。
再以后,夏阳除了工作就是有意识打问叶子的消息,想方设法能碰上叶子的面,听到叶子的说话。叶子和叶子的长发,都成为夏阳心中亟待清楚的秘密。
这里狗多了
矸石山下的棚户区临时住房和百米之隔的现代化矿区相比确实显得寒碜多了。然而,你如果夏天来这里,倒也多少有些田园的风光,就如同是镶嵌在矿区里的农庄。
先抛开黑黝黝的矸石山不说,这里的野生树种多的就让人目不暇接,尤其是沟边的酸溜溜。这是一种灌木树,它就像蜜蜂一样喜欢群居,一片又一片的酸溜溜生长在一起,或高或矮,相互交叉。它的枝干是黑色的,上面布满细小的刺,每一根都比针还要尖。到了秋天,这些酸溜溜的叶由绿色变成灰白,但一颗颗如珍珠般晶莹通红的酸溜溜挂在树枝上。如果是一大片的酸溜溜,这个时候远远望上去就像一朵又一朵的红云,盘旋在沟边。酸溜溜的果实十分诱人,但要想吃到却不是那么容易,需要小心翼翼,绕过那密密麻麻的小刺,轻轻地摘。如果劲稍大,一不小心,手就有可能被刺破了。
在矸石山最能代表夏天景色的就是那些生长在沟沟坎坎上的小草和野花。它们染绿了一块接一块的黄土坡,盛开着红的、白的、紫的、粉的……各色各样的花朵。这些野生灌木和野花让这里的夏天充满了生机,为黑黝黝的矸石山增添了丰富多彩的颜色。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不知道这些野花的名字,不过也确实不必要知道。但大家却喜欢它们的存在,每到夏天都会站在岸边看着它们一天一个变化。长期住在这里的人还给这些花草按自己的理解进行了命名,什么打碗花、喇叭花、小菊花、金针花、鸡尾巴花等等。
矸石山地处矿区的边缘,是矿区和周围农村的结合部。矸石山住户里的人大多有着农村生活的经历,工余时间他们觉得不鼓捣鼓捣土地,就好像不过瘾似的.于是一些人就在那些荒地上开垦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耕地,或种些庄稼,或种些蔬菜。他们开垦的荒地应该算是周围农村的,平时这些个土地一点也没用。说来也怪,私人在这里垦荒种地,村上的人不闻不问,可一旦矿上要动一动立刻就会招来他们的麻烦。矸石山住户各家开垦的地,都会在自己的边缘插上篱笆,以示地界。你看吧,到了夏天,这一块是玉米绿油油,那一块是满地躺着南瓜。还有更细致的人,在玉米的行与行之间,间种有芥菜,而在篱笆上还盘有豆角 … …
矸石山不少家户都养了鸡,这些鸡在房前屋后吃一些人们的剩菜剩饭,或跑到庄稼地里寻食虫子和草叶。你别说,这里养的鸡下的蛋是绝对的土鸡蛋,肯定符合环保要求的绿色食品。平日里,经常有在矿区居住的老太太、小媳妇们来这里买土鸡蛋。
然而不知是哪一天,沟西最南头的一户,被人撬了门,小偷把这家男人刚刚从矿上领回的一千多元工资拿走了。夫妻两个发现后,站在院子跺着脚骂,还嫌不过瘾,又跑到矸石山的半山腰大骂了一场。可这样做的结果,无非是换来了更多住户的同情,大家从各自家里出来安慰他们、劝说他们。后来,夫妻两个又到当地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的民警上来勘查了现场,照了像,可是好长时间也没有破了案。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案子,也确实难破。矸石山地区来往的人多又杂,谁知道是哪个过路的小偷顺手牵了羊。
这件事发生后,这对夫妻率先在他所谓的院子里养起了狗。他们养的狗不是散养,而是用一条长长的链子拴在院子里。狗一见生人就会叫,但却跑不掉。因此,只能忠于职守看家护院,然后等待主人的饲养和奖赏。
其它的住户也纷纷效仿,在院子里、家门口养上了狗。所有的狗都被拴上了长长的绳子,担负起它们就该担负的职责。住户一般情况下就可以安安稳稳坐在家里,只要有生人进门,门口的狗就会马上履行自己的职责,狂吠起来。主人听到狗叫声,就会出来看是什么人来了。
从此这里的人们每天都能听到鸡鸣狗吠,上班的人便会有时空交错的感觉。上班是机声隆隆,下班后就是农村景色。
矸石山养狗的家户多了,从外面来这里的人可就得小心了。要进谁家必须先在大门外大声把主人喊出来,看住乱咬的狗,心里才觉得有安全感再往里走。那些到这里检查危房的、检查消防的等工作人员就感觉很不舒服,可也没办法,只能一边嘴里大声说话意图吓唬住狂吠的狗,一边履行自己的职责。
砖块放错了
小辣椒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是先上厕所,然后脸也不洗就会上山捡炭。捡过炭后,再到矿上那块自己的卫生责任区打扫卫生。因为,这一切都少不了灰尘,所以直到全部干完之后,小辣椒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整理屋子,最后才是梳洗打扮。
这天早晨,小辣椒不知什么原因起床迟了,并且这一迟到就是一个多小时。上山捡炭块是赶不上了,可总得打扫矿区责任区的卫生呀。不然的话,那个卫生管理员肯定要扣发自己的工资。发现起床迟到的小辣椒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门外跑。迟到是肯定了,但厕所还得上,因为昨天晚上她的肚子就不舒服了。
小辣椒急急忙忙跑到了那个公用厕所跟前,一看墙上没有砖头,说明里面没有人。她一头栽进去,随手就把一块砖放到了墙上。由于小辣椒着急本来是该把那半块放到墙上,可她却把那整块砖放到墙上了。
也合着该有事,小辣椒风风火火进去厕所不到两分钟,叶辛也走来上厕所了。按平常的规矩,解手的人要先看看厕所墙上是否有砖块,就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了。有砖块的话,再看看是否完整,就可以确定一下里面是男还是女了。如果是女人,就要在外面耐心地等待;如果是男人,就可以边等候边和里面的人唠客。但今天,叶辛内急,他一看厕所墙上的砖是整块砖,便判定里面是男人了。他想着里面是男人就好办,自己内急进去给人解释一下就完事了。因此叶辛便一头跑进了厕所。
其实正在厕所里的小辣椒也听到有人急匆匆地朝这里来了。但是她不担心,她知道来上厕所的人会在外面耐心的等候的。小辣椒正在这里琢磨着,想不到外面的那个人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头进了厕所。
小辣椒这才慌乱了,再一抬头看还是个大老爷们,女人天生的防卫本能让她双手抱头的同时大叫了一声:“啊,你是谁?这么不懂规矩,还不快滚出去。”
此时的叶辛也大吃一惊,明明墙上放的是整块砖,怎么这里面竟是个女人。小辣椒这一叫唤,震得快步走路的叶辛一下子刹住了脚,同时下意识地向后一跳退了回来。
小辣椒定了定神,兜起裤子就往厕所外面走。出来一看惊魂未定的叶辛,是矸石山的老住户。她的泼辣性格就暴露出来了,嘴角一撇,单手拤双眼一瞪:“老不要脸的,怎么还想吃老娘的豆腐!你也不抬起一条腿撒泡狗尿照照自己?”
叶辛本来想这种事情一大早碰上了,真晦气。现在是早晨,又没让人看见。自己是个大老爷们,不如主动给小辣椒赔个不是了事,低低头算了。
叶辛的大脑里迅速做了这个决定,可还没有等他实施时,就遭到了小辣椒劈头盖脸的轰击,他也沉不住气了。
“谁不要脸了,你可不要红口说白话。”叶辛还击。
“谁不要脸了?你呀,一个大老爷们看一个妇女上厕所,这不是不要脸是什么?”小辣椒越说劲儿越大。
“你以为你是什么珍希动物,别人稀罕的不行呀。你也不看看你在墙上放的是什么砖,分明是别有用心。”叶辛指着墙上放错的那块砖,让小辣椒看。
小辣椒顺着叶辛的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心说:“就是啊,是怪自己急急忙忙把破砖放错了。”可她心里是这样想,但嘴上还是不服软:“那又怎么样,砖放错了,你也应该在外面先问话呀,为什么要闯进来。你安的什么心?想欺负人就来个明的,老娘见过的多了,可你这不明不暗算哪一出?亏你还是个老工人!你说你是哪个单位的,我要告你的领导去。”
叶辛想着小辣椒看了墙上的那块砖后,应该会有所收敛,可谁知她越来劲越大。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因为上厕所和一个寡妇吵了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尤其是传到单位,还不让那些下井的黑哥们在下面给你编排出什么花样来呢!就想息事宁人,于是他压低声音对小辣椒说:“你可真是属鸭子的,明明是你错在先,还是死活嘴都硬邦邦。算了,好男不和女斗,我不和你这种不讲理的人说了。”
“什么算了,你自己捡了便宜,还想得乖卖乖。你把老娘当成什么人了,就这么算了可不行,咱让大伙评评理。”小辣椒见叶辛有妥协的意思,她更是不依不挠啦。
叶辛终于还是在行动上打了退堂鼓,他不再和小辣椒正面交锋,而是扭头就走:“算我倒霉,碰上你这个不讲理的。”
见叶辛走了,小辣椒嘴上露出了胜利的冷笑:“哼,还想和我斗,再学几年吧!”刚说完这话,她突然又想自己还没有去打扫卫生呢。不然迟到的时间太长了,肯定会受处罚。小辣椒立刻收回那所谓的胜利笑容,拔腿向矿区的卫生责任区快步跑去。
矸石山顶冒烟了
住在矸石山下的临时住户由于那条大沟的原因分为自然的两个群落,紧挨着矸石山的是沟西的住户,另一头自然是沟东了。
沟东和矿区相对挨的近,居住的基本上矿上的单身工人带家属的,或是个别因公死亡职工的家属,再不济也是上临时工的。沟西的住户挨着矸石山,成分就相对复杂一些,除了上述三种成分的外,还有专门捡炭的,捡垃圾的等。
无论家属捡炭的,还是那些外来捡炭为业的,都对矿上外运煤矸石开皮带的时间掌握的很准。他们会提前五分钟准时赶到皮带下,眼睛紧紧盯着运转的皮带带着一溜矸石往前走。只要矸石一落堆,便纷纷上去寻找那发亮的炭块,然后迅速放进胳膊上挎着的箩筐。这些人基本上炼就了眼疾手快的本事,手上才把一块检出来的炭块放进箩筐去的同时,眼睛就又在瞄准下一个目标。
每天捡炭块的人除了那几个固定人员外,还有临时来这里捡一两次炭块的。有的时候捡炭的人还会发生冲突,甚至动了手,直到矿上派出保卫人员才平息下来。
这天住在沟东的退休工人林贵平,一大早起来一出屋子,就觉得有股子硫磺味呛鼻子。他心里就纳闷:“是不是自己家什么东西在火上烧焦了?”林贵平这样想着就到厨房看了看,没有情况。贵平又想:“那就是哪家邻居家的问题了。”于是,他就往外走,刚走出自家那个简易的院子。林贵平一抬头,发现沟西的矸石山起了烟,开始他还以为是雾。后来越看越不对。贵平想,如果是雾就应该是弥漫在矸石山的顶部,但现在这股白色带黑的气体明显是在上升。
“是不是矸石山着火了?”贵平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快步往矸石山方向走去,他想看个究竟。谁知,贵平还没有到沟西,鼻子里闻到类似煤气的味道越来越厉害。
“肯定是着火了”贵平下了最后的判断,干了一辈子煤矿的林贵平刚才闻到的类似煤气的味道应该是矸石燃烧中硫的气味。想到这里,林贵平转身返回家里拿了一个桶。同时,他又大声招呼邻居们:“大家快起来上山吧,矸石山着火了。”
一时间,沟东的住户里跑出七、八个人,大家有的手里拿着盆,有的手里拎着桶,急匆匆地往山上跑。路过沟西时,又有人大声高呼“快起来,山上着火了。”还有人对熟悉的住户敲响了门板:“不要睡了,山上着火了,快救火呀。”
就在林贵平他们从公用水管接上水往着火地点救火时,矿上有关部门也得到了消息,公安科的消防队员和调度室的指挥人员也来了。他们制止了林贵平他们的行动,主要是怕发生意外。
消防人员拉起了公安警戒线,调度室已安排专人开始接水管往山上引水灭火。
林贵平和其他住户站在一旁,看见不少工人上了矸石山,还有几个穿黄色消防服的消防员也上了矸石山。经过许多人的努力,矸石山上的火用了一天多的时间被灭了。公安科在事后的调查中发现,这次小火灾很可能是那些检炭的人晚上生火取暖造成的。矿上通过这件事引起了警觉,联系到以往检炭中发生打架的事,决定对外来人员到矸石山捡炭块实行限制管理,这样不仅可以保证矸石山的消防安全,而且也不要让这块收益流失了。
矸石山着火后不久,矿上专门安排家属组成了捡炭队,并对矸石山的消防问题制定了日常巡查办法。
垃圾院被查封了
矿区的正式住户居住的小区实行的是垃圾袋装化,每家每户日常生活中发生的垃圾都被居民自觉地装在垃圾袋内,然后在出门下楼时投入到楼前的垃圾箱中。
被投入到垃圾箱中的垃圾,又被矿社区的垃圾清运队运输到地方政府制定的区域,最后再由地方政府环卫处统一运到市里的垃圾处理站。
一段时间住在矸石山的几个外来人员,盯上了居民楼前的垃圾箱。白天小区管理人员盯的紧,他们就利用晚上时间背着一个编织袋进入小区,挨个儿在垃圾箱内翻找他们需要的东西。他们要的那些东西主要是包装箱、废纸、饮料瓶等。
这些捡垃圾的人,把从垃圾箱里捡来的东西一古脑儿塞入编织袋内,背回矸石山属于他们的房子里。白天,他们把这些背回来的垃圾,分类堆放,待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他们再把它运到附近的集镇上卖掉。就这样,这些捡垃圾人晚上活动在小区,白天在自己的那个小天地里。他们的行为还是被小区管理人员了发现了,小区片警还跟踪过他们,但没有发现他们其它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然而有一天,矿上的地面安全检查组来到了矸石山,当他们决定临时抽查几户住户检查安全用电时,无意中打开了那个藏储垃圾的院子。再往细里检查时,又发现这些人的屋子里竟有工字钢之类的矿用材料。
警觉的检查人员把这一情况上报了派出所。派出所迅速对他们进行了传唤,这才进一步了解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原来这些捡垃圾的把捡垃圾只是作为“副业”,而更多的时间是在晚间的后半夜,潜入到矿区干那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这完全是偷盗行为,派出所把各种取证材料完成后,立刻采取了相应的措施。对这几个外来的捡垃圾人员实行治安拘留,对那个窝藏点进行全面查封。
查封垃圾院子那天,矸石山区的住户不少人都到那里观看。有人建议:这些人的出现把整个矸石山住户的名誉都损坏了,我认为干脆把这个房子拆除算了,这样就可以斩草除根了。
这个人的建议得到了在场不少人的鼓掌同意。派出所的民警郑重地接受了这个建议,他们表示回去认真研究。
两天后,派出所的两名民警带着几名工人,对垃圾院进行了强行拆除。工人们没怎么费力,那几间本来就不结实的房子就倒塌了。
当时在场的林贵平感慨地说:“我在矸石山住了这么多年,只见到这些临时住房一天比一天多,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房子被拆除的。我现在心里突然有个感觉,矸石山可能要发生大变化了。”
一旁的叶辛也附和:“你的话可能有道理,我突然也有了这个感觉啊!那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夏阳和叶子
自从那天夏阳无意中进入叶子的屋子后,矸石山居住区的某个部位就也成了他牵肠挂肚的地方。
夏阳有意无意地在矿区注意搜寻叶子的影子。几天之后,叶子终于跃入了他的眼帘,进入他的搜索视野。那天,夏阳出办公楼时在大门口和叶子走了个脸对脸。凭多日的记忆和思想,夏阳瞬间就判断迎面过来的这个女子肯定是叶子无疑。就见叶子身材颀长而匀称,走起路来婷婷然、袅袅然,体态轻盈的如同田野里自由自在飞翔的小鸟,浑身上下无处不洋溢着成熟少女的青春活力。认出叶子的那一刻,夏阳油然觉得热血上涌,脸部发烫,眼前发亮。要不是和别人相跟着,他还得假装的不能老盯住人家叶子看,否则夏阳会情不自禁喊出声的。夏阳还在又看又想得时候,叶子已和他擦肩而过了。然而,他见到的叶子却和那天在小房子里见到的叶子的照片不太一样。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叶子的头发是盘着的,没有令他心房颤动的飘逸长发。
夏阳虽然见到了叶子,但他却没有理由和叶子说上话。你想,一个男人随随便便和一个姑娘说话,会让一个姑娘心里怎么想。夏阳绝对不冒这个险,他有自己的长远考虑。
夏阳到矸石山临时居住区检查“雨季三防”工作的次数比以往多了。有时是几个人去,但更多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当然了,这其中的秘密只有夏阳一个人最清楚,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夏阳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以一名工作人员的身份,并且是在叶辛不在家的时候,单独敲开了叶子的那个小屋的门。
叶子在里面确认了夏阳的身份后,大方地开启了自己小屋的木门。那一瞬间,夏阳感到“嗵”、“嗵”的心跳厉害。此时的叶子一副随意的打扮,模样娇俏,长发垂肩,靓丽额头,两颊绯红,双眼妩媚,清纯可人。夏阳迅速把眼前的叶子同那张照片上的叶子进行了比较,一模一样,这就是他多日来在脑海里忘不掉放不下的叶子。
“你是来查危房的?”叶子的大眼睛信任里透着几分疑惑。但她分明对这个进入她屋子的年轻人有着明显的好感。
“啊,对,我是矿‘三防’办的,来这里检查危房。你的屋子有漏雨的现象吗?”夏阳回答叶子的问话时,脸上有些发烧。心里想:“检查危房是真的,也是自己的借口,看望你才更是真的。”
说完,夏阳随意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边看他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这算不算假公济私呀?”
待夏阳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叶子邀请夏阳坐下说话,此举正是夏阳求之不得的。他在叶子指着的那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坐在床上的叶子,想着下面该说些什么好。
“你们的房子盖了多少年了?”夏阳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他却发觉自己的口才不如平时灵活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父亲住的那间屋可能早了些,我住的这间屋子才有四五年的时间。”叶子不知道夏阳的心事,她在认真地回答。
“那也不可大意,雨大无情。你们的屋子虽说不在岸边。但也离那个土岸不远,还是要注意的。再说,据我们‘三防’办了解,矸石山的临时住房修的时候都用的不是太好的料,下大雨时很容易漏雨。下一两次雨无所谓,如果是连阴雨就可能出问题。”夏阳努力想使自己的话长一些。好让自己多在叶子的屋子里多呆一些时间,同时要让自己给叶子留下的第一印象好一些。
叶子听完夏阳的话表示:“谢谢矿上的关心,我回来也和我父亲说一下,我们会注意安全的。”叶子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若有所思地对夏阳说:“我好像在办公楼里见过你。”叶子这一句话竟让夏阳有些意外的激动。
“什么?你见过我?”夏阳说这话的时候,两个眼睛紧盯着叶子,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叶子对夏阳的惊奇有些奇怪,心说:“说见过你,还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见过的人多了。”但想归想,嘴上说出来的却是:“是呀,这有什么不正常吗?”
“太好了,我也见过你。”夏阳也觉得自己的情绪外露了些。“这样,更便于我们工作上的联系。”
“其实,你们检查危房挺辛苦的。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也主动和你们联系。”叶子完全不知道夏阳的私心。
“那好,有什么问题,及时和我联系。”夏阳把自己的办公室的房间号和联系电话都告诉了叶子。
话已至此,夏阳知道自己该告辞了。如果再呆下去就可能会引起叶子姑娘的反感。夏阳站起身来又抓紧时间对叶子的屋子迅速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走出了那个屋门。
就在夏阳出门的时候,令夏阳没有想到的是,叶子主动伸出了手:“谢谢你了,再见!”夏阳赶忙地伸出自己的手和叶子相握,嘴上说:“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再见,再见,有什么事就和我联系,打电话。”
夏阳和叶子握手的时候,注意到了她圆润光洁的额头展示着迷人的光芒,禁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叹:难怪有人说不敢露出额头的女人绝对不是十分美丽的。
夏阳从叶子的屋子里出来了,他突然感到矸石山的太阳比平时亮多了,那些七拐八拐的小巷子竟然显得还有些诗意。他回忆和叶子的见面,检查有无失误的地方。他边走边想,想来想去,没有失误,一切都是他设想的。叶子肯定也对自己有好感,不然的话,一个你孩子是不会主动和男孩子握手的。
想到这里,夏阳在心里偷偷地笑了。此时,他开始佩服自己的机智和聪明。同时开始设想着和叶子的第二次交往。
走出了叶子房屋所在的那个小巷,夏阳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他心里有十分重要位置的小屋。他甚至幻想要是叶子能在她家门口送送自己,远远地对自己挥挥手该有多好呀。当然了,夏阳马上又在脑海里否决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自己在心理骂了自己一句:“你想得也太美了!”然后快步向矿区走去。
小辣椒和叶辛
在那次厕所风波中,小辣椒现场占了上风。可当她以胜利者的心情打扫完卫生回去后,再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刻薄。明明是自己放错了砖头,却把责任一股脑推给了那个叶辛。现在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些对不住叶辛。
小辣椒自从丈夫去世后,守寡多年,养成了一种“怕吃亏”和“怕受欺负”的心理,遇事总是防着别人。那天她上厕所无意中放错了砖头,叶辛闯进来把自己给吓了一大跳,按自己的处事习惯她肯定要以攻为守的。这件事后,当事人之一的叶辛是不敢声张的,尽管自己觉得有点吃亏,但毕竟传出去对自己不利。一个大男人在一个女人上厕所时,闯了进去,并且还是一个寡妇,到什么时候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叶辛只好把这所谓“不光彩的事”藏在了心里扔在了脑后,再也没有提起过。
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小辣椒也没有向别人说,她后来继续考虑这件事情就主要检讨自己的不对啦。自己有错在先,并且在争吵中也占了上风。看来叶辛也不是个什么歹人,他的无意闯进纯粹是一场误会。如果自己在这件事上没完没了,传出去顶多让人们增加点笑话材料。
叶辛想通了,就又想着抽机会给小辣椒解释一下,都在一块儿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是个男人,人家又是个独身女人,低低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辣椒想明白了,也就考虑着等哪一天给叶辛一个面子,咱不能给别人留下个“寡妇不讲道理”的坏影响。
真是无巧不成书,也该着小辣椒有这个机会和叶辛消除误会。一天下午,小辣椒从矿区打扫卫生回矸石山比平时晚了些。因为她扫的那条马路,那天正好是有拉水泥的车经过,车上的水泥袋破了,路上撒了不少散水泥。小辣椒起身去追那辆大卡车,想要批评那个司机,最好让他下车来把落下的水泥清扫干净。可还不等小辣椒追赶,那辆大卡车司机反而一加油门,就跑远了。小辣椒嘴里骂上了:“狗娘养的,跑什么跑,刚扫干净就给撒了一路,害得老娘还得重返工。哼,跑的快累死你个龟孙儿,我咒你晚上尿床。”小辣椒一个人站在那里骂着骂着,她又笑开了。原来,看着地上落的那么多水泥,有点贪心的她想到了把那些个散水泥收集起来拿回家,万一有个修修补补好派上用场。就这样,小辣椒找了一个布袋,一个人边重新打扫卫生边收集起来水泥,等卫生彻底打扫完后,天也就比较晚了。
小辣椒背着小半布袋水泥,手里拿着扫帚往矸石山走。她没有着急的回去,而是先来到了公用水龙头前。她想先把自己的灰头土脸在这里洗个大概,然后再回家去仔细洗漱。
此时的叶辛正在公用水龙头那里洗自己的内衣内裤。其实叶辛平时衣服都是女儿叶子帮他洗的,也用不着他动手。但叶辛不让闺女为自己洗内衣内裤,只让她洗外衣外套。
男人洗衣服毕竟有些笨手笨脚,专心洗衣服的叶辛也没有理会到有人朝这里走来。当洗完一遍时,他顺手将盆里的水向外泼去,正好有水溅在了急匆匆过来的小辣椒身上。
小辣椒被冷不防溅过来的水打了个激灵,裤腿上立马有了七八个水渍。她正欲发火,再定睛一看泼水的人是叶辛。
而叶辛也几乎是在把盆里的水泼出去的同时,就听到一个女人“唉呦”地大叫了一声,再抬头看时水已经溅到了人家身上,并且这个女人就是和自己上次发生冲突的寡妇小辣椒。
小辣椒和叶辛同时看清对方是谁后,几乎又是同时说出了同一个词:“是你?”叶辛说话显得底气明显不足,还含着十分的歉意。而小辣椒发现是叶辛后,说话的时候,欲发火的她也没有了一丁点的火药味。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看见!”叶辛直向小辣椒赔不是。
小辣椒也觉得给叶辛赔不是的机会到了,这不,正好又撞着了。如果换个旁人,说不定她又会把对方骂个狗血喷头。
小辣椒再开口的时候,和上次比简直像换了个人,“这有什么,你又不是故意的。”小辣椒接着说:“咱俩真有意思,已经有了两次不打不相识的经历了!”
本来叶辛看到是小辣椒时,心里已经有了挨训的准备,心想这次如果对方骂自己,他绝不还口,挨两声算了。想不到小辣椒还十分通情理,倒让他不知往下再如何说了。可不说也得说呀,人家原谅自己了,总得表示个态度吧。叶辛陪着笑说:“再不,我给你洗洗!”
“什么?你给我洗洗,什么意思?”小辣椒反问叶辛,但口气却比较软和。“不是你有什么歪的想法吧!还是真的觉得我好欺负?”
小辣椒这一句话出来可把叶辛的阵脚全部打乱了,他再想说什么,已经又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了。叶辛一时站在那儿,手里拿着个空脸盆不知该干什么。倒是小辣椒又说话了:“你别一直站在水龙头跟前呀,先让我洗把脸吧,你看我这灰头土脸的。”
“那好,那好,你先洗,我等一等。”叶辛边说边退到了一旁,还主动为小辣椒打开了水龙头。他没有把水龙头全部开足,而是开的不大不小,正好方便洗脸。小辣椒感觉到了,她放下扫帚和半袋子水泥,用双手掬捧起水龙头里流出的水迅速洗了几把脸,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叶辛正盯着她。小辣椒没有躲闪,而是大大方方地朝着叶辛笑了笑,并随声说:“谢谢你!”
叶辛觉得好不容易见到了小辣椒的微笑,由于距离很近,就感觉像电影镜头的特写。他还惊奇发现,小辣椒微笑起脸上来是很好看的,虽然有几丝皱纹,却也不显得那么老相!
林贵平和老伴
林贵平,也就是那个发现矸石山着火、并招呼居民上山救火的那位退休老工人。
本来林贵平是个十分普通的退休工人。但有了上次的救火行动后,矿上的广播电视对他又是采访,又是宣传,一时间倒让全矿的人认识了这个老头。在矸石山的临时住户们中间,林贵平也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明星”般的人物。
林贵平自嘲地对采访他的人说:“我上了一辈子的班,自己的名字只在工资表上出现过。想不到退了退了,倒上电视、上广播了。其实,我那个时候什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觉的山上着火了,要救火。”
那一段时间,林贵平成了矿区新闻人物,大家议论他的多了,他有些出“名”了。人出了“名”后,各种说法也就多了。
老林原来所在的队的队干对别人说:“林贵平,上班时就是个好样的,你想想我们队是什么队,年年被评为先进集体。从我们队出去的,都是好样的!”
老龄委组织召开座谈会,老龄委主任在会上号召大家要向林贵平学习,争当老有所为的先进模范。
林贵平还真是个实在人,在队里上班时没有特殊情况,他从不误班,但突出的事迹也没有。
老了退了,却成了矿区的关注人物,林贵平一时也显得有些兴奋和感到光荣。然而,他一回家却就高兴不起来了。
林贵平回家高兴不想来的主要原因还在他的老伴身上。
林贵平的老伴和他是一个村的,小的时候还是同学关系。林贵平孩童时期比较邋遢,同龄的女伴都不愿意和他玩。这样,林贵平从小就养成了对女人敬而远之的习惯。高中毕业后,林贵平顶替本家的一个叔叔到煤矿下了井,当上了矿工。那个时候,农村的经济十分不富裕,林贵平当上工人后,每个月能往家里交几十元钱,那可就是个了不得的事情了。林贵平的老伴那个时候还是个闺女,其实也是他上学时就暗恋的对象。在村上时,他根本不敢对人家提亲。现在当了工人,林贵平口袋里有了钱、穿戴也整齐啦、比村上的人见的世面也大啦,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了资格了。林贵平托同学给早已是心中的偶像稍信,想不到姑娘家痛痛快快就答应了。不仅如此,林贵平每逢回家时,她还主动上门找借口坐一坐。
林贵平的老伴年轻时可有心计了,特别是那张嘴的功夫可不用人教,真是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见什么人发什么言。她对未来的丈夫尤其百依百顺,说的那些个话都甜到林贵平骨头缝里去啦. 林贵平从小到大那受到过姑娘的这般亲昵,一来二往他就晕糊了。订亲那天,按农村的习惯是男子给女方买礼物,令林贵平想不到是却得到了未婚妻比自己买的还贵重的订婚纪念物。
林贵平和媳妇顺利成亲了。结婚后,性格张扬的妻子每当丈夫开资后,便有意拿出一两张“大团结”(旧版拾圆钱)在人前卖弄。直羡慕的村上那些媳妇们,在她面前吧哒嘴。
林贵平每次回来家,妻子都会想法给他做好吃的好喝的。不管林贵平从矿上穿什么样的衣服回家,回家后媳妇都要逼着他换上一身新衣服。她要让丈夫克服掉那个邋遢习惯,同时要在村上的人面前显得高人一等。那一段,林贵平感觉有享不尽的婚姻甜蜜。
可是渐渐地,林贵平发现妻子慢慢地不像原来热情了。主要原因是她不想在村上呆了,她不愿意每天种地,而是希望丈夫把她带到矿上。单身职工要把农村老婆带到矿上住,根本分不到矿上的福利房。妻子可不管这些,林贵平回来一次,她唠叨一次。林贵平实在没办法了,就托人在矸石山买了两间平房,然后把妻子接到了矿上。
刚到矿上的那几年,林贵平也过了些自在的日子。首先,再不用经常往家跑了,下了班走不多远就能回到家里吃上热饭。再一个就是媳妇来矿后,一时间也没了可串门的,也不用像在农村时那样在同伴们面前炫耀的事可做了。她看到周围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环境,一样的生活模式,况且如果有时间到那些正式家属楼看看还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呢。
林贵平还以为媳妇真的变了,家里平静了许多。孩子在老家上学,跟着父母。自己两口子在矿上,能有多少事。有时候,贵平甚至劝媳妇再回农村老家住吧,守着父母和孩子多好。可媳妇不同意,她说:“既然出来了,再回去,多让人笑话。我不回去。”
“咱别管别人说什么,自己舒服就行了呗。再不把孩子接到矿上上学也行。”贵平说。
“孩子接过来,负担更大,就让他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吧。如果你嫌这样不好,就想办法改变。” 贵平的媳妇给丈夫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把他再想说得话噎了回去。
贵平和媳妇沟通不了,就这样在矸石山一住就是二十多年。孩子在村上上完小学,考到了县城的中学,顶多是寒暑假来看看父母就走了。后来孩子考上大学分配了工作,就更少来矿上了。
林贵平和媳妇硬撑着住在矸石山,时间长了也麻木了。再说,他也不敢吭了。因为媳妇来到矿上后,见识也多了,他这个工人身份在此时的媳妇眼里更没有了被“高看一眼”的感觉,反而让媳妇还渐渐看不起了。林贵平一提回老家,碰上媳妇心情好还行,如果遇上媳妇不高兴,就会给他两句不好听的。
林贵平退休后,一度又想着彻底回老家算了。可媳妇是死活不愿意,反倒逼着他想办法去矿上要房子。这不一生气,有时连饭也不做了。有一天林贵平在单位办喜事的一家喝了点酒,回来后壮着酒胆问媳妇:“老婆,你没有嫁给我之前在家干什么?”
“问这干什么?都是一个村的,你又不是不登底.要是喝多了,就乖乖先睡觉去.”媳妇以为贵平喝多啦,就想敷衍他.
“就是想听一听你亲口说吗,不行?”林贵平一改平时在家的作派,坚持要问.
“农忙时干些农活,更多地时候是帮我娘喂猪。怎么了?”媳妇不知贵平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些,见他喝了点酒,也就压制着自己回答。
“那你一年能挣多少钱?”贵平继续按着自己的想法问下去。
“每年下来,卖两头猪,也就一千块左右吧。可老费事了,每天还得烧猪食。”贵平的问话勾起了媳妇对往事的回忆。
“那我退休后,一个月交给你多少钱?”林贵平逐渐把话转到了实质上。
“每月都在一千以上啊?”媳妇还是猜不透丈夫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这不就对了,你现在只当每月还喂着两头猪。不管这么样,总得给我做饭吧,在老家喂猪不也得烧猪食吗?”贵平最终说出了想说的话,他是趁着喝了两口酒壮胆变着法批评媳妇。
“好啊,你这个没本事的老东西,这是绕着弯儿数落我呀!我不高兴了就不做饭,你能怎么着?你当还是以前上班的时候,赶不上.如今都退休了,你有的是时间,为什么就不能做饭?”贵平根本就没有说住媳妇,反到引来了媳妇的数落。
“你也不想想,当年你纯粹是个不起眼的货,还不是老娘心软嫁给了你。怎么着现在想在我面前装起大来了?做梦吧!” 贵平媳妇继续乘胜追击,对丈夫施加压力。
“当年,是你可怜我了吗?我说老婆,你能不能讲点理,凭良心说话。”
“我就不讲理啦,看现在你能把我这么样?”
“真是个泼妇!” 林贵平再也想不起用其他话说媳妇了。
“我就是个泼妇.,泼妇也是嫁给你才变成的,责任就在你身上。” 林贵平的媳妇这是纯粹耍无赖了.
林贵平设计了几天的家庭谈判方式,又一次在媳妇面前失败了,并且是败得稀里哗啦。
叶子和夏阳
除了父亲进自己的屋子,叶子一般不让外人上门,更不用说陌生男人了。可那天也不知叶子怎想的,她把夏阳让进了屋。可能是夏阳有充足的理由,还是叶子对他的第一印象比较好,反正在叶子的记忆中,夏阳是第一个进自己小屋的同龄男人。
那天,夏阳从自己的小屋走了以后,叶子也很长时间没有平静下来。她在嘟囔自己:“人家是来查危房的,问什么答什么就行了。可自己神差鬼使临走时还主动给人家握手呢?羞死人了,说不定还让人笑话呢。”
有了第一次的交谈,两人就算认识了。就这样,再在办公楼里和其他地点碰面时,夏阳就开始和她打招呼。有时还专门叫住她,问她家的房子问题,问有关矸石山的事情。总之,夏阳的希望是能和叶子多见面,多说几句话更好。而见不到叶子时,夏阳常常暗暗体会自己对这个一见倾心的女孩的感觉.他觉得叶子的身上韵含着一种动人的女人味,这种女人味体现在她如瀑的黑发、似雪的肌肤、宁静的眼波,更有哪种看不透的“腹有诗书”的内在气质,甚至是叶子住在矸石山那间小屋的玲珑有致、窗明几净的情调… …
叶子也奇怪,以前只是偶尔见过夏阳,根本就没有觉得办公楼里有这个人存在。现在认识了,几乎上每天能见上一到两面。
那个星期天,叶子坐公共车进城。上了车,她见人多就扶着车顶的栏杆随身靠在了一个椅背上。然而刚站定,想不到夏阳从一旁的座椅上站了起来。他一脸微笑向叶子打招呼:“叶子,你也进城,坐在我的座位上吧!”
“不、不,我站着就行,你快坐吧。”叶子不好意思坐在夏阳让出来的座位。
“还是你坐吧,我一个大小伙子坐着,让一个姑娘家在旁边站着,多不好意思。”听夏阳这样说,叶子环顾了一下周围一个矿上的人,见没有注意他俩的说话也就坐下了。
叶子坐着,夏阳站着,两人说了一路的话。等公共车进了城后下车时,夏阳似乎是随意问:“你办完事几点回矿?”
叶子说:“我的事可能麻烦一些,估计要等到坐最后一班公交车了。你呢?”
夏阳分明是在侦察叶子,可叶子却没有察觉。见叶子也问自己,夏阳就回答:“我还说不定。”
叶子说:“那好,谢谢你的座位,再见!”
夏阳也说:“注意安全,再见!”
叶子和夏阳分了手,就去城里办事。等她办完事后,来到公共汽车站,确实是要坐最后一班公交车了。叶子看到矿上的那路车已停在了候车位,就抬脚上去了。
叶子刚上车就听到有人喊她,她一看还是夏阳。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夏阳从座位上站起来说:“我也是刚办完事,我旁边这个座位空着,你来坐吧!”
叶子看见虽然车上还有其它空位子,但她已没有理由拒绝夏阳了,于是就坐在了夏阳的旁边靠窗户的位子。夏阳等叶子坐下后,也挨着叶子坐在了椅子上。
这一路夏阳和叶子两人越谈越热火,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就回到了矿上。
叶子下了车,和夏阳告别往矸石山走。一路上,她的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和夏阳在车上的情形。晚上,躺在床上的叶子又想起了夏阳在车上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叶子,这个名字真特别。也好听!”夏阳赞美叶子。有哪个姑娘不愿意听好听的,何况还出自同龄的男孩子之口。叶子对夏阳的赞美很中听,嘴上却说的另外一番话:“这有什么好的,我姓叶,父亲就顺便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我倒觉得土气。”
“不,我第一次听到你这个名字就联想到了树叶,就联想到了绿色,就感到这个名字跳跃着生机勃勃。” 夏阳说。
“没有你说的这样玄乎吧,我可没这么想。”叶子还真让夏阳夸的不好意思了。
“叶子是植物的六大器官之一,也是一株植物身上最勤劳的器官,因为它担负着植物光合作用的重要任务。如果没有光合作用,植物就不会生长,空气中的氧气也会减少!”夏阳向叶子解释,好像他对植物十分有研究一样。
“真有你说的那么斜乎吗?”叶子听的越来越有兴趣。
“真的,叶片的光合作用会把植物从根部吸收来的无机物和从叶片气孔中吸进来的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在太阳光能的作用下变成有机物运送到植物的各个部位,同时把产生的氧气释放到了空气中。我看过生物学,上学时还写过赞美叶子的诗歌呢!”夏阳的后一句可能不太真实,但叶子并没有听出来。
“叶子是由春天的叶芽长成的。那时它显得那样娇嫩可爱,充满生机;叶子长成后,又是那样的妩媚碧绿,把整个夏天打扮成了绿色,把一朵朵五颜六色的鲜花衬托的更加艳丽;到了秋季,满山遍野的叶子又变成了黄色,乃至红色,它那是在为果实和和事业而感到骄傲;冬天来了,已经完成使命的叶子纷纷扬扬地脱离母体,然后静静地守护在树的根部。为曾经养育过自己的母体保暖加肥… …”
夏阳几乎是在念一篇散文,叶子听得入了神,她已分不清夏阳是在赞美自然界的叶子,还是在赞美自己。
“你的语言水平可不低。”叶子也由衷地表扬夏阳:“我看,都可以发表文章了!”
“叶子,那你肯定知道植物的叶子什么时候生命力最旺盛了吧!”夏阳又一改口问起了叶子问题。
“什么时候,是不是夏天?”叶子试着回答。
“你说的很对,叶子在夏天的时候,尤其是在夏天阳光最灿烂的日子里生命力最旺盛。”夏阳说。
想到这里,叶子突然觉得这是夏阳有意把自己和他两个的名字往一起拉。
“这个家伙,倒会搞鬼计,分明是想说什么倒还不说透,可真有鬼心眼… …”叶子心里说夏阳,可嘴角上却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叶辛和小辣椒
晚饭后,叶辛父女俩随意拉家常。说着说着,叶辛不知道怎么对女儿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叶子,你觉得小辣椒这个人怎么样?”
“哪个小辣椒?”叶子一下子不知道父亲问得是谁。
“就是寡妇小辣椒。”叶辛说:“矸石山就这几十户人家,还能有几个小辣椒?”
“噢,是她呀,我天天只顾上下班,对她不熟悉。不过听人们说这个女人比较厉害,一般男人都斗不过她。”叶子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父亲。
“不过,这也难怪。一个女人家又是寡妇,不厉害些肯定会受欺负的,我倒是很同情她的。”叶子又进一步亮明了自己的观点。
“你说的也是,我倒觉得她也有女人柔和的一面。”叶辛不由的想起了那天小辣椒在水龙头旁的举动。说到这里,他的眼前还浮现出了那张不多见的笑脸。
“什么,你怎么知道小辣椒还有柔和的一面。”叶子对父亲的话觉得有些和平时不一样,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父亲。
叶辛觉得在女儿面前说这样的话有些失言,赶忙改口:“我也是听别人议论的,好了,不说小辣椒了。我想早点休息,你也快回你的屋吧!”说着,把叶子支开了。
叶子回自己的屋了,叶辛又自言自语:“一个女人守寡这多年,不容易呀!”说完,叶辛又后悔了,他自嘲道:“咳,这碍我什么事?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
又是几天过去了,又是一个晚饭后叶辛在矸石山随意蹓达。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小辣椒的房子前,叶辛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这间不大的房子。小辣椒的房前堆着捡来的炭块,还种着一些西红柿。现在是秋天了,那些西红柿秧上的叶子有些黄,架子上的西红柿果实早已过了旺盛期,留下的那几个多是青绿色的,只有极个别有点发红的意思。菜地边的篱笆,看来多日没人管了,都有些散架。见此情形,叶辛小声嘟囔:“家里要有个男人,这还算个事儿。”说着他就想伸手帮着绑好,可谁知他刚伸出手,小辣椒就开门出来了。
“这不是老叶吗?是不是我的篱笆拌着你的手了?”小辣椒一说话就有点呛人。
“你看你这张嘴,一说话就像打仗。”叶辛不但没有在意小辣椒的抢白,反而继续解释说:“我吃过了饭,没事随便走走。看到你家的篱笆有些松,想帮你绑一绑。这也就是顺手的事,就这也招来了你的盘查。”
“算我说错了,还不行?老叶你也别光说嘴,帮我修修吗!我可没有那个手劲。”小辣椒倒一点也不客气。
话说到了这份上,叶辛理直气壮地指挥小辣椒:“你拿把钳子和一些铁丝来。”
小辣椒回屋里拿出了钳子和铁丝。叶辛接过来,很熟练地就把快散了的篱笆绑好了。最后还用钳子敲了敲被绑好的篱笆,嘴上说:“好了,这比在井下上工作面铁丝网简单多了。”并随手把手钳递给小辣椒。可是钳子递出去了,大半天没人接。叶辛抬起头来发现小辣椒不在身边,正疑惑中间就见小辣椒又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红艳艳的大苹果。
小辣椒走到叶辛跟前,一手接手钳,一手递苹果:“麻烦你了,吃个苹果吧,我刚洗过的。”
叶辛边伸去抓那个苹果,边说:“咳,顺手的事还吃你的苹果。”
小辣椒不再回答叶辛的话,而是面对叶辛微笑着。叶辛似乎又看到了那天在公用水龙头那儿小辣椒露出的笑脸。他突然有些慌张,接苹果的那只手碰到了小辣椒的手。老伴去世后,叶辛已有多年没有接触过异性啦。慌乱中叶辛的脸发烧、手往回缩,小辣椒手里的苹果掉在地上了。两人同时弯腰拾苹果,不想又相互碰到了头。再抬头时,叶辛傻傻地笑了,小辣椒却脸颊飞红。
有人发现了房子裂缝
“矸石山的房子有了裂缝,有了险情。”这个消息是通过两个途径报到矿上的。
第一个报告的是林贵平。那几天,林贵平和老伴就不大说话,在家的时候多是躺在床上,仰着头长时间地呆呆望着房顶。躺着望着,老林看那房顶上由于陈旧和烟薰而形成的印迹。他把这些痕迹任意想象成自己在生活中熟悉的各种图案,并在心里为它们命名:有的像房子,有的像树林,有的像各种各样的动物… … 突然,贵平发现墙角处有一道清晰的裂缝,这条缝隙从墙角的房顶一直向山墙开去,差不多有2米多。
林贵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再站起来去看那裂缝。确实是一道裂缝,并且还是新茬口。
林贵平有些心慌,莫不是房子有了问题?贵平迅速穿鞋下了炕,来到院子里。他从房前转到房背后,认真查看。看见房背后的地形是有些变了。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来。林贵平觉得要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他就到了社区向社区主任报告了这个情况。虽然矸石山住户不算正式居民区域,可林贵平反映的情况却引起社区领导的警觉。他们觉得这个问题不可轻视,立刻又请矿房产部门和地质科的人到现场看了。地质科的人嘱咐老林,注意观察,并表示要向矿上汇报,最好请专家鉴定一下。
第二个报告的是夏阳,而夏阳是从叶子嘴里得到消息的。叶子在矸石山住的那间房子内部墙面基本上是白纸裱糊了的,这是姑娘家讲究干净的办法。有一天,叶子也发现她在墙上糊的白纸有了一条破裂的缝隙,开始没在意。可一连几天,她观察到那条缝隙在逐渐延长。叶子估计这里有问题,他就把这一情况告诉父亲的同时也告诉了夏阳。
矿上邀请上级有关部门和聘请专家来到矸石山鉴定。鉴定的结果,是这一带土层确实有变化。原因可能是多种情况,一是地下采煤的影响。因为这一带除了国有大矿,还有不少地方小矿;二是地处大沟边,本身地质就不稳;三是前一段时间连阴雨也导致了地形变化 … … 不过,专家也明确告诉大家,房子确实有问题,但还不至于有太大的安全隐患。专家告诫住户们要对自己的房屋进行监视和检查,对出现异常情况的要采取措施加固。特别是出现“人字型”裂纹时,一定要向专业部门报告。矿上也责成有关部门,定期观察,严密关注发展势头,同时根据情况发展尽快制定应急方案。
这一段时间,矸石山的住户,家家都在对房屋进行检查。发现问题的想尽办法采取加固支护措施,没有发现问题的除了感到顾虑外,也主动帮助邻居处理问题。叶辛把叶子屋子里墙上糊的白纸全部撕掉了,然后用水泥把那条缝隙作了处理,并在挨近缝隙的房顶处加了一根木桩作为支护。这是叶辛十分熟悉的井下业务,想当年自己在综采队工作面时,打个支护那就是家常便饭的事。
矸石山出现了裂缝情况后,夏阳他们除了对该区所有的住房进行了一次排查,当然也以检查危房的名义来到叶子家。其实,自从认识叶子后,夏阳再来矸石山已经有了“爱屋及乌”的感觉。当学生时到矸石山是为了环境上的猎奇,参加工作到矸石山是为了检查危房,而今夏阳对矸石山却是有了不可言传的感情,他曾经给同事这样总结他眼里的矸石山:春抚杨柳、夏观野花,秋闻瓜香、冬赏雪山。当然了,他还需要进一步解释:“瓜”指的是职工开荒地种的瓜类,“雪山”则是指大雪覆盖后的矸石山。不过这一次,他是先到林贵平家,后来叶子家的。他和叶辛打过招呼后,就来到了叶子的屋里。关切地询问叶子屋里的缝隙怎么样了,当他看到那条缝隙已被水泥糊了时,就又问墙上糊的白纸哪里去了,叶子告诉他父亲说为了便于观察就不糊纸了。夏阳听了这话却提出了反面意见:“这可不对,其实粘上白纸更容易观察。”
“那是为什么?”叶子不解。
“你想把纸糊在墙上,并且振紧,这样一旦墙上有裂缝纸就会先被撕裂开来。而纸上一旦有破缝,你马上就会发现情况。”在地质科工作的夏阳对观察危房还是很有一套的。
“噢,是这样。那我在把纸糊上吧!”叶子从心里开始佩服夏阳,她说:“别说,你说的这个道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样吧,我帮你糊纸!”夏阳好不容易又逮着一个为叶子帮忙的机会,于是自告奋勇。
“行!”叶子满口答应,她也很希望夏阳帮忙。其实,叶子早已看出了夏阳的心事。夏阳没有挑明,叶子也装着不知。不过叶子对夏阳挺有好感的,她在心里已慢慢接纳了这个小伙子。一个姑娘一旦从内心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她在这个男孩子面前的秘密也就少了,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夏阳之所以没有在叶子面前把那句求爱的关键话说出来,主要是觉得还不到火候,他告诫自己如果说的早了,让姑娘给顶回来怎么办?先慢慢来,水到渠成吗!
夏阳说干就干,他先去买纸了。叶子来到父亲屋里,把夏阳的话对父亲说了。叶辛说:“夏阳这孩子说的有道理,你们慢慢糊吧。我年纪大了,这个活也帮不上忙,我出去转一转。”知女莫如父,叶辛也观察到了女儿对夏阳有好感。他觉得如果此时他在一旁,反而成了多余。
叶辛出了家门,不是随意的闲溜,而是来到了小辣椒的门前。他有意咳嗽了两声,以引起房屋主人的注意。可等了好一会儿,叶辛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动静。叶辛估计可能是小辣椒打扫卫生区还没有回来,便背着手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又对墙面观察了一阵。正愈转身返回,却迎面碰上了回来的小辣椒。
“老叶,闲了?”小辣椒向叶辛打招呼。
“啊,就是随便转转看看。”叶辛不愿意说出真实的目的。
“去屋里坐坐吧!喝口水。”小辣椒热情邀请叶辛。
“不了,不了,我还是想问问你房子有没有问题,这两天大家都在检查住房呢!”叶辛的脸上表现得是突然想起来的表情说出了心里想问的话,但他还是不敢下决心进小辣椒的屋门。
“没问题,难得你这样关心我。”小辣椒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多少有点发红了,多少年她已没有享受到一个男人这样的体贴关怀了。守寡多年的她,激动的时候并不太多。
“那就好,我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顺便问问。”叶辛听说小辣椒的房屋没有问题,就要走,他还不想把话说的太明了。
见叶辛要走,小辣椒也没有表示再留。只是头也没抬对叶辛说:“那你走吧。不过我想告诉你我的大名叫爱莲。”
小酒馆人来人往
刚刚立冬不久,天就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纷纷扬扬的雪花把矿区覆盖上了一层白白的外套。就连那庞大的黑色矸石山,也变成了白白的雪山。下雪天真好!它尤其让煤矿上的人感到新奇和惊喜。因为平常看惯了黑色,下雪创造的银白色世界,让人们和平时相比,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这个时候,是矸石山小酒馆生意最好的时节。天气转冷,下了班的矿工都喜欢来这里喝两口。何况又是下雪天,心情就不一样。先喝上几口暖暖下井以后的身子,然后再回家吃饭。
小酒馆的老板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位客人,说是客人倒不如说是邻居更合适。小酒馆的菜就是那几种现成的,用不着多忙活。那个客人喜欢喝什么酒,老板心里就有底,再说还有的酒就是常来的客人留下的。老板会热情地把每位客人让到餐桌旁,端上菜,顺手把写有各人名字的酒瓶或新酒瓶也拿过来。
老板边端菜,边拿酒,边对其中一人打着招呼:“程师傅,这是你上次留下的酒,继续喝吧!”又对另一位说:“咳,我说伙计,你还喝这个牌子的酒吧,早为你老预备着呢!”
小酒馆里热气腾腾,喝酒的人都互相认识。他们吃着自己的菜,喝着自己的酒,相互聊着天,气氛融洽着哩。
不知是哪一位提起了“现在有些人可真怪”这个话题,立刻在才有了些酒兴的这些“酒友”中间引起了热烈的反应。这位的话是这样起头的:“现在有些人可真怪,出门‘打的’,乘电梯上健身房,然后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还有:半夜上网、去歌厅舞厅,困了又睡不着觉失眠了,然后再吃安眠药。”
马上有人接住了话音,并且连说两个:“有人叫儿子是小兔崽子,叫宠物狗是儿子;用火腿肠喂狗,吃乡下喂鸡的野菜。”
那个说:“手机里存了好几百个号码,没有一个是邻居的。”
这个立刻响应:“可真是。过年大把地发短信,同时又收到一大堆短信,但有好多不知道是谁发的”。
有位年轻一些的工人站起来把手一挥说:“还是我给大家说一个吧。眉毛是画的、双眼皮是割的、鼻梁是垫的、嘴唇是文的、胸脯是填丰满的。别人告诉我,她是你老婆。”说完,他也不管大家听懂没有,自个儿先大笑起来。
还是有人听明白了,接着往下说:“还有更现代的呢,爱情在自己的电脑里,老婆在别人的电脑里。”
……
叶辛也凑在人堆里边喝酒边听别人说话,因为他觉得在这方面自己插不上嘴。
“听说了吧,矿务局和矿上决定要解决一批职工住房问题。”被矸石山住户誉为“消息灵通人士”的老张闸住了他们的话题,开始宣布自己掌握的“官方”消息:“这可是确切消息。”
“管它什么住房不住房?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有人不解,也不愿意议论觉得离自己较远的事情。
“关键是这批住房能包括咱们矸石山。”“消息灵通人士”老张进一步解释,并且有意识把端杯喝酒的声音整的很大,嘴唇和酒杯接触的地方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做你的美梦去吧。”刘二看不惯老张的那个扩张劲儿,插话说:“喝酒就喝酒吧,还要议论国家大事哩!瞧把一个个能的。”
“你们不信,反正我信!”“ 消息灵通人士”老张不再乎刘二说什么,继续认真地往下宣传。
“想你的新房吧,喝两口酒就满嘴胡话了。老张,你嘴上也太没把边的吧。”还是有人不相信,认为“ 消息灵通人士”今天的话太没底。
“张师傅,你以为你是谁,是矿务局的大干部哩!”刘二认为老张的说话不可信,他说着这话的同时还表情揶揄地大笑起来:“你老弟不要嫌我说的难听,好好喝你的酒吧!不要异想天开了。我在矸石山住的时间不算短了,明白这里不是矿的正式家属区。来,各位师傅喝一杯我的二十年陈酿汾酒。”刘二今天是带着他自认为是好酒来的,它想有意识在小酒馆里显摆一下。刚才大家都听老张说话,他就觉得自己没了机会,所以就想打断老张的话。
刘二堵住了老张的口,就拿着自己的酒瓶给人们倒酒,这时就有人一下把他的瓶子夺过去说:“你这个小器鬼,我就不相信你还舍得喝二十年陈酿汾酒,别是冒充的吧?”
夺瓶子的那个人果然发现刘二的汾酒是比较普通的十年陈酿,就笑话他说:“我说吧,你刘二是不会喝那么好的酒的。这么样,你在穷摆谱吧。”他接着面向大家,高高举起酒瓶说:“师傅们,别听刘二的瞎摆活,这个酒根本不是二十年陈酿汾酒,他在蒙各位师傅呢。”
刘二不高兴了,他愤愤地重新夺回酒瓶对那个人说:“你懂个屁,这是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来啦,在这儿装大尾巴狼。”接着他转向大家解释说;”谁说我的酒不是二十年陈酿汾酒,你们看瓶子上明明印着十年吗?可是我还在家储存了十年呢,两个十年加起来不就是二十年吗?”
刘二的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刘二见人们笑了还觉得是大家欣赏他的智慧哩,就更加得意洋洋:“这么样,我这种好酒你去市场还一下子买不上哩。”说完,端起酒杯美滋滋喝了一杯。
另外一位年纪大一些的老工人走过来,示意人们静一静,说:“刘二看把你能的,就显得你聪明,大家是在笑话你呢。这样吧,我看还是让老张把话说完,我听他今天的话靠谱。”
“真的,我不蒙大家。要不过几天你们看吧。”见有人替自己撑腰,“消息灵通人士”老张干脆赌起了咒:“我要说假话,你们扯烂我的嘴;晚上走路,摔倒那条沟里去。”
见老张如此拿自己赌咒,相信他的话的人多起来。就连刘二暂时也不啃声了,但还是边喝酒边撇嘴。
“消息灵通人士”老张又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讲起来,这次听他讲话的人还在他身旁围了一个圈。
“我在这里已经快住了几十年了,看来还真有希望住上楼房,这可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哩。这对我可就是天大的幸福了!但愿老张说的都是真的。”坐在炉火旁一直喝闷酒的一位老住户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完这句话又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
“要真是能住上新房子,可就烧了高香了。”这是林贵平的话:“我可盼了一辈子。”
……
小酒馆的这一拨人走了,又来了几个新客人,当然了,还些基本上是矸石山的住户。不知是怎了,新来的客人也都在议论住房的问题。这回该小酒馆的老板发布消息了,他把上一拨的议论尤其是“消息灵通人士”老张的话经过提炼又给新来的说了一遍。
叶辛有意识地在小酒馆多呆了一会儿,他想多听听关于房子的事,反正有女儿在家做饭,自己也不着急回去。
叶辛还是没有参与到人们的讨论中,因为前面大家议论的他似懂非懂;现在说的这些,在这以前他一直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消息,所以只有在旁边静静地听的份儿。不过,叶辛希望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是真的,他也在冥冥中相信这应该是真的。前一段时间他看电视新闻时,就了解到了农村已经不交农业税了。中国多少朝代一直延续的农业税问题,现在的政府都给免了,房子问题算个啥。他们说的应该差不了,再说无风不起浪吗。
叶辛望着小酒馆窗外那高高的矸石山被雪覆盖着,像盖了一条大“雪被子”,而且那个大大“雪被子”还在不断加厚.他在心里说;“矸石山现在也暖和了”。叶辛边喝边听边胡思乱想,酒量早已超过平时。他想到了年轻的妻子抛开自己和闺女不幸早逝、想到了女儿将来能否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对象、想到了如果真的有一天住上了新楼房该怎样安排、他甚至还想到了小辣椒……要不是女儿叶子来喊他吃饭,他还要继续在那里喝、继续在哪里想。
叶辛从小酒馆出来,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神情专注地盯着小酒馆门口那盏路灯。他感觉,天空中纷纷扬扬的如柳絮般的大雪花,在灯光的照射下仿佛像童话中描写的情景。此时,叶辛的心情特别舒畅,他仰着脸任凭一朵又一朵的雪花落在上面。雪花冰凉冰凉的,一旦落到脸上便迅速化成了雪水,让叶辛因为刚刚喝过酒而有些发烫的脸部皮肤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叶辛欣赏够了灯下雪景,才开始慢慢往家走。那条通往自家的小路上,有一行黑黑的脚印,正在被新下的雪渐渐地重新覆盖变成白色,但和周围相比仍然有区别。叶辛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女儿叶子刚刚走过留下的,他不想破坏地上的其他雪的完整,便踏着女儿的脚印一步一步朝家里走去。
房产部门贴出了通知
中午下班时,夏阳在办公楼门口告诉叶子矿务局和矿确实有解决矸石山住房问题的说法。叶了听了很高兴,她快步向家走去,希望把这个消息早一点告诉父亲。
叶子来到矸石山入口处,迎面看到了一堵墙上已贴有一张通知。她走过去一看,正是关于分配住房的文件通知。叶子回到家里,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紧着对父亲把听到和看到的一口气说完了。
可谁知叶辛比叶子知道的还多,叶辛等叶子刚说完:“你听到的、看到的已经比我听到的晚了一步。今天已有邻居到矿务局看了,其实新住房小区早就动工了,只不过是现在才开始进行报名登记工作。看来,咱们还真有希望住上新楼房了。闺女,你算是有福的,只可惜了你妈呀!”说着,叶辛就有些眼发红。
接下来的事一天一个样。头一天房产部门刚贴出了关于新住房的通知,第三天就又贴出了报名通知。通知上把住新房的条件写的清清楚楚,并限定报名时间为五天。
这五天之内符合条件的人就忙开了,先是填表,再就是一个部门接一个部门盖章。叶辛数了数,要盖七、八个部门的章呢。包括所在单位的、劳资科的、工会的、公安科的、居委会的、房产办的等等,极为严格。
报完名后,紧接着就是矿务局的审查。在矿上办公楼大会议室,矿务局的七、八个部门组成的审查组,逐户进行资料检查。
矿务局审查完以后的第一榜名单进行公布了。那一天,矸石山的住户几乎家家户户都来到了矿区的中央广场。看榜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急切地在名单上寻找自己。有的人找到自己的名字还不算拉倒,还要看看周围的邻居上去了没有。
叶辛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刹那他的心有些狂跳。他定了定神,再仔细看,黑字红底上面确实有“叶辛”两个字,这才放了心。叶辛找到自己的名字后,并没有马上离开,他还想看看有没有小辣椒的名字。叶辛努力在红榜的前前后后,看了两三遍,才看到了“解爱莲”仨字。他还记得,上次小辣椒亲口告诉自己她叫“爱莲”。名字是找到了,但那个姓字他读不准。叶辛自言自语道:“这个世界上真是什么姓也有,还有姓“解”(jie)姓的人呢?”这时有了解这个字的人听见了,马上纠正:“老叶,这个字在这里不念jie,而念 xie,是专门用于姓氏的。”
又有人接话了:“这姓‘解’的是谁,我怎没听说过?”
“就是呀,不是冒名顶替的吧!”有附和声。
“哪能呢?那么多部门审查过哩,难道冒名顶替就那么容易过关?”
“你们不知道了吧,报名的那天,我听人说了解爱莲就是小辣椒。” 矸石山还是有知情人的。
“噢,是她呀!”好几个人仿佛恍然大悟。
叶辛又看了有没有周围几个邻居的名字,就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亲自看见红榜上有自己的名字,叶辛有些踌躇满志。到了队里,每逢有人到他的保管室领料,他就主动向人家介绍:“我可能要住上新房了,现在的政策就是好,为老百姓着想。”
叶辛中午回矸石山的时候,在路口遇上了小辣椒。好像也不是遇,倒像是小辣椒在等他。见叶辛过来,小辣椒主动打招呼:“老叶,回家哩是吧?”
“嗯,回家吃饭。怎么你还不回去?”老叶满脸笑容。
“我也正要回去。这不,正好碰上了你。老叶,你说这房子就真能给咱们分到手里吗?好消息来的这么快,倒让人不敢相信了。”小辣椒边走路边说出了她的担心。
“应该没问题,你就耐心在等一段时间吧。”叶辛说的十分肯定,“上午,我看榜时清清楚楚找到了你的名字。是解爱莲,对吧?我努力找了两三遍才找见的。不过,你那个姓我可是一下子没有念准确。”
“真的吗?”小辣椒欣喜地听叶辛说那个找她名字的过程:“难为你这样的好人关心我。”
叶辛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走了嘴:“那是矿务局和矿上的关心。我就是多看了两眼,你看你那么客气。”
“老叶,那你说,万一这房子要分下来,我住几层好呢?你帮我出个主意。”小辣椒又说出了她的第二个问题。
“咳,这八字刚一撇,你着急想那么远干什么?”
“我也就是先问一问,好心里有个底.”
“咱们这个年龄,当然住的低一些好,上下方便呀!”叶辛似乎胸有成竹,其实他也没有提前思考过这个问题,只不过小辣椒问到了他,他现想起的。回答了小辣椒的话,叶辛也不由的在心里佩服这个女人的超前思维。
“那你呢?”小辣椒又问。
“我倒还没有想那么多,到时候再看吧!我还要和叶子商量商量呀。”叶辛又答。
“那倒也是,现在想这事是有点儿早。不过,你看咱们都邻里邻居这么多年了,要是新房子也分在一块儿那就更好了,老邻居之间好相互有个照应。你说是吧?”小辣椒继续按着自己的意思说,她好像也是在提醒叶辛一样。
“那当然好了”叶辛此时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小辣椒谋事,你看人家想得多远。
这个时候,小辣椒似乎把话说完了:“那就这样吧,老叶,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可不要忘了告诉我呀。我可等着呢。”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把个叶辛一个人落在后面。
叶辛望着小辣椒远去的背影琢磨着她的话,笑了笑后自言自语:“有意思、有意思。”
这里的最后一个春节
矿务局新分配住房名单公布了三榜之后,时间也就到了这年春节前的腊月里。
矸石山的住户基本是农村来的,按照村上的习惯大年前家家都要大扫除,可今年人们却把这一习惯自觉地废除了。家家户户几乎上是同一个理由,同一个口径:“这房子过一段时间就不住了,扫它干什么?还不如省下些力气哩!”“说的也是,还不如轻轻松松过个年呢”。“就是,把劲儿留到搬新家再收拾吧。哈、哈……”
没了腊月扫房子的项目,住在矸石山的人其它过年的项目也和往年不太一样了。不知从哪一家兴起的,卖起了旧家具。原因是要住新楼房了,不能把这些旧家伙带进去,那可不配套。
有一家卖,就有第二、第三家跟着来了。一时间,矸石山出现了好几个收旧家具的。他们用高高的嗓门招揽生意:“有旧家具的卖吗?有旧家具的卖吗?”有的干脆喊:“快搬新家了,快卖旧家具吧!上门服务,变卖现金。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有卖家具的人,也有往老家送旧家具的人, 各自的想法不一样。卖家具的人解释:“这些破家具,放在家里还将就着能用,这一搬可就要散架了,还不如卖几个钱合算。”把旧家具往老家送的人这样说:“这些旧东西卖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拉回去送给穷人,也算一份不大不小的人情。”
那个小酒馆的老板在门口贴出通知:“过年期间,恭贺各位邻居朋友大喜!本酒店生意大优惠,酒菜价格一律下调10%。”人们知道,老板也在考虑搬家关门的事,提前清仓大甩卖了。住在这里的两三个“酒鬼”可认为是捡便宜的时候到了,经常是他们那几个人聚在小酒馆里吆五喝六地猜拳饮酒。
细心的人还发现,林贵平这几天比较活跃,和以往比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见人主动打招呼,不笑不说话。他说话的主题,不管绕多远都要议论一番住新房的事。
要过年了,每个家庭无论不干什么都可以,但大门上的对联总是要贴的,这可是咱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腊月三十日,林贵平把自己编的一副对联早早贴在了门框上,媳妇在一旁给他扶着凳子、端着浆糊,这在以往可是不多见的。林贵平写的对联是:辞旧岁甩掉旧心情,迎新年期待新楼房。横批是:赶上好时候。
夏阳又来到叶子家,现在他已不再需要工作的借口了。他进屋的时候,叶子正在洗头发。夏阳殷勤地用茶壶把热水兑好,帮叶子浇头。叶子知道夏阳对自己的意思,但她既没有反对过,也没有表过明确态度,两人关系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叶子想多观察观察夏阳,他不想马上确定恋爱关系,一旦有个不合适反而不好收场。叶子越是这样,夏阳越是起劲追求她。夏阳帮叶子洗头,一股洗发水的清香混合着叶子的头发味一齐涌进夏阳的鼻孔。他感到特别的惬意,就讨好地对叶子说:“想不到为美女洗头也是一种享受哩!”
“你要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就去开一家理发店吧!每天让你享受个够!”叶子边洗边揶揄夏阳。
夏阳感到刚才的话说的有点不对叶子的口味,立即改口:“我还没有说完呢。我是说能为叶子这样的美女洗发那才真是一种享受,要是其它人贴我几个钱都不肯干哩!”
“别贫嘴了。”这时叶子已洗完了头,正用毛巾擦干头发:“腊月三十日,你不在家帮忙干活,跑我这里来干什么?不怕矸石山的灰尘把你的新衣服荡黑了?”
“我家里的那些活,根本轮不上我插手,还不够我妈一个人忙活呢!”夏阳说:“我是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想请教你?”
“你的问题就多。”叶子对夏阳笑着说:“不过在你说问题以前,我先给你说件事吧!”
“当然可以,你先说吧!”夏阳不知叶子要说什么,立刻全神贯注起来。
叶子拖长了腔调:“是这样,这一段时间你帮了我和我家不少的忙。我就想着回报你帮你织一件毛衣,这可是我上大学时的绝活,不知你夏阳是否领情?”
夏阳还以为什么事呢,一听叶子要为自己织毛衣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那感情好,我求之不得呢!”
“虽然织毛衣是我的拿手绝活,可我想说清一点。这在以前都是别人求我,这可是我第一次主动为他人贡献力量啊!”叶子专门强调自己的主动,显然她不仅仅是让夏阳领情。
“我心里明白。”夏阳显得激动起来,他信誓旦旦说:“我会十分珍惜的,因为穿上你织的毛衣暖心。”
“明白就好,至于暖不暖心哪是你的感觉,我可就不知道啦。来吧,我给你量个尺寸。”叶子取了一把裁缝用的那种软尺子量了夏阳的肩宽、胸围和臂长等,并在一张纸上记了几个数字。夏阳站在地上,由着叶子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比划。此时的叶子用白毛巾包着刚洗过的头,为夏阳量腰围低头时露出的一段光润的脖子,夏阳看到了还闻到有一种幽幽的馨香,不由的微微闭上了眼。
叶子量完了尺寸,夏阳还没有从刚刚的美好感觉中缓过来。直到叶子示意夏阳先坐下,他才睁开了眼睛问:“这么快就量好啦?”。
“我这是在给你量尺寸,你以为现在就是织毛衣啊。当然快啦,现在说你的问题吧。”叶子让夏阳说自己的事。
“叶子,你说要是过年之后矸石山的人都搬到矿务局小区的新楼房住了,那你上下班可就得坐通勤车了,这多不方便。”夏阳说着话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这是我的问题,又不碍你的事。再说坐就坐呗,又不是我一个人。”叶子满不在乎:“通勤车是矿务局内部车辆,坐车的也基本上是内部的工人,我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
“那倒是。不过你一个女孩子家每天坐通勤车,车上的人那么多,你就有的罪受了。再说,如果星期天我有点什么事想找你,可就见不着人了。”夏阳总算说出了心里话。
“找不见我怕什么,你不会再找别人。”叶子已经明白了夏阳的话意,但她故意装糊涂。
“那怎么行?有的事非找你不可,找别人那是另外一回事。还有重要的是,这样我不放心。”夏阳有点急。
“亏你还是大学生,现在有电话,又有电脑,哪种方法还不能联系?”叶子不再急夏阳了。
“那也不如见面好。”夏阳说。
“那就看你怎样创造条件了。”叶子一抹微羞、嫣然一笑,用食指点了一下夏阳的脑门,“好好动一动自己的脑子吧!”
老住户纷纷参加植树
转眼之间,春节过去了。选新房那天,矸石山的住户们早早就坐通勤车到了矿务局。对那些老弱病残的,矿上专门安排了大轿车接送。
参加选房的人来自各个矿,有当事人,也有帮忙的亲戚朋友。小区里一时显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就像赶集一样热闹。工作人员按选房分数的高低依次喊着名字,每一个被叫到的人都兴奋地大声回答:“在”或“有”。然后,兴高采烈地进入选房大厅。暂时还没有轮上的,不是伸长了脖子,就是树起了耳朵.
……
选房过后,住户们便忙着装修,购买新家具,绝大多数人想赶在春节前搬进新房。由于住宅小区的住户来自个矿,要装修新房子就得坐车来回跑,因此那几天通勤车上的乘客就比平时多了好多.
仅仅一个多月,矸石山的几十户临时住户便陆陆续续人离房空了。原来极个别混在矸石山的非职工家属住户,也只有再找别的地方搬走了。
根据矿务局的有关规定,矿上安排把矸石山的所有临时住房全部拆除。在拆除现场,夏阳感慨地说:“以后每年雨季的时候,再也不需要到这里查危房了。”
两台装载车隆隆地开进了拆除工地。那些横七竖八的小平房在巨大的装载车铲斗之下,变得那样软弱无力。一位老住户也来到了拆除现场。他对夏阳说:“小夏,我在这里住了好多年,虽然现在住上了新房。可这一搬走,倒还对这里有些感情呢!”
夏阳听了这话也对这位住户说:“谁说不是哩,我能理解你。”说着,夏阳的目光盯向叶子一家曾经住过的那个方向。可是不一会儿,叶子家住过的那几间房子,也轰然倒塌了。一股灰尘从地上冒起来,慢慢地向那条大沟弥漫过去。
老住户又问夏阳:“小夏,我们搬进了新房,矸石山的旧房子也拆了,那空出的这块地矿上计划干什么?”
“我还不太清楚。但肯定是不能修建筑物了,因为地面有裂缝。不过,要是种上树就好了,不但可以固土,美化环境,而且也能对矸石山起一个防护作用。”夏阳按自己的想法向老住户介绍。
“那感情好,你应该把这个主意向矿上反映反映。如果真要是种树,我可要来参加。”老者把夏阳的话当了真。
“我仅仅是说说而已,怎么规划那是有关部门和矿上的事。”夏阳又向老住户进一步解释。
“对,还是种树好,你说的对!”老住户还认真起来了。
后来,矿上果真采纳了夏阳的建议。第二年四月份的时候,矿绿化队来到这里挖树坑,那几天矸石山原来的住户也闻讯纷纷来了,这个刨了三个树坑、那个挖成五个树坑。一个多星期过后,不足二十亩的矸石山临时居住区被栽上了齐齐整整的树。
在栽树时,又有人议论:“我听说了,矸石山不仅现在栽树,将来还要对整个矸石山综合治理呢!到时候,黑矸石山可就是绿矸石山了,说不定还能修成一座公园哩!”这位说的有板有眼,立刻有人响应:“很有可能啊!现在的事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我住了几十年的矸石山,哪还想到能住上漂亮的楼房呢?”
叶子也抽空过来栽了一棵树,她还专门把挖坑的地方选在了自己原来住过的那个屋子的土地上。就在叶子挖了一半树坑的时候,她手中的铁锹被闻讯赶来的夏阳夺了过去。叶子从树苗中选了一棵大小适中的,和夏阳共同把它栽好了。
叶子问夏阳:“你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树?”
夏阳立刻回答:“我太知道了,这是银杏树。它是世界上的十大珍贵树种之一,是古代银杏类植物在地球上存活的维一品种,被植物学家誉为植物界的‘活化石’哩。”
听夏阳一口气说了这么详细关于银杏树的介绍,叶子反倒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带着疑问的语气问夏阳:“听口气,你到像是专门研究植物学的。你为什么对植物这么了解呢?”
“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在奶奶家住过好长一段时间。我爷爷是一位中学生物老师,他不仅给我讲那些生物学知识,还在星期天领我到野外采集植物标本。因此在爷爷的耳濡目染影响下,我从小就掌握了不少生物方面的东西。” 夏阳解释。
叶子明白了:“原来如此。我说呢!你在煤矿工作,却随口就能说出植物方面的知识。”
夏阳又继续说起了刚才的话题:“银杏寿龄绵长,有的可达数千年.在民间,很早就有‘爷爷栽树、孙子吃果’的说法,所以银杏又称公孙树。”说到这里,夏阳借题发挥:“叶子,现在你该明白了吧,种银杏树有长久的象征哩。”
叶子接过夏阳的话,意味深长地说:“不过栽树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日常的浇水、养护,它才能茁壮成长呢!”
夏阳马上心知肚明,他顺着叶子的话回答:“你和我想到一起了,我们不但要栽下这棵树,而且还要保证它不断长高,成为一颗参天大树,永远枝繁叶茂!”
原载《漳河文学》2021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