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常有读者从四方网络平台私信问我:那些带着烟火气的诗词,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更有人直言,读了我的句子,竟也萌生了提笔的念头,只是不知这条路,是否容易行走。
每每于此,我总想起自己来时的路。我不过是千千万万打工者中的一员,求学于物质与精神皆相对清贫的年代。我的母校,是连山那座小三江中学,1987年,我从那里的二年制高中部毕业,便汇入了南下的人流。若论诗词的根底,除了自幼囫囵背诵的课本唐诗,与一本翻烂了的《唐诗三百首》所滋养的一点痴爱,于格律之道,几乎可说是一窍不通的。只懵懂觉得,那文字间自有音韵的铿锵与回环之美,至于其何以如此,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转机在2011年,像一束光,无意间透进了我平凡的生活。那是在腾讯微博熙攘的虚拟街巷里,我偶遇了一位毕业于广州教育学院的老师。她于广州教书,歌声清越,更兼有一手锦绣词笔。她将自度的曲、自唱的歌录下,传于微博,那声音里有一种能安抚浮躁的力量,我听得入迷,便成了她忠实的倾听者。许是这份真诚的欣赏被她看见,后来,她竟将我引荐到两三个微博诗社里,甚至推举我做了评论老师。现在想来,那时真是“无知者无畏”,我哪里懂得品评?全凭一腔对文字美感的直觉与热忱。更出乎意料的是,我后来还成了一个诗社的社长。
这便好比赶鸭子上架了。幸而,社中有一位深谙此道的老师,见我实在是一片空白,便起了怜才之心,从最基础的平仄、对仗、韵部开始,耐心教我。便是在那时,我才真正知晓,何为《平水韵》,何为诗的筋骨与血脉。原来,那些曾经觉得玄妙的唐诗宋词,都构筑于这一套精微而严谨的法则之上。这法则并非枷锁,而是让情感得以凝练、升华的舟筏。
待得稍稍入门,我便生出了一点“私心”,想着要独自潜沉下来,好好写自己的句子。于是,我退出了那热闹的微博与诗社,像一个刚刚学会划桨的舟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索属于自己的那片水域。我开始将习作投向“诗词吾爱”这样的网络园地,也鼓起勇气,向那些散发着墨香的纸质刊物投稿。我永远记得,当自己的作品第一次变成铅字,刊登在国家级刊物《中华辞赋》上时,那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喜悦。那是一种被看见、被认可的巨大的慰藉。
此后十年,笔墨便未曾停歇。作品陆续在连山作协的内刊、清远市的全国性刊物《飞霞》,乃至国家级的《中华诗词》上露面。期间,竟也意外地收获了七、八个省、市级的诗词奖项。这一切,都像是一级级无声的台阶,托举着我这个普通的打工者,终于在2025年,先后叩开了东莞市诗词楹联学会与东莞市作家协会的大门。
回望来路,我常想对那位引我入门的老师,道一声感谢。是她,为我这株生于山野的“苔花”,推开了一扇朝向文学园圃的窗。而读者问我“容易学吗”,我想,路,是不易的,它需要你耐得住寂寞,去啃那些枯燥的格律,去反复地推敲与修改;但心,是容易的,只要你保有着那份最初的热爱与真诚,每一个平凡的灵魂,都能在平仄的韵律间,找到安放自己情感的天地。这世间,并非只有参天古木才有资格向往阳光,那墙角石边的点点苔花,亦自有一颗真挚的、向文学与美不断靠近的、灼灼的向阳之心。
古风·感怀来路
少慕唐音未识津,中年幸得指迷津。
平仄初探灯影瘦,推敲不厌月华新。
偶有拙句登雅刊,愧承青眼获奖频。
莫道苔花微似米,也随桃李共争春。
鹧鸪天·答读者问
每见屏前问学津,路程回望道何辛。
星槎偶渡逢师晚,格律初谙下笔勤。
山作骨,韵为魂,十年风雨化诗痕。
休言俚句无奇处,一点真心自可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