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芦苇弯下腰身（组诗）

1、紫燕归来

湿热飓风，夹杂着冰雹与海啸

塞北‌，迟迟未换绒装。檐角，挑起

几粒星星，呼唤紫燕，摇曳柳绦

把雪花最后的轻盈，舞动花香

后土病了。迎春花蔫黄，未蹦一粒苞芽

女山，干枯疮痂，刺痛眼眸；八渡河

瘦成一条小泥鳅。初夏，也未丰盈

身段。玉米地，干裂的嘴唇，喷出热浪

枇杷黄熟了，酸甜里一丝苦涩。一抹

玄影，不再停栖旷野高压线，而是

奋翅，剪开天幕的金色锯齿，雷暴积雨云

“咔嚓”一声，“下雨啦！”娃娃们，欢呼

迁徙，垂下羽翼，回归老巢。往昔，四五个宝宝

今夕，俩雏羸弱、黄喙待哺。三胎生育的烟火，像不落天穹的

雨滴；山脊稀疏的花草，闪亮葳蕤

或许，期年之春，驾驭季风、舒畅暖流的翅膀

再回老屋

醉窝在雏燕“啾啾”声里

青荚毛豆、金色粟黍与云朵般香菇

压了酒楼盛宴的彩头。复苏这个多年的老乡村

2、贴着流水飞翔的鸟

婴儿贴着母亲肚脐，聆听干涩的

箜篌，“啾！”刺破漩涡

贴着流水

挥翅，那是八渡河上的一只翠鸟

鱼群回溯。逆流而上的

阻力，被鸟喙啄开。银鳞一闪，即便

被裹腹，也不忘一生的

源头。摆动涅槃叉尾，掠过水面

时间的三只手，在画弧。左右互搏也难以

超越，秒杀。唯独贴地的

量天尺，踏破四维尘埃，从爬行

到直立行走。我们，一直都在地面上飞翔

生存的定格，一眼浪漫、一眸毁灭

天空拓展的翅膀，却不停

闪烁尘世的倒影

或许，这颗蓝色的水星，早已就不堪重负

3、一叶铸就的江山

顺着金黄脉络，扇动天空的

蓝。日子，是那些参差不齐的

缺口，吮吸太阳光辉，与雨露一起

蓬勃

一只蚕的蝶变——桑叶如是说

厚重躯壳，已被晨暮的

荷锄掏空，透亮心事，也透亮了

人情世故。无论怎样？融入土地

抑或，涅槃重生，圆满的梦

再次镂空，伸缩的镜头，看得见远山

亦看得见，大小不一的

树木与矮灌，分割天空多个维度

适应，高、中、低，芸芸存在

野草也罢，楠木也罢，完成自己的

宿命过程。风雨雷电、旱涝火雹的

淬炼，随新一轮太阳升起，赶上

笑风、笑雨、笑闪电的脚步，结出一颗颗银茧

4、守护这块天蓝的琥珀

清晨，脏腑的浊气，在镜面氤氲

白雾结成水膜。琥珀，无需食品袋与快餐盒

来点缀花边。季节的

金色流苏，沐浴了“修饰”之手，却无法掩盖，这“蓝”

蓝格英英的天空、蓝格英英的湖水

碧落掉下的琥珀，洗净白云的铅华、亦洗净了

远古的蹄印。巡湖马队，凝视着前方

风力电机，旋转银色翅膀的涡流

朝圣路上，留下叩过长头起伏的云朵

不再有鞋垫、餐巾纸、易拉罐，开出的“野花”

青藏线是一条虬曲白龙，盘旋高原

恰似这汪湖水，盘踞了我的眼眸

蓝得窒息、蓝得纯粹，蓝得像情人的

眼底，照澈虔诚与爱意

融入湖水。爱情，美得再也不会

滴落蓝色的眼泪，因为金晖，已足够浪漫

5、风起的时候

松鼠藏榛，雪狼埋胾。母亲手上的

棉絮，穿针暖暖的

丝线。朔风，横扫乱舞的

金蝶，宣告银杏成熟，季节落幕

我站在风里，等待、再等待

开往桔园的班车

拉紧羽绒服的连衣帽，我像一个

坏孩子，用背影捉弄路人

远山，星星点点的灯笼

在翠绿里散发橘色的黄昏，给萧瑟的

秦岭，一抹晚春爱意

心，却早随车轮，飞奔而去

起风了。吹散，后稷学艺四年的

纠葛，沉睡的爱神，复苏后

又被黄昏撒落的雪花，冰冻

姑娘，绕过了张骞坟茔的枯草，相亲归来，眼角泪渍

6、一棵芦苇弯下腰身

水湄翘芽，春风抚岸。蝌蚪

与游鱼戏水。柳绦摇曳，蝉鸣

高枝；菡萏同蛙唱放歌

或为，老牛反刍，或为，牧童的

嚼头。有幸躲过野火

焚毁，有幸见证嫩藕挥膊，沐日浴月的

风华，冰冻与洪峰，同销黯淡

只此，桥头一别，天南地北

红颜白发，垂髫老翁。一只翠鸟，压弯了

芦苇的白头，弹枝水箭的瞬间

扬眉吐絮

悲悯尘世、涅槃遁世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