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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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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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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灯笼

杨丽静

每当节日,看到大街小巷和店铺悬挂起的一盏盏大红灯笼,让我倍感亲切。驻足凝望,仿佛又回到从前……

还记得小时候,临近春节,父亲都会熬夜赶制出几个形状不同的彩色灯笼:圆形的是用竹子做框,竹子的弯度可是经过火烤之后才定型的,外面糊上彩纸,底座下面一定要拴上一个或一簇长长的红色或黄色的飘穗儿,挂在门前,又漂亮又喜庆;再复杂一点的灯笼是用木头打的框,有六边形的和方形的,木条的一边还要凿出一条凹槽,以便镶玻璃,其中一块玻璃是可以抽拉的,便于安插蜡烛。父亲将每块玻璃都画上生动的图画,图画多以花草为主。父亲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不论做什么都从不马虎,认真细致 —— 就玻璃上的图画,绝不雷同,梅兰竹菊,各具形态,配上诗句,图文并茂。父亲生怕木条有刺扎了我们的手,都用砂纸打磨过,非常光滑。这样的灯笼小一些,到了晚上我们小孩子拎在手上,在院子里玩耍,饶有情趣。

和邻居们相比,我们能提上这样的灯笼都已感觉无比的满足和骄傲,可父亲生就喜欢研究,不拘泥于现状,就连这小小的灯笼,还要改进。父亲准备了更多的制作材料,把他的木工工具和绘画工具都拿了出来。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在彩纸上画的各种历史上的经典人物:英姿飒爽的穆桂英,手持燕绫刀,挂帅出征;白娘子柳眉杏眼,款款深情;许仙青衣小帽,温文儒雅…… 再有就是富有层次感的高山流水、小桥人家…… 画面惟妙惟肖、灵动逼真。彩纸糊在竹子做的框上,形成一个圆筒,做为灯笼的里层,套在外面的是木条做成的六边形灯笼,镶着透明玻璃。灯笼底座中心插上蜡烛,点燃 —— 因为蜡烛把空气加热形成对流,利用这个原理,有图画的里层这圈儿,便会转动起来,如放映的幻灯片一般,一切都显得生动起来,这就是我印象中的走马灯!

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姐弟几个都惊喜地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围着灯笼,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父亲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看着我们,高兴得只剩下笑。

那高挑的灯笼、跳动的火苗、栩栩如生的人物,还有耳边家人的欢声笑语、爸妈春天般的笑容…… 至今,这温情的一幕,还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我变成一种渴望…… 我忽然想到,我应该给父亲买一个灯笼!

走了几家商铺,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决定买下了这款传统样式的圆形的大红灯笼。一刻未停留,立即向父亲家奔去。当父亲将灯笼擎在手中,暗淡的目光立刻有了神采,细细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打量着这只灯笼。苍老的面容绽出了笑容,嘴里不停地说:“灯笼做得越来越精致了,好啊!好啊!” 父亲的手也在不停地摸摸这,又摸摸那。忽然,父亲的目光停在了这个金色的福字上面,手也跟着停住。父亲若有所思,片刻,转向我,“静儿,给你的姐弟们打电话,看看今晚都有没有时间,提前给你妈妈过母亲节!”

我心领神会。很快,姐弟们全家都急急地陆续到了。大家团团围坐,都很奇怪,因为从没有这种情况 —— 父亲主动要大家过来。父亲高兴地拿出他喜欢的红酒,要我们都倒上。这成了我家不成文的规矩:在我小的时候,即使在物资那样匮乏的年代,每逢过年团聚,父亲都会准备葡萄酒,只是现在变成了红酒。父亲慈爱地看着我们倒完了酒,然后起身拿起灯笼,说:“今天,都全了,把这个灯笼也点上,喜庆些!” 父亲要我们把电灯线去掉,点上蜡烛。顿时,灯笼变红了,烛光跳动着,灯笼变得有了生机,整个屋子也显得暖意融融。父亲凝视着这个灯笼,许久没有说出话。我们分明看到了父亲眼里盈满了泪水,泪水中盛满了烛光。近九旬的父亲微微颤抖的手拿起了酒杯,深情地看着我们说:“今天也不管你们是不是有时间都给你们叫来,提前给你妈妈过母亲节。我和你妈妈现在身体还可以,退休金也够花,你们都安心工作,把日子过好,不用惦记我们。但不论我们老人在不在,你们有事多商量,要互相体贴、包容,家和万事兴啊!” 父亲把头转向灯笼,“挂灯笼是我们民族的传统,也是我们家的传统,要让这大红的灯笼永远的照亮我们的家!” 父亲语重心长,我们都不约而同的举起了酒杯……

我望向红红的灯笼,感觉眼前悬挂的分明是儿时父亲亲手做出的一个个彩色的灯笼…… 父亲的灯笼不仅是一件手工艺品,透过跳动的烛光,现在,我终于看懂了:它不仅诠释了一位父亲对儿女无私的爱,而且,它本身承载了父亲对生活的企盼、对于现实生活的无限热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以及在传统文化中精神世界的丰富与满足。

时过境迁,父亲做的灯笼早已不知丢落到了何方,可它一直在我的心里,在我的记忆深处。每每想起,心底都会油然生出一份暖意和坚定 —— 那红红的、向上跳动的烛光,照亮了我前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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