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嫂子

王蕴

人们都说，有几个姑姐就如有几个婆婆。嫂子有我和姐两个小姑。但她没有把我姐俩视为对头，而是与我们像亲姐妹一样相处。尽管小学毕业的嫂子读书不多，但她懂得人生要大度、舍得等道理。当我姐俩遇到啥事想不开，嫂子就会来开导。她常说，凡事要站在他人的角度，为他人着想。嫂子总能遇事看得开，放得下，反省自己，宽容他人。世上哪有不爱穿戴的女人，但嫂子很少给自己买衣服。即使买，也都是比较便宜的。嫂子自己从不乱花一分钱，并且时常告诉姐和我要省吃俭用，攒点钱，因为不知道啥时候就会派上用场。但是，在亲戚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从不阻拦哥资助或把钱借给他们。她懂得感恩，总把别人曾经对我家的好记在心上。于是我写下此文，也是在向嫂子表达我对她的爱。

我的嫂子比我哥小三岁，与我同龄。虽然娘家与我家同在一个村子，但我们并无往来，只是知道孙家有这么一个姑娘，身高和长相中等，皮肤白晰，话很少。我哥呢，人老实，孝顺，勤劳，小伙挺帅。哥只初中毕业，啥都干过，卖冰棍，修电表，做豆腐，卖服装……尽管赚不到大钱，维持生计还可以。在大家眼中，哥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到了谈婚论嫁年龄，经人介绍，哥嫂开始谈恋爱。但妈并不满意，她觉得嫂子配不上哥。过了一段时间，妈告诉媒人，俩人不再相处了。听话的哥只能默默接受。之后数日的一天，嫂子的妈妈来到市场，找到卖服装的妈，述说哥嫂两人在一起快乐的时光。可能嫂子妈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女儿失去往日的欢笑才来劝说妈的。到现在我还能清晰记得嫂子妈说过的一句话:两个孩子相处得像一团火，被妈妈一盆水就给浇灭了! 那晚，妈回家跟爸说起这事，爸也劝说妈就让他俩接着相处吧！处在犹豫不决中的妈当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棵溜苗相直（东北话，很直的意思）的小树被妈给砍断了。妈跟爸说起这个梦，决定不再干涉哥嫂往来。就这样，嫂子二十一岁时嫁给了哥。

自从嫂子生了儿子，妈就不再做生意了。头几年，待在家里照看孙子。等孙子长大，接送孙子上学、放学。到不再需要妈照顾孙子的时候，妈的年龄也渐渐大了，开始吃斋念佛，家里的主要家务还是嫂子来做。爸生病多年，嫂子从来不惹爸生气，总是爸说什么都对，有好吃的都紧爸先吃。以至于爸去世多年，嫂子还会时常跟我提起爸曾经说过的话，爸爱吃的东西。

爸在世时，爸有退休金，妈一辈子没工作，总以爸为荣。爸去世早，哥在家炒股没工作，我想这下妈没了爸这个主心骨，该放低身价吧？可是妈依然很强势，在家说一不二，嫂子依然那么顺从，跟妈在一起生活三十多年，嫂子从没顶撞过妈，或与妈红过脸。日子就这样在安顺中度过。

天有不测风云。2019年11月30号，妈告诉我，她发现自己与已经去世多年的爸有沟通的能力。告诉我们爸何时回来再看她，往后在家就不走了之类的话。我们意识到妈的思维出了问题。妈却坚决不去医院，说自己没病。我们只能把妈的情况描述给医生，医生诊断妈得了老年幻想症，给妈开了药回家吃。头两天妈还配合，后来她觉得自己吃完药疲倦，没有精神，就拒绝吃药。哥想尽各种办法让她吃药，都被妈发现，还骂哥嫂不孝。就这样，妈的病情一天天在加重。但是，妈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不容许我们有违背她想法的话语和行动。妈正常时，会把自己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外面的菜园打理得井井有条，鳞次栉比。但是发病时，妈针对的对象总是嫂子，对嫂子张嘴就骂，伸手就打，严重时会骂嫂子的祖宗十八代。有时，手边有什么东西，妈就会顺手扔过去。有一次，嫂子在厨房做菜，妈拿起锄头的头，伸手就打向嫂子。即使这样，嫂子也没有生过妈的气，说妈是病人，骂她打她是给她“消业障”。当家里只剩下嫂子和妈的时候，嫂子就会躲起来，不让妈看见她，怕惹她生气。即使妈和嫂子碰面，嫂子总是以微笑面对妈。妈有时离家出走，嫂子怕她走失，总会偷偷跟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还怕被妈发现而惹怒她。

妈的头发一直都是嫂子给剪。夏天热，妈的头发长了，可发病中的妈不让嫂子给理发，自己又不去理发店。没办法，我拿起剪刀准备给她剪发。看到我拿剪刀的手都不分路，嫂子偷偷站到妈妈身后，终于在妈的责骂声中，嫂子笑着剪完妈的头发。哥家的厕所在院子中，晚上妈妈忘记拿自己的尿罐时，嫂子总会给拿到妈的屋里。尿罐一有尿骚味，嫂子就及时地把尿罐刷干净。一次晚上旧尿罐被妈坐破漏了，满地都是尿，嫂子毫无怨言地一遍一遍拖地擦地，直至地面恢复洁净。

看到嫂子几十年一以贯之地对妈顺从、宽容，我作为小姑都可怜她。我常会想，如果曾经嫂子对妈不那么言听计从，是不是妈就不敢像现在这样对待嫂子呢？我甚至都鼓励嫂子对妈吼一吼，怒一怒，或许那样会把妈镇住。可是嫂子说，这么多年都没顶撞过妈，现在妈脑袋有病，思维不正常，我们更应该理解她，包容她。

嫂子对家庭尤其是对妈的付出，不是用片言只语能描绘完的。我的嫂子，一个尊敬老人，朴实善良，以德报怨，胸怀宽阔的中国传统妇女-----我的好嫂子！也正是嫂子对我们这个小家的付出，我们这个家庭的运转才更加具有韧性，向每一个家庭中如我嫂子这般付出的成员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