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期艾艾

“期期艾艾”这个成语，出自两处，一处是司马迁《史记·张丞相列传》：“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另一处是刘义庆《世说新语》：“邓艾口吃，语称艾艾。”西汉人周昌口吃，讲起话来常重说“期期”；三国时魏国名将邓艾也口吃，多重复说“艾艾”。后来以“期期艾艾”形容一个人口吃，吐词重复，说话不流利。

我的父亲有轻度口吃，所以我一直以来对“期期艾艾”特别在意。

据大奶奶告诉我，父亲小时候说话并不结巴，他从滨海四爹爹家过继到射阳大爹爹家来的时候，说话挺正常的。后来的一个下雨天，不知什么情由，父亲独自模仿起邻居家一个小孩说话结巴的样子，说着说着自己就变成一个结巴子了。大奶奶由此语重心长地反复告诫我，千万千万不能在下雨天模仿结巴说话，否则你自己就成结巴子了，想改都改不回头。

不知道此话有没有科学道理，反正自那以后，我在下雨天说话特别小心谨慎。

世界卫生组织对口吃的定义为：口吃是一种言语节奏的紊乱，即口吃者因为不自主的声音重复、延长或中断，无法表达清楚自己所想表达的内容。

口吃，俗称结巴，是一种言语障碍，表现为言语频繁地与正常流利的人在频率和强度上不同、且非自愿地重复、停顿、拖长、打断。它也包括言语前的反常犹豫、停顿和某些语音的拖长。口吃的许多表现不能被他人观察到，这包括对特定音素、字和词的恐惧，对特定情景的恐惧、焦虑、紧张、害羞和言语中“失控”的感觉。它牵涉到遗传、神经生理发育、家庭和社会等诸多方面，是一种非常复杂的语言失调症。

口吃，雅称“重言”“双声”， 医学上称为“语阻”。有资料说，“口吃”和“左撇子”等现象，在国外被统称为dyslexia，即读写困难。专家指出，口吃的人在智力上非但不愚钝，反而他们的大脑构造显得很特殊，往往具有特殊才能。所以“口吃”问题，并不影响他们的社会家庭生活。

古今口吃的名人很多。战国时法家集大成者韩非，《史记·老子韩非列传》：“非为人口吃，不能道说，而善著书。”西汉辞赋大家司马相如，《史记·司马相如列传》：“相如口吃而善著书。”唐代茶圣陆羽，《新唐书·隐逸·陆羽传》：“貌侻陋，口吃而辩……羽嗜茶，著经三篇。”宋代诗人家安国，黄庭坚《戏赠家安国》：“家侯口吃善著书”。近代如学者王国维、冯友兰、顾颉刚、柳亚子等。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因口吃而善著书，讷言敏行，藏秀于心。

至于口吃的人，之所以在晴天会好一点，下雨天往往比平时严重，这是因为口吃是心因性疾病，晴天人的心态阳光，目光会投向户外，更多关注外面的缤纷世界，这样一来就忽视了自己的口吃；而在阴天特别是连绵的雨天，人的心情郁闷、烦躁、焦虑不安，口吃的人心情一不好，就会想起自己的毛病，结果便会更加结巴。口吃的规律就这样，你越是注意它，越是想避开它，就越会口吃；反之，你越是忽视它，忘记它，它就自觉没趣悄悄地溜走了。

难怪，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平时讲话挺正常的，可一旦遇人遇事令他激动、生气的时候，确会结结巴巴，且越是着急气恼越是结巴得厉害。为此，在绵长的日子里，也没少受几个姨娘的奚落。

恍然惊觉，老父亲已去世两年多了，除了梦中，余生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略带结巴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