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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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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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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人不是等闲人

(一)“山中宰相”

“山中宰相”陈继儒,年二十九时,焚儒衣冠,隐居小昆山之南,绝意科举仕进。

小昆山,位于松江西北,地处松郡九峰之最南端,名列九峰之末。这里历代名人辈出,是三国东吴大将陆逊、晋代文学巨子陆机和陆云兄弟、明末抗清英雄夏允彝和夏完淳父子的故里。人称“先有小昆山,后有松江城,再有上海滩”。

年近花甲时,因母丧葬于辰山,遂移居较近的东佘山,在山上筑有“东佘山居”,并终老于此。

陈继儒有隐士之名,却又经常周旋于官绅间,遂为一些人所诟病。诟病者认为隐士就要声闻不彰,息影山林,而不应身在江海之上而心居魏阙之下。相传陈眉公在王荆石家遇一显宦,显宦问王荆石:“此位何人?”荆石回答说:“山人”。显宦曰:“既是山人,何不到山里去?”

陈继儒生平最重品行清白,常以松、梅、竹自况。他虽是隐士,却没有因自己的安逸生活而忘却家国天下、民生疾苦。万历十五年(1587年),苏淞大涝,遍地泽国,陈继儒以一介隐士的身份上书当朝大学士王锡爵,倾诉灾区百姓的困苦,呼吁赈灾。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苏淞再涝,陈继儒又上书煮粥赈灾,每日供粥百余锅,四十余日方止,并作《救荒煮粥事宜》,为赈灾事项立下了规矩。他还关心税收制度的利弊,呼吁朝廷留心民情。对地方上造桥修路、兴办文教的事情,陈继儒也多有资助。在他轻逸可爱的小品文集中,更保留有《上王相公救荒书》《上徐中丞救荒书》《复陶太守救荒书》等切声呼告的文章,一片恤民之心为时人所赞叹。

隐士的自然心与儒者的责任感相互交织,形成了陈继儒独特的文化气质,这让他在任心修己的同时更重视以善劝人。

晚年的陈继儒写定《安得长者言》时,在序言中称,希望子孙日后在耕种之余,如果粗识文字,便取这部书来,听取几句前人的言语。然而这些片言只语,看似随笔写成,实际上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凝结。这些看似不同、却又实为一体的人生追求,与它们背后的价值观念在明代的松江形成了独特的传统。时至今日,当我们品读这些劝训之言时,仍可感到竹梅在侧,清风在旁。

“湖上扁舟酒一瓢,芦花影里衣云谣”。 陈继儒一生活在青山绿水中,处林泉之下,怀廊庙经纶,有隐士之名,却无狂傲之态,对达官贵人、贩夫走卒都一视同仁。他会享受而有节制,酒不多饮,肉不多食,以风雅生活为依托,看破红尘,悟透生命,确实是位耄耋的智者。

(二)忘年之交

《徐霞客游记》的作者“千古奇人”徐弘祖,字振之。38岁之前,他一直以此名、字,行走四方。38岁以后,方以“霞客”之号著称于世。那么,可知道,是谁为他取了“霞客”这个别号的呢?

就是他的忘年之交,松江人陈继儒。

陈继儒出生于1558年,徐霞客出生于1586年,两人年龄相差28岁,标准的忘年之交。

1624年五月,徐弘祖在福建籍学者王畸海引荐下结识了陈继儒,是为母八十寿辰求寿文。此时,他38岁,乃一介布衣,而陈继儒已66岁,名闻朝野,两个人年龄和身份差异巨大。陈继儒被徐弘祖的冒险故事和过人胆识所折服,遂引为知己,并为徐起了“霞客”的别号。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第二年,徐霞客母亲因积劳成疾病故。徐霞客并未忘记那位热情而十分敬重他们母子的前辈陈继儒,特地至佘山登门约请他为父母写合传。这是他们的第二次相见。

1628年中秋,42岁的徐霞客闽游归来,第三次来到陈继儒结庐隐居的松江东佘山。在陈继儒的“顽仙庐”里,徐霞客谈到了三年来的情况,尤其是居丧期满后的浙、闽、粤之游,以及他决定择日西游、献身于山水地理考察的志向。徐霞客时而栩栩神动,时而激昂慷慨,生性寡言的他此时竟滔滔不绝、一反往常。陈继儒对徐霞客的叙述十分感兴趣,对他的宏图大志也许诺鼎力帮助。随后,陈继儒又邀徐霞客到西佘山的另一位有山水之好的隐居者施绍莘(字子野)处,三人诗酒相对,歌舞助兴,同叙山水情,共赏中秋月,在“西佘草堂”度过了美好的夜晚。

1636年,50岁的“旅行达人”徐霞客计划去西南游历,临行前又一次前往佘山拜访78岁的陈继儒,想让陈继儒帮忙做个引荐人,方便他到云南后见一见“夜郎之翘楚”木增。陈继儒二话没说答应了,写了好几封信给西南的友人,而且是写两份,一份寄出去,一份让霞客随身携带,考虑十分周全。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徐霞客开启西南之行后的第三年(1639年),陈继儒不幸病逝。而徐霞客因足疾无法行走,于1640年由云南地方官用车船送其回到江阴。次年(1641年)正月,病逝于家中。

一个是“山中宰相”,一个是“千古奇人”,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大,性格也截然不同,但共同的特征是在明末宦官专权、党争惨烈的险恶政治环境中,要跳出圈子,开辟一个相对自由、自觉的自主文化领地。这是他们交往的思想基础。

两个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陈继儒在给徐霞客的回信中这样说:“弟好聚,兄好离;弟好近,兄好远;弟好夷,兄好险;弟栖栖篱落,而兄徒步于豺嗥鼯啸、魑魅纵横之乡。”年长的陈继儒反倒称徐霞客为兄,而且赞赏徐霞客的“不谒贵,不借邮符,不觊地主金钱,清也。置万里道途于度外,置七尺形骸于死法外,任也。负笠悬瓢,惟恐骇渔樵而惊猿鸟,和也。”并谦虚地称自己为“儒桃虫壤蚓”,不敢“逐黄鹄而问其所之。”徐霞客则称他为老先生。

徐霞客的伟大在于他“漫以血肉,偿彼险巇”,一往无前的行动精神。陈继儒的不同凡响,在于身处严酷的现实中,调合狂放咨肆与隐居自适、冷眼觑人与热肠报国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

一对忘年之交,其为人为文,大气豪情,给后人留下无尽的敬仰和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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