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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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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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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

在农村的悠悠岁月里,石磨是再寻常不过的存在,承载着农家生活的烟火与质朴。对于农村人而言,那厚重的石磨,每一道纹理都镌刻着生活的痕迹,一点儿也不陌生。在过去,放牛、拾粪、捡柴、推磨,这些活儿就像一道道必做的功课,深深烙印在农村孩子的成长记忆里。

上次回老家,我踱步在那熟悉又略显破败的院子,在一处偏僻旮旯,瞧见了那曾经不可或缺的石磨。它此刻颓然倒地,周身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像是岁月尘封的印记。上面还有鸟粪,星星点点地散布着。旁边的荒草肆意生长,此刻已然干枯,在瑟瑟寒风中无力地摇曳,那模样,说不出的凄凉。眼前的景象,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往昔那些与石磨相伴的日子。

每至年关将近,我总会习惯性地打电话给大姐。电话接通,我问:“大姐,在忙啥呢?”大姐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在镇上买豆腐、蒸馍呢。”我满心疑惑,追问道:“为啥不自己磨,非得去买呀?”大姐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现在都啥时代了,谁还自己做豆腐、蒸馍,那工序多繁琐麻烦啊。”听了大姐这话,我一时沉默,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往昔那些一家人围坐,在石磨边忙碌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忆起小时候,放学之后,帮母亲干活成了生活的日常,而其中最频繁的便是推磨。那时家里穷得叮当响,连买一头驴的钱都凑不出来。别家推磨时,有驴拉着磨盘轻松转动,而我家,只能靠人力。母亲常常一边费力地推着磨,一边忍不住数落父亲:“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们,连头驴都买不起,这日子过得……”父亲总是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推磨,对那时的我来说,是最讨厌、最头疼的活儿。一圈又一圈地围着石磨打转,转得我头晕目眩,脚步都有些踉跄。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当小伙伴们在外面嬉笑玩耍时,我却只能被困在这磨盘旁,重复着单调又乏味的动作。有一年冬天,凛冽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肆意地灌进窑洞。我和母亲、二姐就在这冰冷的窑洞里,艰难地推着磨。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又冷又累,心中的委屈和不满达到了顶点,开始闹着不愿再推。母亲无奈,只好爬上墙头,对着邻居家喊道:“他侯妈(婶子),咱俩变工相红来(方言,互相帮忙的意思),娃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过,做豆腐时的推磨却截然不同,那是我为数不多乐意干的活儿。因为每当夜幕降临,就能吃上一碗香得令人陶醉的豆腐脑。还记得母亲将磨好的豆浆缓缓倒入锅里,父亲则蹲在灶火旮旯,小心翼翼地添柴烧火,火光映照着他满是皱纹的脸。我和二姐趴在炕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锅里,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瞬间。热气腾腾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窑洞,那浓郁的豆香味也随之飘散开来,钻进每一个角落。母亲神情专注,严肃地叮嘱我们别说话,说一说话豆腐就做坏了。等豆浆翻滚了两滚,母亲屏气敛息,开始点卤水。第一次点下去,锅里似乎没什么反应,母亲赶忙让父亲从缸里捞出一颗酸菜,在豆浆锅里轻轻一拉,母亲说这叫“水里捞莲花”。不一会儿,锅里渐渐泛起了嫩白的豆腐脑,一家人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喜悦的笑容。我馋得不行,迫不及待地央求母亲给我盛一碗,母亲笑着嗔怪:“你这孩子,就想着吃,晚上做梦说不定能马上吃到。”

昨晚,我真的做梦了。梦里,我又回到了那温馨的窑洞,又吃到了母亲做的豆腐脑。母亲还是在世时的模样,笑容和蔼,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再和我说话。醒来后,泪水已浸湿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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