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走到准噶尔东部。宏大,无边无涯的宏大。驱车走了大半天,我们仍徘徊在北庭故地。直到远山上的霞光散尽,过了奇台县城七十里地,掠过将军庙,就来到了中国第二大盆地准噶尔盆地的最东部。
百年之前,这里3900亿吨的煤产量还未探明,沙漠腹地的梭梭草也未曾见过人迹,这里是中原王朝种种记载中的“不毛之地”。如今,一条延绵不绝的高速公路从首府乌鲁木齐穿插到了东疆的最边沿,全世界的人都竞相沿着天山山脉前来一睹芳容。成群的野马、骆驼、蒙古野驴在两边自顾自地啃食着枯黄的草根,西北风时不时吹起它们颈上的鬃毛,活像是中世界忧郁的骑士。
随着全中国乃至全世界罕见的超大型整装大煤田被探明后,探索者与投机者蜂拥而至。五彩湾、芨芨湖、将军庙、西黑山,这里的每一个地名,原本或与丹霞地貌上铺着五彩斑斓的石子相关、或因唐朝铁骑在此传水共饮得名,现在它们都与煤炭相关联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
不得不佩服当地人浪漫的思维方式,他们把心中最期盼的愿望全部寄托在了地域的命名上。可可托海、芨芨湖、安集海、西海……在新疆,一汪小水洼,当地人也称之为“海子”。我猜想,这更是一种敬畏,一种在自然面前发自肺腑的敬畏。水,人类群体生存过程中的必备要素。其重要性,在这片沙漠上尤为突出。有水的地方,是圣洁的地方,更是生命繁育的希望之地。相比于有长江、黄河两条大河滋养的内地,这里的“阿达西”更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天山雪水。
我们企图走到更高的山头去端详这片土地,脚下是流光溢彩的五彩石。不远不近处,是大自然鬼斧神工而成的丹霞地貌。这不得不让我想起了,甘肃张掖的五彩丹霞。上大学时,我和室友老宋约定:一毕业,我们就去张掖看八百里五彩丹霞,完了去敦煌吹一场跨越千年的风沙。可惜,我这个在敦煌研究中心打了三年杂的小助理,到现在也没有去过敦煌。带着这个遗憾,我走在了蜈蚣山的山梁上。又是一个傍晚,晚风习习,一轮红日远远挂在化工厂的烟囱上,我又想起了83版射雕英雄传影片里郭靖拉弓射雕的画面,何其壮观!
“快看,有草木!”。
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几棵胡杨木桩和荆棘丛悠悠地生长在山梁下的沟渠里。说是沟渠,照常没有看到水,只有疑似水流过的痕迹。听到呼喊声,大家都跑下山梁去看。这点绿色在东部沿海并不算什么,但在这奇峰险地之间,生命弥足珍贵。一旁的胡杨树桩遒劲雄伟,每一株都将是极不错的盆景。我一一用相机为它们拍照留影,比起放在书房独自欣赏,留给后来的旅者更有意义。“三千年不死、死而不朽、朽而不烂”,被风沙与烈日虐过千百遍,胡杨依旧是这里最打动人的大地之子。左公柳、胡杨树、骆驼刺、梭梭草、红柳……这里的一切植物命名都与生命息息相关,它们都在不管不顾地想活下去。
和口里(新疆方言,内地)景观的精致玲珑不同,新疆的景观普遍都带着悠远的气质。显然,这和辽阔的空间密切相关。在这里,每个人的心中都要做一回西部牛仔、牧羊人。远处是残雪尚存的山峦、五彩斑斓的丹霞画卷,近处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山包。奔放之中夹带着细腻,典型的西北气质。
那是初春的江布拉克。麦田里空落落的,仍有寒风在四下奔腾,但我仍能感觉到春天将要到来的气息。这个季节,鲜有人来,只有我们与三五游人与半山坡上的野马打了个照面。远处的山顶上还有去年的积雪,重重叠叠的雾气弥漫在雪线周边,圣神而庄严。山谷里,青翠的百里松林站得笔直,这在新疆都是极罕见的。在新疆,树木生长的方向,正是风吹来的方向。漫长、凛冽的西北风改变了树木的生长方向。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或许是大自然眷顾我们这些久溺于城市之间的游人,雾起来的时候,我们恰巧走遍了整条风景线。只在返回途中,能见度只有三五步,大家兴味盎然。诗和远方从来都是很多人的理想,但真正美丽的风景无外乎都在前往远方的路上。“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或许是大自然眷顾我们这些久溺于城市之间的游人,雾起来的时候,我们恰巧走遍了整条风景线。只在返回途中,能见度只有三五步,所有人全都津津有味。诗和远方从来都是很多人的理想,但真正美丽的风景无外乎都在前往远方的路上。大概,只要心中尚存远方,一路走来,皆是风景,一切琐碎,尽可欣赏。你站在桥上看风景,也必然是风景的一部分。世界上重要的事情说多也不多,你的心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