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

母亲夜里睡觉从床上摔下来，腿骨骨折。医生检查后叮嘱，年纪大了，不宜动手术，只能卧床静养。这样就要请一个保姆贴身服侍。如今请保姆除了价格贵以外，要找一个满意的保姆不容易，不是嫌你工钱少，就是说你家事太多，或者是要照应的人不好照应。

还是一个亲戚帮忙，好不容易在乡下物色到一个保姆。亲戚说，请保姆就是要请乡下的人，能吃苦。可是见面时，才晓得只比母亲小十岁左右，她自己介绍说姓蓝。我们交代了要做的事，心时面也担着她的年纪或者身体是不是吃得消？蓝看出来了，说这么多年一直做保姆，有十几年功夫了。你们放心。我问她，都在哪儿做呢？

蓝说，给儿子和女儿带小孩啊！蓝饶有兴趣的告诉我，她有一个儿子，二个女儿。每个之间相隔两岁，儿女们的孩子出生后，我都给他们带。每个小孩都带到三岁，能进幼儿园了，我就不管了。

这样的情况，我担心蓝做不长。怕他们的其中一个儿子或者女儿，会把小孩交到她的手上，让她带。蓝说，没有事，我和他们说好了。我只有一双手，不能给一个带，不给一个带，只有一个孩子都不带。

这也是实情，蓝是想一个子女都不得罪。

自从蓝到我们家做保姆以后，我们家一下子热闹了许多，母亲也为此开心不少。今天是女儿带了外孙来，隔了一个月是媳妇带了孙子来，再个一个月，是又一个女儿带了外孙女儿来，来了亲亲热热的叫蓝。母亲也跟着蓝沾了光，受着蓝的晚辈的敬重。母亲甚至有些嫉妒，说蓝好福气，儿孙天天围着身边转。蓝也顺着母亲的口气，说，是吧！我有时也是这么想的。听上去，有点言不由衷的样子。蓝还说，我让他们不要来，不要来，吵着你休息。母亲连忙阻止道，让他们来，让他们来，他们来了，我高兴。上了年纪的人怕寂寞，母亲也是一样。

几个月过去之后，儿女们再来看蓝的目的渐渐的明白起来，那就是都要说起他们的难，其中之一难是孩子没有人带。说到这里时，蓝就会把话题错开。母亲把疑惑告诉我。我就对蓝说，是不是你的儿女不同意你出来做？

蓝有些急了，东家是不是不满意我？

我说，不是，我怕你们的儿女有想法。

蓝说，腿长在我身上，手是我的。再说，三个儿女，我给哪一个带？蓝是想三个子女一个都不得罪。

渐渐得我和蓝的三个子女都熟悉了。她们都在县城，有开小吃店的，有做小包工头的，也有在快递公司打工的，总之他们每个小家庭都有一分属于自己的生活。

有一次，由蓝的儿子牵头，两个女儿也参加，请我吃饭。这让我吃惊，我当然婉言谢绝，完全没有必要嘛！可是，他们不知道哪一个人的关系，搬了县里的一个领导，也是我的同学出面，要我无论如何参加。

看在同学的面子上，我只好去了。一顿饭下来，蓝的三个子女中心的意思是，要请我帮一个忙：蓝的儿子和媳妇，也就是做小包工头的，打算跟一个在外面已经发了的搞装修的朋友去外地挣钱，他们的儿子只好交给奶奶，也就是蓝带。也就是蓝不能在我们家做保姆了。我看看蓝的两个女儿，意思是，你们怎么说？两个女儿猜出了我的疑问，我们也同意，奶奶带长孙，也是应该的。

席间，我上卫生间，我那同学也随后跟了进来。同学说，三个儿女之间有协议，孙子交给奶奶带，他们出去挣得多，回头也给两个姐妹一人一份。

我说，他们子女把母亲当保姆用了。

回到桌上，我对他们说，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的母亲在我家来做保姆，来去自由。我突然想起要为蓝说一句话，你们的母亲人不容易。

三个儿女有一阵沉默，好像是对打母亲的算盘，有一点难为情。倒是那个大大咧咧的媳妇直截了当，吴老师，还是要你一句话，我母亲才能回家带我儿子。

我也直截了当，你们的母亲做得好好的，我没有理由辞退她。这是你们家里的事，你们商量好。你母亲不做了，我不挽留就是了。以母亲对蓝的接受程度，我准备长期的请她留下来照应我的母亲。

蓝虽然是一个农村老太太，也有着她的机敏。隔了一天，我在想如何向蓝婉转的表达她的儿女的意思，蓝却主动的问我了，我的儿子找你了吧？

我说，你儿子说你孙子离不开你。

蓝说，我不能再给他们做保姆了。我给他们做保姆，没有钱。我老了怎么办？

我忽然注意到蓝花白的头发，渐渐佝偻的腰背，还有一双不能如意并拢和弯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