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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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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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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盛的午餐

“文革”期间,父亲在公社任党委秘书,手中并无什么实权,却也荣幸的成为 “走资派”,被勒令到离公社所在地十几里地的一个生产队,接受当地贫下中农的教育和监督,劳动改造。于是全家也跟着一起搬了过去,租住在生产队的一户农民家里。但父亲从小就是苦出身,喜爱和熟悉农活,很快就和生产队的农民朋友打成一片,不久便被“三结合”,恢复工作。也就在这一年,我随父亲到公社所在地的中学读初中一年级。那时全家六口人,仅靠父亲一人的工资维持生活,有些窘迫。生产队给了我们家一大块菜地,我们在父亲的带领下,用空余的时间,生产出一些菜蔬和五谷杂粮,填补了一些家用空缺。我是家中的男孩子,每天早晨出门上学,下午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菜地干活,暮色四起时,才回到家中吃晚饭。至于一天中的午饭,就是在公社与父亲一起吃了。

公社的办公地点,在旧时的一大户人家的祠堂里。因父亲做秘书工作,占了祠堂里面的两间房,一间做卧室,一间办公用。父亲的办公桌上,经常能看到几本白底红字封面的《红旗》杂志,玻璃台板下面压了介绍信、证明、照片之类,颜色已经泛黄了。办公桌座椅的背后,立着一只木制报架,上面架着的,是那个年代常见的三种报纸:《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和《参考消息》。白天,农忙的季节,整个公社静悄悄的,干部们推了自行车,戴了草帽,走村串户包生产队去了。父亲虽然是秘书,也是要经常到生产队去的。我中午放了学,回到公社父亲的房间里,打开抽屉,数出饭菜票,到食堂买四两饭,一份菜,青菜或者豆腐,偶尔也能买几块红烧肉,是很好的了,然后端到父亲的办公桌上。

那一段时间,每天中午放学到公社吃饭,是一件兴奋的事。不仅可以填肚子,还可以饱眼福。我端坐父亲办公桌前,从报架上取下报纸,从容不迫,好比又开始独自上一堂课。由于中午有充裕的时间,一个人又独占一间办公室,中间并无人来打扰,便一边咀嚼,一边细细的读可口的文章,忘了时间。这时,炊事员阿姨总是在厨房里大声喊着,要我把用过的碗筷送到厨房去。每天,三份报纸我都要翻一下,但主要是《人民日报》。虽然以现在的眼光看,那时报纸的内容有些空泛,曲高和寡,版面设计难以出新,但我却在每天中午的时间里,能够了解到比我的同学多很多的国内外大事。现在想起来,留下印象最深的,是周总理同外国宾客的合影照。周总理居中,将右手端于右侧胸腹之间,脸庞清瘦,集国家忧患于一身的凝重表情。副刊中的散文、诗歌、杂文,也是我非常喜爱的,每篇都要读过,不舍得遗漏,因为在我看来,她代表了创作的最高水平。以至于有一次校长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对全校的一次期中考试进行点评时,列出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名字,我也在其中。对我的介绍,则是说我边吃饭边读报,学习精神可嘉。的确,还是那一段时间,因为父亲的工作关系,因为课外读物的特别贫乏,使我的每顿午餐都变得丰盛和实在,变得津津有味。我对《人民日报》的偶然接触以及日渐生情,成全和培养了我对阅读的爱好,可以说是终身受用。

此后参加工作,我的办公桌上一度也常年摆放着《人民日报》。只是由于工作忙碌,不能像在父亲单位午餐时,那样的可心和从容阅读人民日报。但是只要有空,或者出差,或者去参加一个会议,自己并不唱主角的,可以坐到后排的,内容又不是要紧的,都会把随身携带的《人民日报》悄悄打开,悄悄的阅读。当然现在的报刊如雨后春笋一般,让人眼眼花缭乱,有时也会去浏览一下。但如果阅读《人民日报》时,心境就不一般:认真、细致、虔诚,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因为她是我人生阅读的第一份报纸,是弥足珍贵的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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