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我的学识浅薄吧,听说西溪南这个名字时,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第一次去西溪南,是前年的秋天。大巴停在两条几乎平行的高铁桥下。正在疑惑着,导游说:“现在,我们去参观一座古镇。”
谁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了。这雨越下越大,通向镇子里的石子路积水如溪。我新穿上的一双鞋子,被泥水弄得面目全非。鞋内进水越过鞋绑,一脚下去,水喷裤管,才走出一箭之地,满身湿透。我不想再走,同行的一帮人也都折返回来了。
没看到古镇,有点遗憾,却也有收获。站在一幢平房的檐下,面前就是一条河。河曰丰乐河,南北走向,北端是徽州古城歙县,河水欢快而来,又从古镇的西侧擦身而去。明明是河,当地人却称之为溪。镇西之溪,自是西溪。镇子又在歙县之南,便是西溪南了。我胡乱瞎猜呢,不可当真。
说西溪南是古镇,是有来历的。据史料记载,古镇始建于唐代,已有1200多年的历史了。最鼎盛的时期是明清两代,这里经济发达,文风昌盛,名人辈出,是徽商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宋代的吴自牧,元代的吴鼎新,明代的吴海、吴可封、吴养春,清代的吴元满、吴崎、吴又和、吴凤等一大批学者、诗人、书画家,以及一些富贾儒商,都在此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古镇的建筑,皆为深巷大院,粉墙黛瓦,马头飞檐,逶迤相接,错落有致,透着一股深沉质朴的气息。如今,依旧存在的明清建筑有100多幢,像老屋阁、绿绕亭、十二楼等,风韵不减当年。
江南才子祝枝山的舅公家,就在西溪南镇。他依据镇中八景,即:古桐乔木、梅溪书屋、南山翠屏、轴畴绿绕、清溪涵月、西陇藏云、竹林凤鸣、山源春涨之名和意境,各赋诗一首,由著名文士唐允甲题跋后,赠给了舅公。舅公的后人,将此八景诗刻成碑帖,立于家园。目前,这些碑帖仅存一碑,藏于歙县新安碑园。清代画家石涛,曾以祝枝山八景诗的意境,又作了八景图,现藏于上海博物馆。
乙巳深秋,我们再来西溪南古镇,天上也在下着毛毛细雨,却不影响游览。因为,从高铁桥下去古镇,新修了柏油路,有专门的游览车。坐上游览车,一阵风似的跑了起来,快得连路边的景色都无暇顾及,便到了。
游客服务中心,就坐落在西溪南古镇的西边,仅隔着西溪。要走进古镇,必须跨过一座桥。桥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这桥是古时就有的,还是现在才建的。看桥的模样,不像古桥,又有些古桥的味道。桥为石桥,桥墩为石砖,桥面为石板。桥很长,差不多有50米。桥面的宽度,可能有3到4米的样子。特别的是,桥面上没有栏杆,一平到头。就这一点来说,倒像是古桥。曾看到过很多烟雨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古画,古桥大多是没有栏杆的。这座桥,是不是修旧如旧的直接表达呢?
我们走惯了有栏杆的桥,乍走没有栏杆的桥,即便河水不深,河底的石头、游鱼都看得清清楚楚,走起来还真的就缺少了一份安全的感觉。我家的那位身体不太好,走得有点靠边,我就扯着她的衣服向桥中间拉。她很执拗,只顾着走,偏就拉不过来。我的心哟,都提在嗓子眼里了。
跨过大桥,便是西溪南古镇的入口处了。一面八字式的照壁耸立在眼前,壁上以诗的语言,刻着西溪南的沧桑与辉煌,让人瞬间便融入一种文化与现实的氛围之间。
拐过照壁,又是一座只有2米长,还是没有栏杆的小石桥,说明古镇真的就是小桥流水人家了。
导游说:“过了桥,可以向南,也可以向北,两个方向都是西溪南的一部分。向南,可以穿越枫杨林,转回头再看镇子的古建筑,还可以欣赏品尝古镇特有的美食与风物。”
我们顺势向南,走在了一条石板小道上。左边是房屋,右边是小溪。每走一步,都在碰触着过往的某一个瞬间。溪水清澈,却看不到底,也不见游鱼,只有流畅不息的一溪之波。没走多远,小溪变宽了,差不多有十多米的宽度。溪上还架着一座拱桥,桥面是木头的,支架也是木头的,一米左右的宽度,如同一弯月亮。
导游说:“过了桥,就是枫杨林了。有很多古树,应该看看。”
我们没有犹豫,脚步便踏上了拱桥。脚在桥上,感觉像是踏在棉花上,有些弹性。立马,脚步便放慢了下来,更没有人争先恐后了。心里一定在想,若是走快了,会不会……
秋天里的枫杨林,不过就是一棵棵大树而已。林子里有一条小道,没有修葺过,是原生态的。即便枝叶稀疏,抬头看天,也是看不到天的,只有一片苍茫。枝头又太高,怎么找,都找不到树的枝梢在哪儿。混杂在树木之间,有几棵很粗的树,干上挂有小牌子,有文字说明,说这棵树已是多少年的古树了。
穿过枫杨林,又是小溪与石板道。向左拐了个弯返回,再进入古镇,脚步依旧挪动在青砖黛瓦之间。一字排开,沿着小溪的都是古建筑。只不过,看不出多少古原色,大都是经过修复的古物。
有一座古建筑,记不得叫什么名字了。高大的门楼,是石头垒砌起来的。最高的顶上,两头的黑瓦翅角很尖,像燕子的尾巴。门头上,又横起一层两头飞起来的翅角,形状几乎跟上面的一模一样。两层翅角叠加,感觉既厚重,又是某种元素的累积。门框、门头上的砖,全是镂空的图案,既清晰饱满又棱角分明。连着门楼的房屋,应该是正房,共两层,窗户整齐排列,木制的窗子,花隔衬着花隔,图案套着图案,像是一幅精彩绝伦的画,非常吸引人。
还有一座建筑,没看到门楼在哪儿,却有条巷子可以看到屋子的侧面。我们闪身拐了进去,有一扇门,隔着玻璃,看到一个院落。门是古门,门框就是两根石柱子支撑起来的,只是内门换成了现代的玻璃,古韵还在。
院落不大,只有三五十个平方米。三面是房子,一面为墙,中间一方水池。水池四周是石头垒砌的池壁,苔痕满眼,沧桑厚重。一池之水,簇拥着一个如柱子似的花坛。花坛内盛开着几枝花,花坛的周身也是绿苔斑驳。那个花坛,原本应该是个喷泉,是后改成花坛的。整个院落,纵有修缮与维护的痕迹,仍旧能看出是古物无疑。我们站在那儿看了半天,都舍不得离开了。这样的利用院落,既有了欣赏的物质,又有了环境的置换,还没有占用多少空间,确实有意思。
走不多远,我的视线被小溪边的一处台阶给吸引了。就形态看,是为了洗涤与入水的方便,将路临水的一面开了个槽口,又在槽口的两端垒上台阶,斜着插入水底。槽口的上面没有围栏,却摆着一圈好几十个开着鲜花的花盆。既让人上下方便,也有了生活的实用价值,更是一处景观,可谓匠心独运。看石阶的成色,看石头边角的缺失程度,一定是古人所为。
一路走,一路看。虽然,原汁原味的古建筑没有看到多少。但是,许多古建筑都通过绘画的形式,张贴在墙上了。这些画,一幅连着一幅,像是一条画廊,把曾经的故事与传说,都一一地呈现在游人的眼前。
当然,古镇里不仅仅是建筑,还有美食与特色的纪念品。我们行走着,耳边不绝的便是“伊言侬语”:“先生,米糕要不要尝尝?”“酥糖也很好吃哟!”“豆干子可是西溪南的特色呢!”
一位大姐嘴上叫着,手里拿着的东西便硬生生地塞到我的手上了,说:“尝一尝,不枉来了一趟西溪南。没事,尝尝不要钱的。”
我转眼一看,蓝底碎花的头巾,圆圆的脸上一双精致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我。只有热情,只有诚恳,只有婉约,只有……
再看我手上拿着的,是一块白色的米糖,方方的,亮亮的……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没有多想便填到嘴里去了。轻轻一嚼,酥酥的,脆脆的,糯糯的,还真的好好吃呢。
我正在品评着吃下去的那种感觉,我家的那位已经买上一包拿在手上向我摇晃着了。
回程坐在游览车上,风吹着头发,有点凉意在身,可感觉很是舒服,仿佛还在古往之中没有走出来呢!
2025年11月6日写于合肥翡翠湖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