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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礼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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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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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冬瓜,田园里的清凉诗行

盛夏的热浪,在天地间无声蒸腾。就在这炽烈的光景里,藤蔓深处,冬瓜悄然垂悬,成为田园最沉静的诗行。

步入那片被绿意环抱的瓜田,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牵引。那些冬瓜,像一个个沉甸甸的绿色梦,安稳地悬垂着。它们身披一层若有若无的轻霜,那是大地赋予的天然薄纱。靠近根部的地方,偶尔沾着几点泥渍——那是前几日暴雨匆忙吻过的痕迹。阳光穿过叶隙,落在霜衣上,浮动着细碎的光斑,无声诉说着土地的厚意。层层叠叠、翠得发亮的叶片,温柔地簇拥着它们,如慈母的手掌,为瓜儿遮挡着酷烈的骄阳。

凝视着这片绿意盎然的生机,儿时盛夏的记忆便浮上心头,那时,最常跟着母亲去瓜田。她弯着腰,布满老茧的手拂过叶片,指尖轻轻托起一个冬瓜的底部,那眼神里的专注与怜爱,如同在检视一件珍宝。“这瓜啊,顶着毒日头长,皮上这层霜,就是它的薄袄哩。” 她常这样说。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在脚下的泥土里,瞬间就被吸干了,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圆点。可当她看着瓜藤上日渐饱满的“绿梦”,那眼角漾开的笑意,比田埂上盛开的野花还要朴素灿烂。待到傍晚暑气稍退,厨房里便响起笃笃的切菜声,厚实洁白的瓜肉在母亲刀下坦露,仿佛蕴着整片田野的汁水。一碗清莹的冬瓜汤端上桌,半透明的瓜块在汤里浮沉,氤氲着淡淡清气。浅尝一口,母亲总满足地喟叹:“三伏天的命,是它给的。”

如今,瓜架之下,冬瓜依旧错落有致。微风过处,叶声簌簌,是田园低吟的慢板。瞧那些瓜:有的通体翠绿,焕发着蓬勃的生命力;有的身形匀称,表皮上细密的绒毛,如同岁月轻吻的痕迹。每一道纹理,都细细密录着阳光雨露的故事。

夏天,既是冬瓜最钟情的舞台,也赋予它最严苛的试炼。几场雷雨过后,骄阳复炽,泥土蒸腾起滚滚热浪。那些宽大的叶片,前一日还在暴雨中低垂,此刻却已奋力舒展,贪婪地汲取着光热。藤蔓在湿热中悄然延伸,紧紧抓住瓜架。而冬瓜表皮那层独特的白霜,在灼人的阳光下,泛着哑光,摸上去竟沁着点湿气,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似的。农人们总在晨露未晞时采摘。指尖碰落的露水滚到瓜皮上,顺着白霜滑进藤蔓间,滴在泥土里‘噗’地一声轻响。沉甸甸的冬瓜抱在怀里,那份微凉的触感,是盛夏清晨独有的慰藉。

沿着乡间小径漫步,瓜架上累累垂挂的冬瓜,坠弯了竹架,是盛夏水乡最朴实的风景。它们静默无言,却让人踏实。记得老农李伯抚着瓜,像拍着老伙计的背:“这一架瓜,能给孩儿买几本厚实的练习册哩。” 瓜架下的影子里,盛着的不仅是荫凉,更是农人对脚下土地最深的信赖,对平凡日子最朴素的期盼。

待到这份承载着汗水与期盼的冬瓜上了灶台,便是它兑现清凉慰藉的时刻。刀锋轻落,厚实的瓜肉豁然眼前,汁水充盈。送入口中,鲜甜的汁液瞬间迸发,沙软绵密,一股清冽瞬间涤荡了心头的燥热。那纯净的清甜,裹挟着田野的芬芳,在唇齿间久久萦绕。清炒取其鲜甜爽脆,与排骨同炖则得醇香温润,无论何种烹法,都是盛夏脾胃最熨帖的恩物。

当此骄阳灼灼,步入那片绿意浸透的田园,指尖触碰到冬瓜微凉的霜衣,唇齿间回味它清甜的汁水,便仿佛触摸到一份来自土地深处的、对抗炎夏的力量与生生不息的诗意。下次路过瓜田,或许还能听见叶隙间的风——那是冬瓜在说,夏天的故事,都藏在这口清甜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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