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一来年依旧迎花开

老屋的窗棂上还贴着去年的窗花，褪色的红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温柔。王婶踮着脚尖，用鸡毛掸子轻轻扫着窗台上的灰尘。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那些沉睡的往事。

厨房的水壶发出尖锐的哨音。王婶放下掸子，蹒跚着走向灶台。她往搪瓷杯里撒了一小撮茉莉花茶，滚烫的水冲下去，花瓣在杯中舒展翻腾。这是老伴生前最爱喝的茶，如今成了她每天早上的习惯。

院子里那棵梨树开花了。王婶端着茶杯站在树下，看花瓣随风飘落。记得大儿子出生那年，老伴亲手种下这棵树，说等孩子长大就能吃上自家种的梨。如今梨树已经高过房檐，可种树的人却再也看不到了。

"王奶奶！"隔壁的小丫头扒在墙头喊她，"我妈妈包了韭菜盒子，让我给您送几个来。"王婶连忙放下茶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丫头递过来的食盒还冒着热气，透过薄薄的面皮能看见里面翠绿的韭菜。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堂屋。王婶坐在老式缝纫机前，戴着老花镜给孙子的裤子缝补丁。缝纫机发出规律的嗒嗒声，这声音陪伴了她大半辈子。年轻时给孩子们做衣裳，现在给孙辈们补衣服，针脚里缝进去的都是说不出口的牵挂。

傍晚时分下起了小雨。王婶收起晾在院子里的被单，闻到上面阳光的味道。她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雨季，孩子们光着脚在院子里踩水玩，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角。如今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滴敲打瓦片的声音。

天完全黑下来后，王婶点亮了堂屋的灯。二十五瓦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照着墙上那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她还扎着两条麻花辫，老伴的军装笔挺，三个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王婶用袖子擦了擦相框，其实上面根本没有灰尘。

临睡前，王婶照例检查了门窗。她站在廊下听了会儿雨声，潮湿的空气中飘来泥土的清香。明天要去给老伴上坟了，得记得带上他爱喝的茉莉花茶。雨还在下，但王婶知道，天亮后总会放晴的。就像这些年，再难的日子，不也都这么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