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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盼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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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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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炉边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已经有三年了。这三年间,他的身影总是频繁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骑着那辆旧永久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裤脚上沾满了尘土,仿佛穿越了时光的迷雾,又一次来到了我的记亿深处。

那时候,我在县城读书,每到周末,父亲总会来看我。有时他骑车赶来,车把上挂着装满东西的布袋;有时他乘班车过来,下车后还要走一段路,裤脚上总是沾着尘土。他的布袋里装着挂面、馒头,还有从自家菜园里新摘的黄瓜和西红柿,鲜嫩欲滴。最让我惊喜的是,偶尔还会有牛奶或方便面,那是父亲特意在县城小卖部买来的,包装上还带着他手掌的温度。

高一和高二时,我用蜂窝煤炉做饭。父亲每次来,都会蹲在墙角,仔细数着那些黑乎乎的煤饼。他的手指在煤块上留下几道灰印,数完后起身拍拍手, 说道:“煤不多了,我去买些来。”不多时,他就扛着一筐煤回来,一块块码得整整齐齐,就像列队的士兵。煤灰沾在他的蓝布衫上,可他却只顾着叮嘱我: “靠窗的煤先烧,潮气重。”

高三那年,父亲突然扛着一个崭新的煤气灶出现在门口。那是一个不锈钢的灶具,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弯腰安装时,我看到他后颈上有道被汗水浸湿的痕迹。他说这下方便多了,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是灌煤气的张师傅,随叫随到。”后来每次煤气快用完时,只要打个电话,那个满脸煤灰的张师傅就会蹬着三轮车赶来,把空罐扛在肩上时,肌肉绷得像铁块一样。

父亲总是中午来。有时我刚好能赶回去,就看到他在煤气灶前炒菜的背影。铁铲碰着铁锅的声响,葱花爆香的味道,都是最踏实的烟火气。有一次我推开门,发现他正捧着我的读写日记看得人神。那是学校发的蓝皮本子,封面上印着“勤学苦练”四个红字。 见我进来,他慌忙合上本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年寒假回家,母亲悄悄告诉我:“你爸把你的文章都看完了,说比他年轻时写得好多了。”我鼻子一酸, 想起日记本里那些幼稚的文字,竟然得到了父亲如此的珍视。

我换过好几处出租屋,每次搬家,父亲就骑着那辆老永久,车后绑着铺盖卷,走街串巷帮我找新房源。记得有一回下大雪,我下课后看到他站在校门口,眉毛上结着霜花,却笑着说:“找到一间向阳的,带你去看看。”

离别总是最难熬的。饭后父亲总要赶末班车回去,我送他到巷口。他走几步就回头,蓝布衫在风里晃啊晃的,像一面褪色的旗帜。我站在原地,忽然想起朱自清写他父亲翻月台的背影,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父亲最后一次回头时,总会挥挥手,示意我回去。但我总是要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才肯挪步。

去年整理旧物时,我翻到了那本蓝皮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满是少年的愁绪,有一页写着:“背了三遍还是记不住,我真是笨。”字迹力透纸背。我忽然明白,父亲为什么后来总是托人给我捎鱼肝油,包裹里必定夹着一张字条:“别太省。”

如今,父亲已不在身边,我终于懂得,他用一生的耐心与爱,为我点燃了生命中的炉火,让我在寒冷中也能感受到温暖。而我,却只能在回忆中,感受那份无尽的眷恋与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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