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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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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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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火里的数字非遗

暮春的铜官窑泛着青釉色的光,我蹲在 3D 打印机前,看喷头吐出银亮的陶泥丝,在成型台上勾勒出雏龙的轮廓。我不禁想起十二岁那年,平江老街上的九龙舞 —— 十八道竹骨龙身裹着金箔,在火铳声里翻卷如真,少年仰头望着龙睛里跳动的烛火,忽觉千年光阴在鳞片上流淌。那时我尚不知,这簇跳动的火光,终将在数字时代烧铸成新的年轮。

大学时在江永女书村的黄昏最是难忘。吊脚楼前,白发阿婆用尖笔在棉纸上画下蝌蚪状的文字,油墨渗进纤维的纹路里,像要把整个民族的密码刻进时光。我们蹲在青石板上整理销售数据,忽然听见隔壁教室传来清脆的笑声 —— 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女书描红本,眼睛亮得像星子:"原来每个字都是会跳舞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困在传统框架里的思维:当非遗只能以高价器物传世,当传承人布满老茧的手终将颤抖,或许数字技术能成为接棒的双手。

遇见刘嘉豪是在深圳的创业营。同为非遗人,他守着铜官窑的千年窑火,我揣着数字孪生的代码密钥。当刘嘉豪说起父亲刘坤庭捏陶时,木棍在掌心旋转出的弧度,三十年如一日磨出的老茧比刻度盘更精准,我忽然看见传统与现代的齿轮在碰撞中咬合。在 "泥人刘" 工作室,他见过老人用布满裂纹的手塑出十二时辰陶俑,晨光里的执壶匠人衣褶尚带着昨夜的窑温,却听见老人叹息:"我捏得了千变万化的陶,却捏不出能跑遍天下的泥人。"

于是我们在湖南师大的陶艺工作室搭起了实验室。打印机昼夜运转的蜂鸣里,失败的陶坯堆成了小山,有的在烘干时崩裂,有的在彩绘时釉色不均。总记得某个暴雨夜,团队成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三维模型突然笑出声 —— 当数字孪生技术终于完美复刻出刘坤庭捏陶时指尖的震颤频率,那些在传统工艺里只可意会的 "手感",终于在数据矩阵中找到了具象的表达。

首个 3D 打印的 "金蛇纳福" 陶壶诞生那日,阳光正穿过工作室的窗棂,在壶身的冰裂纹上流淌。这把融合了铜官陶土与数字建模的器物,带着手工的温度,却比传统工艺缩短了八成工期。当它被作为国礼送往远方,当非遗展馆的触摸屏上,游客可以亲手 "捏制" 属于自己的陶俑,那刻我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固守火种,而是让古老的窑火,在新时代的电路里,烧出更璀璨的焰色。

如今在曜薪科技的展厅,玻璃柜里陈列着传统陶模与数字芯片,墙上的屏幕循环播放着九龙舞的动态复刻 —— 金箔龙身化作数据流,在虚拟空间里永远年轻。而最动人的场景总出现在角落的体验区,穿校服的孩子们围在 3D 打印机前,看自己设计的陶纹慢慢成型,眼里映着与当年小女孩相同的星光。

暮春的风掠过铜官古镇,新烧制的陶坯在晾架上蒸腾着热气。我摸着桌上那方印着 "铜官云镜" 的木牌,想起刘坤庭老人说的:"当年我们靠窑火传话,现在你们用数据写信。" 信已寄出,正穿过光缆与芯片,向更辽阔的人间,诉说着一个关于传承的新故事 —— 当千年窑火遇见数字年轮,当非遗的种子在科技的土壤里扎根,那些曾被时光封存的璀璨,终将在年轻人的掌心,长成永不凋零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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