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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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妻子已经去世五年，我自己一人带着女儿艰难地生活，日子过得虽说不那么辛苦，但此中的辛酸也只有我一人可以体会得到。生活不易，但日子总要过，抚养幼小女儿的担子总要我一人担起来：你不担，谁会为你担起这份责任呢？
夏天的暴风雨过后，留给世界的是一片狼藉。那被风吹倒的树木与枝条，或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或散落在田野与道路旁边，阻碍有生命的动物进行活动。水泥路的低洼地带与池塘里，积满了水，特别是路上的积水，阻碍着出行人的脚步。虽说暴雨过后空气会清新一些，但闷热也会随即到来。蚊子在雨后出来吸觅人与动物的血液，维持自己的生命与繁衍后代，不能说是讨厌，也不能不说不讨厌——人家也是为了生存吧。就像苍蝇雨后出来四处乱飞，惹人讨厌一样，人家也是为了寻找食物与繁衍下一代才到处乱窜的。青蛙捕捉蚊子与苍蝇，充饥的同时，消灭了害虫，而那鸣叫声给闷热的夜晚奏响欢快的乐章，怀有躁动心情的人们，伴着蛙鸣在夜晚十一点钟才慢慢进入梦乡。
就在暴雨过后的一天晚上，我参加朋友聚会，无意间认识了朋友A女士。
那天是晴天，应约，我准时来到镇上的“喜来乐”饭店。我放下电动车，走进饭店，朋友们都已经到场，就等我入座开席了。而我拿去的酒也上不了档次，所以，就把带去的酒放到靠门的内侧，脸红着入席，打趣着解释我来晚的原因。屋内开着空调，围坐在桌前的六个人中，四男两女，都穿着很单薄的时髦衣服，其中只有我不认识的一位中年女士，看上去比我年长外，其余几位不是同学就是以前的朋友。
本来在炎热的夏天我不想参加这样的聚会，一是天气太热，一活动就会出汗，二是，自己要为生活忙碌，也总是从失去妻子痛苦的阴影中走不出来。闷热、放纵的季节，我最终拧不过朋友们苦口婆心的邀请，不得不赴约参加这次聚会。在平时，如果不去打零工，我会宅在家里看看书、写写文章，从不出去和外人进行交往。我自认为自己是不受欢迎、让人讨厌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引起别人的反感与厌恶。并不是自己多么让人讨厌与憎恨，倒是自己的自卑感，促使自己与外界减少来往，好像只有宅在家里才能心理平衡、相安无事似的。
正因为苦难造就了我现在的性格，我才认为平时少出门走动才是最好的处事方法。所以，外人对我的了解也很少，最起码，自从妻子去世以后，我是这样生活的，从未改变过。
而好心的朋友小B和小D，总是想带着我出去玩，总想让我生活得开心一些，忘记以前所有的烦恼。他们两个，还给我介绍对象，鼓励我再走一步，说一个人这样活着，太辛苦、艰难了。于是，在他们的鼓励与几次撮合下，我盛情难却，最终答应和女方见面聊聊。我很木讷，见过几位他们介绍的女朋友，不过，一位也没有功德圆满。这怨不得女对方，是自己条件不占优势，不是对方嫌弃自己负担重，就是提出很多苛刻要求，我实在无法接受，不得不回绝对方。说对方嫌弃自己，不如说我的要求高，更恰当些。
其实，生活的孤独也锻炼了我，成就了我抗压的能力。我总认为，一个人生活挺好的，除了挣钱与照顾孩子们的生活起居外，就是在家写写东西打发无聊的时间，别的，从不多想，多么单纯与自在啊！朋友说我毒性，应该找个女人照顾家才对，不然也太委屈自己了。但是，我感觉现在这样生活很好的。
这次聚会，我不知道在场的两位又会整出什么“惊喜来”。
二
聚会是单纯的聚会，没有什么目的性。我们海阔天空以后，散场前，朋友小B让我加A女士的微信，说是以后多多交流——她也是文学爱好者，听说我酷爱写作，愿意和我交流心得，愿意加我微信。我脸红着，扫码加了她的微信，但我并没有多想，就匆匆离场回家休息了。
那晚，我喝了不少的酒，有些头晕，回到家就倒在床上睡去了。
——席间，朋友们在纷纷炫耀自己的成就，吹嘘自己的汽车等级，晒晒自己的财富，夸夸自己儿女的优秀，深深刺激着我敏感与自卑的神经。我感到自己此生无能，为自己不能在事业与生活上再有大的提升而懊恼和憎恨自己。我喝一杯酒，红着脸，低着头，走出包间，去洗手间躲避倍显尴尬的局面与无话可说的让我感到低下、无能的话题。
只有这样，我才能跳出他们无意伤害我的氛围与炫耀彼此的话题。我被酒精麻痹的意识蒙胧，兴奋的血液猛冲向身体的每个肉体细胞。伴随着心脏剧烈跳动，大脑的冲动与厌烦冲击着我的思维。躲出去，逃避这种氛围，是我的首选。我逃出包间的那一刻，感觉自己解脱了、放下了很多。
我走出洗手间，并不想马上返回包间，想到外面走走。于是，我点上一支烟，转身走到饭店的外面。饭店不大，坐北朝南，门前宽阔的马路两旁亮着昏暗的路灯，照耀着晚上行路人与北面的商铺店面。路南边是一条河，河坡上矗立着静止不动的杨树，它们在暴风雨过后显得无精打采，都静静听着青蛙的叫声与蚊子嗡嗡声，还有偶尔经过的车辆马达声。不宽的河面，因为前几日的大暴雨，河水上涨了不少，同时，也助长了蚊子的猖獗与青蛙快活地嬉戏。靠路边河坡上，被人们不注意卫生而胡乱丢弃的垃圾里头，在路灯的光照下，一些苍蝇也忙着在夜色宁静、月满天空时，肆意乱飞地谈情说爱，也都想尽快繁衍自己的后代。
我让过一辆白色捷达轿车，走到马路对面，站好，掐掉烟头，悲哀地叹息起来。我平时不怎么吸烟，只有在情绪低落与兴奋时，才偶尔吸上一支，刺激一下大脑，使自己能找回原有的生活状态，不会因为好坏情绪而迷失自我。吸烟有害，是我的认知。
“怎么了，你也反感他们的谈论？”我被身后的声音震醒，飘出去的神魄，立马返回体内。
我回过头看，原来是A女士已经走到我身边了。在席间，大伙都坐着，我并没太在意A女士的长相与身材——这和我平时不在乎别人的穿戴一样，从而忽略了她的存在，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我通过路灯的灰暗光线，上下打量她的容貌——她，个子不高，大概有一米五，上身穿黄色短袖，下身穿蓝色性感牛仔裤，顺溜的马尾辫，说话时在后背来回晃动，显得甚是迷人；她的脸色因为光线弱，看不太清楚，不过，大大的眼睛上面，镶嵌着浓浓的细长眉毛，高高的鼻子下面，诱人的嘴唇上，涂着粉红色的口红，说话时，通过灯光还可以看到洁白整齐的牙齿。她，人不算很标致，但显得很有气质，很大方。
我惊呆了。我注视她。
“怎么，说话呀？”她好像被我看毛愣了，不好意思地用手摆弄着前面的短袖衣襟。
“屋里太吵，想出来透透气。”我轻咳一声，感觉自己这样盯着她，有点过分了。
此时，蛙声传入我的耳朵里，激起我的情绪。我想，同样的声音，也会传入她的大脑里，也会激起和我一样的情绪吧。我们彼此虽然在席间没有沟通过，只是简单的礼貌性打招呼，但是，在此时此刻，却好像彼此心灵相通一样，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打量她的同时，她也上下打量着我。灯光和月光混合在一起，把我们不相识的两个人，聚焦在暴雨过后没几天的夜晚小河边，她没有想到，我更没有想到。
“月色很美，特别在有水的河面上。你看，水中的月亮在对着你笑呢！”她打趣说，并用手指着水面上的月亮影子。
我转过头，目光看向水面。此时一只青蛙很是顽皮，从岸边跳入水中，打破了水的平静，激起水面涟漪一片，而青蛙的落水声，在水波荡漾开来时传出来，打破心的宁静。水中的圆月亮，随着荡漾的波纹破碎了身体，在水中来回晃动起来。
“圆月亮，破碎了。”我笑出声来，“你看，它在水中四分五裂了。”
她不说话，凝视着月亮破碎的身躯。
“不过，过不了几分钟，月亮就会修复的。生活，也是这样，支离破碎以后，过段时间，自然也会修复。”我话中有话。但是，我不想刻意表达什么，又想在话中隐藏另一层不能明说的含义。
她笑了，但没有说话，还是静静凝视着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的波纹与被波纹推开的月亮身躯。
“笑什么？很好笑吗？不就是这样吗？你看，水面恢复了平静，月亮完美无缺。你能看出什么两样来吗？”
“景色恢复从前，但，不能否认，刚刚发生的事情吧！”她若有所思，笑着说。
“是吗？就像他们在屋内得意地吹嘘自己的光彩夺目，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虚荣心在作怪，还是，攀比心在左右人的心境？”
“都有。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社会的产物。”她开始对我的话题感兴趣，用不解的目光凝视我。“你······不会讨厌这些吧。”
“说不上来，只是不喜欢，或者说，自己没拥有那些东西，心里失落感在作怪而已。”我向她走近一步。
“看······水面彻底恢复平静了。所以，你就出来了。”
“说逃避更恰当一些。”我显得很无奈。“水面恢复如常，不代表没有青蛙跳入水中激起过波浪······你说呢。”
我们相视而笑。
我们单独待了二十分钟，害怕屋内的人怀疑我们，就相互留了姓名，先后回到包间，继续和他们高谈阔论。
散场前，朋友们打趣我们两个，说我们有缘分。
三
爱在疯长的夏天里枝繁叶茂，不可控制。夏天的燥热，夏天的风雨与彩虹，夏天的万物活跃，就像一桶强有力的增长剂、发酵剂一样，让我和A女士的感情迅速生根、发芽、狂长，并悄悄改变着爱的频率。
很快秋天来临。那膨大的庄稼果实，沉甸甸地昂首挺胸站立于肥沃的土地上，等待人们的收割。叶子还没有变黄，双双飞的燕子，就已经带着繁衍的后代，迁移到温暖的南方去，只留下一群群麻雀和孤零零的乌鸦，飞翔在田间，或者农村房舍与树林间，鸣叫丰收时刻的到来与希望的储存。人们终于度过了发疯似的夏天，迎来了收获的喜悦。
我和A女士的交往，只是局限于微信聊天。我们从一开始一个月通一次话，到一星期联系一次的感情交流，到后来天天的甜言蜜语，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爱，也在变浓起来。我已经感觉到，我们每天不联系彼此是不可以的事情，因为每天听不到彼此的声音，我就会心烦意乱，心不在焉。我想，她也会有同感吧。我好像爱上她了，不对，是确定爱上她了。
其间，我们也见过几次面，都是在朋友聚会时，但我们，并不想暴露我们的情感秘密。所以，在众人面前，我们尽量克制我们彼此的爱意需求与表达。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对她真诚的爱，但通过一件事，我彻底明白了，她对我的真情实意，是发自内心的。
那时夏末时，我把希望在写作方面有所成就，没有写作工具，现在还是在本子上用圆珠笔写作的困境，讲给她听。她一开始只是支持我写作，后来在一次通话中她问我说：
“现在购买一台电脑需要多少钱？”
“怎么，你想赞助我，不成？”我无意，开玩笑脱口而出。
“不是。就是随便问问而已。”她有意无意地回答。
其实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就当是个玩笑，过后，马上把此事忘记了。可是，大概过了六天吧，她晚上联系我。
“你说购买一台电脑需要多少钱？”
“这个不一样，笔记本要贵一些，台式的要便宜一些。听说，要花不少钱呢。”我知道，自己做梦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电脑。
“你准备购买哪一款，说一下······没有电脑，写作的事情肯定不行。需要多少钱报个数！”
“怎么，你真的准备资助我吗？”我既惊讶又感动。
“对。我看好你！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想好了，给我回信息！”她说完，挂断了微信电话。
那一晚，我失眠了。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她的心思，想她对我的情感，虽然她对我一再强调，没有别的，只是单纯地资助我，想让我在文学上有所成就。可是，我怎么能相信呢？我一千个，一万个想，也会感动得彻夜难眠的。我做梦都想有自己的一台电脑啊！
就这样，火花在生发即将结束的季节，收获即将来临的夜晚，燃烧了我渴望爱情的孤独之心，并继续燃烧，燃烧，燃烧着······并使我辗转反侧，用激烈跳动的心脏，迎接充满爱的黎明。
她能有这份心意，我已经感动得想用自己一生的情感回报，想用一生的爱去爱她，我怎能接受她的这份真挚呢？我决定放弃，她对我的资助。
过了三天，她打电话问我想好了没有，我回答说暂时不买。可是，后来因为申请作品知识产权保护，需要用电脑申请，糟糕的是，我没有电脑。
她得知情况后，给我打过来四千块钱，并一再嘱咐我说：
“马上去购买电脑，完成版权注册。”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我又一次问了我心知肚明的问题。
“我看好你，相信你，只要坚持，你，日后一定会光彩夺目的。”
“真的吗？真的会有这一天吗？”我不相信她的说辞，始终坚信自己的判断。
“不要再问了，马上去买电脑，完成产权注册。”她笑了。
我听着那带有磁性的声音消失后，忍不住泪流如雨而下。我望着蓝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我对天长吼：
“我会用我一生爱你，呵护你！”
我就这样深深爱上了她。
接下来，我们每晚必须聊天，谈论家长里短，讨论文学写作，探讨人生与生活。我们决定做网络恋人——我们不能见面，也没有时间经常见面，因为，彼此的生活与压力不得不使我们奔波与奋斗。时光在爱情悄悄来临的时候过得很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我爱她已经深入了骨髓。
四
时光在爱情的熏陶下过得很快，转眼，秋风送来了寒冷，吹黄了树上的叶子，卷落下树叶飘飘回到老家——地面上。田野也失去春天的性感，夏天的花枝招展，秋天的丰韵迷人，变成光秃秃、一片荒凉的景象。不过，早早进入泥土里的冬小麦，已静悄悄探出害羞的小脑袋，轻声呼唤爱情了。
这一天，她从远方回家，处理一些家庭琐事。她约我聚一聚。我心跳着答应赴约。
爱情之神驱动着我，我没有理由不去。
那天下午，我放下手中所有的活计，剃头、刮胡子、精心打扮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
那一晚，就我们两个人。
在网络上我们聊得火热，什么话题都可以谈论、讨论，可是真正见了面，单独坐在一起，彼此却都抹不开面子，少了网络上的热烈与冲动——对了，还有激情，还有缠绵，还有温柔。
酒是感情的增浓剂与壮胆剂，一点也不假。我们一瓶白酒喝下去八两后，彼此已经飘飘然了。于是，她脸色绯红地建议我，去她家坐坐。我红着脸，心脏狂跳着，答应了。
她的家距离我家有二十里地，在我家的西北方向，属于黄河故道区域，盛产桑椹果与苹果、杏子、桃子之类的水果，是有名气的水果之乡。
这是我第一次去她家。以前，她没有邀请过我到她家做客，我根本也没提过此事，所以，直到那一晚上，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她提出邀请，我才欣然前去。
她打开很久没有动过的“看门铁将军”，我们趁着夜色走进她的家。院子里长满了枯黄的杂草，一看就明了，这宅院好久没有来过人了。她带领我从矮小的枯草上踏过去，然后她打开房门，进屋打开灯后，我才走进去。在进她家大门时，我借着黑暗的掩护，趁她打开大门锁头不注意时，悄悄把我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提在手里，目的想给她一个惊喜。
进屋后，她忙着给我烧热水泡茶的功夫，我把礼物放到屋内的茶几上，然后，在茶几后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打开煤气炉，烧上水转身看见茶几上的我带的礼物，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她微笑着问道：
“这是怎么个意思？”
“你明天就走了，我给你买了一些，路上吃的用的东西。”我并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我发现她的身子一颤，找矮凳子坐到我对面，眼里噙着泪花。
“怎么了？感动的吗？你知道我的心思就好。”我猜不透她，是因为什么而流眼泪，“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安慰她。
“其实，我很喜欢你。”她低着头，用右手中指在茶几的桌面上来回摩擦着画圆圈。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这样表白，我感动不已。
“其实，前几日，我对女儿讲，让你做她的妈妈。孩子很高兴。孩子答应了，她说很喜欢你。”我含蓄地试探她的内心，想让她给我明确回复。不过，我问孩子时，孩子确实高兴地答应接受这位妈妈。
“其实，我老公在外地养病，我们两地分居。我们······我们感情不是很好······其实，我也想过······不过······”她哽咽了。
以前，她从没有提起过她家庭的事情。她不提，我也抹不开面子问——说实话，不是我不想问，其实我是害怕，害怕我问过，我们就会失去那份浓烈的爱了。现在，我知道她是有故事的人，我更感动了。不过，我不知道接下来，她会怎么样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会何去何从。
——屋内很静。我继续静静听，她讲述自己的故事。我用真心，感受眼前我深爱着的女人的不幸遭遇与苦难中的坚强，我的眼睛湿润了。激动的情感夹杂着同情之心，让我更加爱她，爱得更加热烈，更加疯狂了。
“我能吻你吗？”我鼓起勇气说。
她笑了。我们尴尬地沉默起来。
之后，我们不说一句话，只静静坐着，静静地看着彼此，静静听着彼此疯狂乱跳的心脏，跳动频率加快的声音，因为，此时此刻，所有的情感，都在眼神里，在这深夜的宁静里，用一种静默表达出来。无声胜有声的境界，蓦然出现在此刻，已是真情最好的传递——有时候，无语，是吐露心声的最好方式。
许久许久后，大概十一点钟吧，我恋恋不舍，含情脉脉，起身，告辞。
在走出大门时，我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是黑暗的，没有月光，没有星光，就连路灯也无情地熄灭了。我倍感失落。我想，怎么连夜色也不作美呢？
“走了。”我说。
“就这么走了吗？”当我打开车门进入车内时，她对我说。
“回去吧！”我木讷地说。
“给你机会，你不要······”她用很失望的语气对我讲。
“那么，我下去，咱们······”说着，我打开已经关上的车门，想下车拥抱她。
“握个手·····”说着她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走吧，时间不早了。”
她催促我。
我怅然若失。我后悔自己愚钝。
黑暗在无声地嘲笑我。对于感情，我真的很愚笨，真像榆木疙瘩一样，坚硬得不开窍。
一个月后，她在微信上说，她老公已经回家了。再之后，我不想打扰她平静的内心，让她记住我，我也记住她，就很少主动联系她了。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她已经是我的知心爱人，是我生命的唯一，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在一起。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她幸福，让我去死，我都愿意——因为，有一颗真心已经悄悄给了我，属于我，就这些，我心满意足了。
再之后，我们联系少了。可是，我的爱却在深夜里，慢慢渐浓，再渐浓。
我相信缘分天注定，就像她相信我会光彩夺目一样。
时光慢慢流逝，爱情慢慢变浓，变纯，变真。
我想，世间的感情，有一种超越一切的情感，叫做——放手。放手，有时候是一种爱，是真爱的升华，是，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五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那么完美。一件不幸的事情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与命运。
那是春节刚刚过完，人们还沉醉于欢乐与幸福的放松假期，一天下午，发生了我一生想都想不到的事情。
那天下午，因为要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我吃过午饭，一个人去镇上采购物品，刚刚到达超市门口，被突然而来的几个人给围了起来。我感觉事情不妙，想逃出他们的包围圈，但此时已经晚了。
他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开始动手打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们打倒在地，其中一个人还用手中的钢管狠狠抽打我的腿部。
我被他们打晕了，醒来已躺在医院里。听说是旁边的好心人拨打的“120”救护车，这也是我的幸运。当时那些路人，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他们的罪恶暴行，或者报警。还好，他们逃之夭夭以后，还有好心人打电话救我一命，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经医生检查，我的腿骨多处骨折，肋骨两处骨折，腰椎错位，需要手术后长期治疗与静养。我听到结果，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我平时为人和善，从不与人发生冲突。我百思不得其解，躺在医院治疗，可是，心头困扰我的被打谜团，始终让我不得安宁，思食不下。
我住院十二天的下午，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本来发誓以后不再和她见面的，可是她却主动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得不又一次勾起我对她的爱意。说实在的，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狼狈的样子，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被人毒打的事情，但她却鬼使神差地出现在我的病床前。
我没等她开口询问我，我先用感激涕零的口气对她说：
“谢谢，谢谢你能来看望我。你看看我，我这样子多么可怜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了。”
她眼含泪水，情绪失控地对我讲。“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怎么会呢？我弄成这样，怎么会是你的错？”我很惊讶。
“其实，你的这次挨打是我对象找的人。过年时我们吵了一架，我一冲动就把我们的事情讲了出来，他当时气哭了，但并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直到警察找到他，我才知道，打你，他是主谋。我想请你放过他，放过他们这帮粗鲁之人，不要惩罚得他们太重——我知道他们的行为对你的人身造成了伤害，不然，你也不会报警深究此事。求求你，放过他们吧，看在我的面子，看在咱们的感情上，求你，放过他们。”
她哀求着我。
我先是愣傻傻地看着她，然后大哭起来。我当着病房里的所有人，发泄着自己委屈的情感，发泄着这几日的痛苦情绪。
没想到，居然是她的……爱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跪在地上哀求着我，让我放他们一马，不要惩罚他们了。
我不说话，大脑情绪失控，并且变成一片空白。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去思考负面的事情与这几日自己受的苦难。
好久好久，我努力思考，怎么爱情爱到最后会受伤？爱一个人痛苦，怎么被爱同样也会痛苦呢？
我低声说，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我让她回家告诉她对象，希望以后他会好好做人，不再作恶。
……我终于战胜了自己，战胜了自私，战胜了爱……我放手了。
放手，也许是最好的感情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