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

            一

宋万家这几天心情特别不好，公司这两年一直不景气，上个月的工资到现在还没发，据说马上就要裁员，家里的父母又打电话催他赶紧找对象，他心里又烦又乱。他想了好多，一直到半夜也没睡着，他摸过手机想给妹妹宋玫瑰打电话，一看已经快一点了，他想妹妹大概早已经睡着了，太晚了别吵醒她了，但是他焦躁不安的情绪还是促使他拨通了妹妹的电话，手机嘟嘟响了半天，才传出了妹妹睡梦中极不耐烦的声音：“哥，都几点了，你还打电话，有啥事吗？”

宋万家迫不及待地说：“玫瑰，我想辞职，跟你一样去送外卖。”

“什么，你疯了，你是不是睡觉做梦说梦话呢？”

宋万家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公司都开不下来工资了，还要裁员呢，我得给自己找个出路呀，爸和妈还一直催着我找对象，我到什么时候才能挣够买房子买车娶老婆的钱呀。”

“那送外卖能挣多少钱呀，行了，哥，都什么时候了，你快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妹妹那头把电话挂断了。

宋玫瑰跑完了中午的外卖单子，和男朋友刘前前碰到一起，找了一家快餐店，一人要了一碗面。宋玫瑰边吃面边问刘前前：“我哥昨晚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刘前前嚼着嘴里的面：“我睡的稀里糊涂的，哪听清你们说什么了。”

“他说他要辞职，也来送外卖。”

刘前前瞪大了眼睛：“什么？他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他说公司不行了。谁知道了，我一会儿还得给他打电话。”宋玫瑰赶紧扑拉完碗里的面条，放下筷子，拨通了哥哥的手机，“哥，吃完饭了吗？”

“吃完了，你吃了吗？”

“我也刚吃完，和前前一起吃的面。哥，昨晚你跟我说的是梦话吧？”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

“哥，你可得好好想想呀，这不是小事，咱爸咱妈为了供你上学，吃了多少苦，就是为你有一个好的工作，不像我没念几年书。”

宋万家的家庭条件并不好，母亲又常年多病，父亲竭尽全力供他上完了大学，他在一家广告设计制作公司做设计，起初工作还是挺好的，这两年由于市场竞争激烈，以及公司内部经营管理不善，公司出现了一些问题。家里太困难，妹妹宋玫瑰只好辍学进城打工，她起初在饭店做服务员，后来结识了男朋友外卖小哥刘前前，在刘前前的帮助和影响下，宋玫瑰也成为了一名外卖员。

宋万家好像态度很坚决：“玫瑰，不用再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但是你千万别跟咱爸咱妈说，这两天我这边办完手续，就过去找你。”

“哥，……”宋玫瑰还想再劝劝哥哥，但是宋万家已经挂断了手机。

宋玫瑰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刘前前，刘前前看着宋玫瑰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咱们也没办法，看能帮他干点什么吧。”

宋玫瑰又嘱咐说：“前前，我哥辞职的事，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

刘前前点点头。

            二

宋万家很快就办完了离职手续，骑着电动车，驮着一个挺大的拉杆行李箱来找宋玫瑰。宋玫瑰帮着哥哥在手机里下载了一个美团外卖的软件，然后注册申请，通过审核，成为了一名美团外卖的骑手。宋玫瑰和刘前前一起又帮着宋万家在他们租房的附近租了一间公寓宿舍，把宋万家以前骑的小电动车换成了一辆续航远一点的大电动车，宋万家用手机付款时自己的余额不足，又让宋玫瑰给他转了一些，宋玫瑰有些不情愿：“都上了两年班了，自己没有钱，还得借人家的。”

宋万家笑着看了看妹妹：“我的钱不都是转给爸，给妈看病买药了嘛。小气鬼，等赶明儿挣钱了还你。”

宋玫瑰呲着牙：“嘻嘻。”

宋万家练熟了新电动车，跟着宋玫瑰和刘前前熟悉了两天业务，就开始自己独立接单送货了。

宋万家接的第一单就是一个客户买的一份炒饼，快速接单后他就匆忙赶到快餐店，可是快餐店里却很忙，正值午饭的饭口，进店里堂食的和线上点外卖的都很多，店里的人忙不过来，宋万家排号等了好长时间才取到那份炒饼。由于宋万家对街里的道路又不太熟，有时一着急就跑错了路，偏离了手机导航，过了红绿灯再返回来就更费时间了，手机导航只好重新规划线路。点外卖的客户着急地给他打来了电话，他又没有习惯熟练地骑着电动车接手机，所以他又要停下来接电话，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厉害女人的声音：“怎么到现在还没有送过来，都快超时了，再晚了我就退货不要了。”

宋万家急忙跟人家说好话解释：“大姐，您别生气，我今天第一天跑，业务不太熟悉，您多担待，您稍等，我这马上就到了。”

“好吧，你快点！”对方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宋万家这回一点也不敢再耽误时间了，他拼命地赶到客户家的楼门，当他叫开客户家门，笑脸相迎地递过那份外卖，准备再次跟客户赔礼道歉时，他看到那个女客户一脸的蛮肉，满脸的怒气。那个女客户一把抓过那份外卖，咣当一声就把楼门给关上了，宋万家站在那里好尴尬。宋万家心里越想越憋屈，第一单外卖就遭到了客户的冷遇，送个外卖还得看客户的脸子，宋万家气得给妹妹打电话，赌气说不干了，妹妹问他怎么了，他向妹妹诉说了一大堆委屈和不满，宋玫瑰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不愧是读书的人，脸皮太薄了，像我们天天送外卖，什么样的人碰不着呀，没事，哥，这算什么呀，脸皮一厚就过去了。”还好那个客户并没有给宋万家差的评价。在接下来的几单外卖中，客户对他的态度还算都挺好，宋万家的心里还略微舒服了一些，再点开手机一看自己手机里钱的余额已经增多了，心里又有些愉悦了。

             三

那天宋万家去送一份刀削面，叫开楼门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漂亮的美女，白白的面孔像一朵猛然间盛开的白玉兰，黑黑的长发披散在洁白的连衣裙肩膀处，宋万家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他的眼睛好像被一块磁铁给吸在了美女的那张脸上，他用手把那份刀削面向前送过去，美女大概发现了宋万家失魂的表情，也用眼睛看着他，伸手去接外卖，没想到手一下子抓到了系方便袋的活扣的那一撇，方便袋一下子被拽开了，袋子里的餐盒猛地从里边滑落出来，摔在了地上，一盒刀削面全撒在地上了，而且还溅了美女的裙子上一大片。宋万家这才缓过神来，赶紧给美女赔礼道歉：“哎呀，美女，太不好意思了，都怪我。”

美女并没有像上次那个凶神恶煞似的怪罪宋万家，反而显得很安定，温文尔雅地说：“不怪你，都怪我没拿好。”

宋万家赶紧从衣兜里掏出一些卫生纸，上去就要帮美女擦裙子上的面汤，美女往后退了一步：“不用，我自己来吧。”说着，抢过宋万家手里的卫生纸擦起了裙子。

宋万家显得很不自在：“太不好意思了，有拖把吗，我来给你收拾。”

“不用，我自己来吧。”说着美女回屋拿来了扫地的矬子和拖把自己收拾了起来。

宋万家急得不知怎么是好：“美女，耽误你吃饭了，我再去给你买一份吧，上班时间还来得及吧？”

美女大方地说：“不用了，我今天休息，一会儿我自己出去吃就行了。”

“别，别出去，美女，千万别出去，您在家等着，我去再给你买一份，一会就回来”说完，宋万家就跑出去了。

“唉？”美女楞楞地看着宋万家的背影。

宋万家火急火燎地给那家快餐店打了一个电话，让他给再做一份刀削面，等他骑着电动车赶到店里时，刀削面已经做完打包好了，宋万家付完款就又追风赶月地赶回了那位美女的家，当他看到眼前的美女身上又换了一件粉红色的连衣裙时，觉得美女比刚才更好看了。宋万家把第二份刀削面稳稳地送到美女手里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美女接过刀削面，拿着手机要给他转钱，他摆摆手：“这是我赔你的，您慢慢吃吧。”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从那以后，宋万家心里对那位美女就放不下了，他从外卖订单里根本找不到那位美女的电话，因为已经被平台给屏蔽了，他有时送外卖路过那位美女的小区里，他都会向那个楼门望过去，想象着那位美女从那个楼门里突然走出来。

经过一段时间，宋万家渐渐熟悉和适应了送外卖的工作，有业务的时候，抢到一个订单，他就要争分夺秒，像一个追风的人，骑着电动车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飞行。闲暇的时候，没有订单可抢，别的同行们都在刷抖音看视频，他就利用这空闲的时间构思和写下一些短诗，因为他以前业余时间就喜欢写一些小诗。他衣兜里揣着一小本便签纸和一支圆珠笔，每当有灵感迸出好的诗句，他都立即把它记在便签纸上，晚上回到出租屋里再把它录入电脑存储起来。在订单的空挡时，他为了打发时间，缓解烦躁，他慢慢学会了抽烟，但抽的是最便宜的黄果树。一次宋玫瑰去等外卖，发现哥哥叼着一支烟，坐在电动车上正在喷云吐雾，她把电动车骑到宋万家跟前，从车上下来，支好电动车就走到宋万家跟前，上前一把把宋万家手指夹着的半截烟抢过来，扔在地上，用脚使劲踩了两下，生气地说：“哥，你怎么还学会抽烟了呢？”宋万家红着脸只是笑。

            四

很晚了，宋万家跑完最后一个单子，准备回去休息，当他骑着电动车经过立交桥下边的时候，好像发现前边的路边有人在撕扯打架，宋万家放慢了车速，到跟前借着路灯的灯光一看，一个女孩正在被一个男人撕扯着往路边拽，女孩正拼命地挣脱反抗，不停地用手里的包打着那个男人，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来人啊，救命！”

宋万家停下电动车，从车上跳下来，大喊一声：“干什么呢！”

那个男人见半道杀出个程咬金，松开那个女孩，就冲着宋万家过来了：“你是哪来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个男人说话时舌头都不太好使了，好像是喝酒喝多了，醉醺醺的。宋万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又高又膀，他刚把电动车支好，那个男人就挥着拳头朝宋万家扑了过来，宋万家急忙躲开，脚下绊在马路牙子上摔倒在地，他又猛然从地上站起来，快速摘下头盔拿在手里，那个男人又回身扑向宋万家，宋万家用头盔挡了一下，然后挥起头盔朝着那个男人的脑袋就是一下，那个男人被打得里倒歪斜倒向马路的边上。那个男人突然不动了，宋万家以为他把那个男人给打死了或打昏了，他赶紧蹲下查看，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发出鼾声睡着了，宋万家觉得又可气又可笑。这时那个女孩好像被吓傻了，楞楞地站在那里看着宋万家和那个男人。宋万家抬起头望向那个女孩，猛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又惊又喜，站起来张大了嘴巴：“啊，原来是你？”原来这个女孩正是前一段他给买刀削面的那位。女孩好像也认出了宋万家，她急忙走过来：“是你呀，他死了吗？”

宋万家笑了笑：“哪能那么轻易就死，我又没使太大的劲儿，他可能是喝醉了，睡着了。你听，睡得还挺香，我们报警吧，让警察来把他弄走。”宋万家拨打了报警电话。

宋万家问：“美女，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呀？”

美女说：“我今天店里太忙，加了一会儿班，没想到倒霉碰上这个醉鬼，多亏遇到你，真是太感谢了。谢谢你啊。”

宋万家有些不好意思：“谢啥呀，应该的，我碰到这事也不能不管呀。”

女孩还是一个劲地表示感谢：“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不一会警察就赶到了，询问了具体情况后，然后警察想叫醒那个醉汉，可是怎么叫也没有把他的鼾声打断。宋万家和两个警察一起把那个醉汉抬上警车，让女孩也上了车，宋万家骑着电动车跟着一起到附近的派出所做了一些笔录。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很晚了，女孩要打车回家，宋万家说：“这么晚了，哪还有出租车了，我送你回去吧。”于是宋万家把绑在电动车后座上的外卖周转箱卸下来，放在前边的脚踏板上，让女孩坐在后座上，把她送到了家。女孩站在家门外，深情地看着宋万家，还是不停地表示感谢：“今天真是多亏你了，我怎么表示感谢呢，你给我留个电话号吧。”两人互相留了电话号，又加了微信，宋万家的微信名是宋万家，女孩的微信名叫蒋灿灿，两个人的微信名都用的真实姓名。

“以后有事电话或微信都行，晚安，再见！”说完，宋万家就要和蒋灿灿拜拜，他猛然一模衣兜，“不好了，我的东西丢了。”

蒋灿灿也一愣：“什么东西丢了？”

“没啥东西，就是一个小便签本。”

“便签本？你记账的吗？”

“不是，上边有我今天写的两首诗。”

“啊，你还会写诗？”

“闲暇时没事，随便写写。好了，美女，我得去找我的诗了。”

“慢点骑，注意安全！”蒋灿灿再一次看着宋万家远去的背影。

宋万家比白天送外卖时骑的速度还快，来到刚才桥下出事的地方，发现他的那个心爱的小本本正藏在马路牙子的外边，他急忙上前捡起来，抖抖上边粘上的土揣进衣兜里。

宋万家刚刚回到出租屋，蒋灿灿就发来了微信：“万家，诗找到了吗，到家了吗？”

宋万家马上回复：“找到了，到家了。晚安，灿灿。”

蒋灿灿又发过来一个晚安的表情，宋万家回过去一个笑脸。

过了两天，蒋灿灿给宋万家发来一个微信：“万家，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今天下班后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你那天帮我。”

宋万家回复：“不用了，你别客气，你还挺忙的，另外，我要忙到挺晚呢。”

“没事，我等你忙完了，正好有一家二十四小时通宵的餐馆。”宋万家还想客气，但是碍于蒋灿灿的盛情只好不再推脱了，两人约好了地点和时间。宋万家忙完了最后一单，匆匆赶到餐馆赴约，蒋灿灿早已经点好了好几道菜，并且已经上桌了。蒋灿灿见宋万家如约而至，高兴地站起来招呼宋万家落座。宋万家看着一桌子的菜，睁大了眼睛：“哇，点这么多菜，太破费了，简单弄点就行，到一起见见面聊聊天就可以了。”

蒋灿灿说：“也没要什么，就是表示一下我的一点心意。”

“你真是太客气了，我这个人帮助别人，从来不要求别人怎么感谢，以后你跟我熟了就知道了。”

“是，我看出来了，咱们今天喝点什么酒？”

宋万家摆摆手：“酒就免了，一会儿还得骑电动车，来点饮料吧。”蒋灿灿让服务员上了两杯饮料，一杯橙汁，一杯柠檬，宋万家拿过一杯橙汁。蒋灿灿端起杯子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然后和宋万家碰杯喝了一大口。两人边吃边喝边聊，互相客气地夹菜，越聊越火热，越聊越近乎。蒋灿灿的家也是农村的，她到城里也打拼了好几年了，目前在一家美容店当店长，帮助老板打点和管理店里的事物，干得也很得心应手，老板是个女企业家，开了好几个美容连锁店，对她很好，也很放心，所以把一个店交给了她。两人聊着聊着就互相了解和熟悉了。

蒋灿灿问道：“你那天说你喜欢写诗，能拜读一下你的大作吗？”

宋万家有些不好意思：“什么大作，都是胡乱写的。”

“你就别谦虚了，让我大开一下眼界，好好学习一下呗。”

“以前写的都存到家里的电脑里了。对了，今天写了一首，还在这儿。”说着，宋万家从衣兜里掏出那个便笺本，“我着急写的太乱，你看不清楚，我念给你听吧，献丑了。这首诗的题目是《向你飞奔》”，宋万家拿着便笺本念了起来，“你在平台上的一道指令/立刻转动起我的神经/让风来追赶我/用雨来包裹我/把心贴紧地面/一下一下向你加速跳动/把命交给车轮/速度张开一双翅膀/当你需要的时候/我愿向你飞奔”。

听完宋万家的诗，蒋灿灿好半天还沉浸在宋万家的诗句中，她好像被宋万家短短的几句诗给打动了：“写的太好了，你应该把这首诗给诗歌刊物投稿，说不定能发表呢，你以前给刊物投过稿吗？”宋万家摇摇头。蒋灿灿鼓励道：“那你就试一试，把这首诗投一下。”宋万家又点点头。

这时，宋玫瑰和刘前前也都送完了最后的一单，两人也一起来到餐馆吃夜宵，宋玫瑰一进门猛然看见哥哥和一位漂亮的美女坐在一起吃饭，先是一愣，紧接着向刘前前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刘前前就要往外跑，宋万家一抬头恰好看见妹妹他们两人，就喊道：“玫瑰，你们跑什么，过来！”

蒋灿灿回头看见来了一对年轻人，连忙站起来问：“他们是谁呀”

“我妹妹。”

蒋灿灿赶紧过去招呼宋玫瑰他们过来坐下，几个人互相介绍了之后，宋玫瑰对着哥哥说：“哥，你什么时候谈的呀，还偷偷摸摸的。”

宋万家赶紧打断妹妹：“什么呀，人家这是非得要感谢我，特意请我吃饭，别胡想乱说。”宋万家和蒋灿灿又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上两天夜里发生的那件事，宋玫瑰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还是用一种特殊的眼神多看了几眼这位美丽的蒋灿灿。蒋灿灿又要了几杯饮料，几个人又为互相认识碰杯畅谈。等到几个人聊得差不多了，早已经下半夜了，宋万家说：“明天咱们都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吧。”宋万家起身就要去结账，前台服务员说已经结完账了，原来蒋灿灿先前已经把饭钱提前放在前台了。宋万家只好说：“灿灿，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破费了，改天我请客。”

蒋灿灿说：“看你说的，破费啥，能认识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宋玫瑰接着说：“咱们太有缘了。”

几个人都说：“对，太有缘了。”大家说笑着走出餐馆。宋玫瑰和刘前前一人骑着一辆电动车走了，挥着手和蒋灿灿拜拜。宋万家又骑着电动车把蒋灿灿送回了家。两个人分别时，有点依依不舍的意思了。

            五

宋玫瑰平时没事的时候总爱跟哥哥通话语音视频什么的，特别是有客户给不太好的评价，或被人家给投诉了，她都要跟哥哥诉诉苦，唠叨一番。突然有好几天听不到妹妹的声音了，也看不到她和刘前前一起来找他，宋万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就给妹妹打了个电话，问妹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开始宋玫瑰说没有什么事，后来宋万家一再追问，宋玫瑰才跟哥哥说了实话：“我跟刘前前分手了。”

宋万家很纳闷：“你们两个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分手了？”电话里宋玫瑰却呜呜地哭了起来。宋万家赶紧安慰妹妹：“玫瑰，别着急，等我碰到刘前前我再跟他算账。”

那天在等单子的空挡儿，宋万家看见刘前前也在附近坐在电动车上看手机，他就走过去问刘前前和妹妹是怎么回事，刘前前面对未来的大舅哥也是一肚子的委屈：“哥，真的不怨我，她说家里阿姨住院需要一笔钱，她向我借钱，我说我现在没有钱了，她就跟我翻脸了，说我跟她玩心眼，提出分手，还把我撵了出来。哥，我真的没钱了，平时我的钱都给我妹妹美美交学费和做生活费了，上一段家里急需钱，我又把剩下的钱都给了家里。这不，玫瑰把我撵出来，我只好到我老乡那里挤在一张床上凑合了。”

刘前前的妹妹刘美美这两年正在读大学，每年的学费和生活费确实都包在了刘前前的身上，因为他家里的条件也很困难。宋万家看着刘前前点点头：“没事，别着急，我去替你跟玫瑰解释。你自己再找找她。”

宋万家听从了蒋灿灿的建议，随即就把自己认为写的好的几首诗投给了一家诗歌刊物编辑部，有一天突然接到了诗歌刊物编辑的电话，告诉他他的诗通过三审被刊物采用了。宋万家喜出望外，立刻给蒋灿灿打了电话：“灿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诗被刊物采用了，太谢谢你了！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庆祝一下。”蒋灿灿听了这个消息也高兴的不得了。与蒋灿灿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宋万家又给妹妹打了过去，宋玫瑰接通了电话，以为哥哥又是问她跟刘前前的事：“哥，不用你操心了，我们已经和好了。”

宋万家笑了：“和好了就行了，人家前前是一个多有责任心的人呀，对妹妹都那么付出，以后对你能错了嘛。”

“哥，不用你说了。”

“玫瑰，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诗被刊物采用了。”

“是吗，那太好了。”刘前前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

晚上忙完后，宋万家、蒋灿灿、宋玫瑰和刘前前四个年轻人又在那家餐馆聚齐了，宋万家高兴的不知说什么了，热情地跟大家说：“今天我做东，和大家共同庆祝一下，没点什么太好的菜，估计刊物给的稿酬也够咱们今天吃喝了。在刊物上发表自己的诗是我多年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在几个人的要求下，宋万家又朗诵了一遍自己将要发表的几首诗。几个年轻人高兴地举起手里的橙汁，这是宋玫瑰特意点的，表示是成功的意思。几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充满希望的微笑。

            六

宋万家母亲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经常陷入昏迷，清醒的时候总是叨咕两个孩子，说他们都还没有结婚成家，心里非常放不下，宋万家的父亲打电话跟宋万家说了这事，宋万家心里也很难过，觉得不在母亲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结婚成家，实在是对不起母亲，哪怕是带个女朋友回家让她看看也可以。宋万家犹豫再三拨通了蒋灿灿的手机：“灿灿，我想求你帮个忙。”

蒋灿灿听说宋万家求她帮忙，感到很奇怪：“什么事呀？”

“你能请几天假吗？”

“请假干什么？”蒋灿灿更加莫名其妙。

宋万家停了一会儿才说：“我爸来电话了，我妈病危了，医院的医生已经下通知了，我妈最放不下的就是我还没有结婚成家，甚至还没有女朋友。我想让你给我当几天女朋友，跟我回一趟老家，可以吗？”

蒋灿灿听明白了宋万家的意思，先是说让她想一想，稍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说：“好吧，万家，我帮你，你什么时间回去？我先跟老板说一声。”

宋万家没想到蒋灿灿能这么爽快地答应他，感觉蒋灿灿跟他已经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了。宋万家也让玫瑰带着刘前前和他们一起回老家，让母亲一起看一看，也好让她老人家放心。临行前宋万家对几个人说：“回到家里，谁也不许说我辞职送外卖的事。”几个人都答应着。

宋万家他们终于在母亲去世前赶回到了家里，母亲躺在病床上，宋万家和蒋灿灿站在床的左边，宋玫瑰和刘前前站在床的右边，母亲一手拉着蒋灿灿，一手拉着刘前前，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多好的两个孩子呀。”然后就合上了眼睛。宋万家和宋玫瑰大声哭喊着妈，蒋灿灿和刘前前也跟着哭了起来。送走了宋万家的母亲，宋万家的爸爸虽然很悲伤，但是看到两个孩子都找到了不错的对象，心里又有了一丝欣慰。宋万家和宋玫瑰对父亲说：“这两年因为妈妈的拖累，爸爸您受苦了，我们今后一定好好工作，好好挣钱，让爸爸晚年享福。”宋万家的父亲还想留几个孩子在家多住几天，宋万家说工作太忙，就和蒋灿灿、刘前前一起返回城里了，让宋玫瑰在家多陪几天父亲。从这以后，不再是光蒋灿灿觉得亏欠宋万家的了，宋万家也觉得亏欠蒋灿灿的了，两人在手机里聊天的次数和时间都增加了，见面的频率比以前也快了，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了。有一次，分别时两人拥抱在了一起，还互相亲吻了好长时间。

            七

母亲不在了，父亲也已经年迈了，宋万家只想拼命地赚钱，一天尽量多跑几单外卖，空闲的时候多多触发灵感，多写几首诗，甚至他还梦想将来出版一本诗集，成为一名畅销诗人。

那天宋万家为了赶送一单，好接着顺便去取下一单。路边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小女孩在遛弯，起初小女孩是牵着女人的手的，前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小花猫，小女孩挣脱了女人的手跑了起来，宋万家没有来得及躲闪，刹车也晚了，一下子撞到了小女孩，把小女孩撞出去老远，小女孩重重地摔在水泥路上。宋万家急忙停下来跑回去，那个女人弯腰从马路上抱起小女孩，小女孩已经不省人事了，头上还在流血，女人急得哭了起来，嘴里大声地喊着：“玲玲，玲玲！”宋万家连忙拨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把玲玲和那个女人拉走了，宋万家也骑着电动车紧紧跟在后边。玲玲被送进了抢救室，那个女人没有责骂宋万家，只是站在抢救室的门外一直哭，宋万家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安慰着女人：“大姐，实在是对不起，都怨我太着急赶路了。您是玲玲的什么人？”。

女人哭着说：“我是他妈妈。”

“玲玲她爸爸呢？”

“已经不在了。”原来这个女人是玲玲的单亲妈妈，名字叫高玉红，玲玲的爸爸去年因为癌症去世了，高玉红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

玲玲在医院里昏迷了两天也没有完全苏醒过来，虽然命保住了，但是却成了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的植物人。宋万家一直陪伴在医院里，先是用自己的钱给玲玲交了住院的费用，后来自己的钱不够用了，又打电话给妹妹，妹妹问他借钱干什么，他跟妹妹说明了实情，宋玫瑰和刘前前骑着电动车来医院看他和玲玲母女，把缺的钱又给垫上了。

坐在医院的病床边，高玉红看着睡不醒的玲玲，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流下了两行泪珠儿。宋万家给高玉红买来了饭，她一口也吃不下。宋万家劝着高玉红：“高姐，你先吃一点吧，玲玲还需要你来照顾呢。”高玉红摇了摇头。宋万家看了看玲玲，走到高玉红面前诚恳地说：“高姐，不，我可以叫你玉红吗，我以后跟你一起来照顾玲玲。”高玉红用泪眼望着宋万家，一下子趴到宋万家的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蒋灿灿好几天没有接到宋万家的消息，这两天心里也好像总感觉宋万家出了什么事，就给宋万家发了一段语音，问他这两天在忙什么，为什么没有跟她联系，宋万家想了半天，最后给蒋灿灿发了一段语音，告诉了她这些天发生的事。蒋灿灿要来医院，宋万家强忍住眼泪，用语音告诉她：“不用过来了，灿灿，对不起，今后我要和高玉红一起照顾玲玲，愿我们做永远的朋友，祝你一切都好！”

                            2024年8月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