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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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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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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蛋特烦躁

李蛋是在图书馆得知那个消息的。想得到这个消息其实也不至于要上图书馆才能获取,他更不是有意去搜集这方面的信息,只是听图书馆里新来的两个老头低声谈起来。图书馆里禁人们说话,新来的老头估计不太懂图书馆里的规矩,借阅了报纸坐在李蛋的旁边。两个老头的厚厚的装订了的报纸近乎占据了李蛋面前长长的桌面。李蛋从心底里哼了一声,看报纸竟然跑到图书馆来,真是浪费资源。老头们乐得合不住嘴,像是捡到了宝。他们把报纸翻着哗哗响,貌似想让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在看报纸。他们每翻一页都会眯着眼睛扫视一圈他们的周围,然后拧开自带的玻璃杯溜溜地喝茶。李蛋想,刚退休的吧,做做,跟这些人同桌都是没劝。李蛋被这两个老头搅得看不下去书,大好的周末,大好的读书环境,被这两个陌生的老头破坏了。

李蛋合上书,揉揉干涩的眼睛,他准备还书离开。

经过老头的身边,一个白头发的老头像是在报纸上发现新大陆的一样惊叫。乖乖,原来是这样,这病的潜伏期也真是长。另一个秃头老头好奇的问,什么病,这么严重。白头发说,狂犬病,据说被疯狗咬了的人都会得这种病,尤其是被狗咬后伤口处理不当,得病的机率更高。白头发说,这种病人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做一些自己都想不通的事,比如说突然间会产生一股力量搞破坏,之后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

秃头说,说得没有错,我单位原来有一个青年,走路走得好好的,一拳把路边的LED显示屏给砸碎了。之后我们问他为什么要砸,他自己说不出个究竟来,后来去医院查了,得的就是这个病。李蛋扫了一眼,原来报纸上所讲的是关于狂犬病的报道。报道引用了一个专家的言论,被恶狗咬了如果处理不当容易造成狂犬病,那个专家是某个重要机构的负责人,说话应该不会像网络上的那些专家们扯淡。李蛋扶着桌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把报道读完。他猛扶桌子的那一刻把两个老头吓了一跳,他们以为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吵闹声破坏了坐在身边浮躁的年轻人的清修。毕竟在浮躁的社会里坐在图书馆里读书的年轻人不多了,他们更多是在咖啡店里膝盖顶着平板或者握着手机蹭店家的WiFi。读完报道的李蛋像是丢了魂,呆呆的,更把两个老头吓得不敢做声,担心李蛋突然间在他们面前倒下。李蛋不是碰瓷的,他也不会倒下,他只觉得报道上所说的那些症状他好像都有过。

有些情绪会在瞬间爆发出来,还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像是一股外来的力量在那个瞬间控制了病人的思想。周末父母不在家,快高考了的李蛋做完一套模拟试题,揉揉眼,走到院子里,一声声知了的叫声打破了天空的宁静,院子里的两棵大杨树下拴着两头健壮的黄牛。热天,黄牛在树荫下悠闲地将原先吃进肚子里的草重新咀嚼,它们磨牙的声音和知了一样的刺耳。李蛋需要休息,他回到窗前的桌子,桌子前堆着乱七八糟,全是教科书,更像是桌上的小书架翻倒在了桌子上。李蛋想闭眼,他想在安静的夏日里,在被窗户上的玻璃过滤了的暖暖的阳光下趴在桌子上休息,哪怕是小憩也行。一只苍蝇在几声知了的呼唤下飞进了屋子,它围在李蛋的身边嘤嘤嗡嗡地叫个不停,一会儿飞到窗户前的玻璃上,几次苍蝇被玻璃碰得嘣嘣响。看来,苍蝇是上了知了的当才飞进屋子的。苍蝇飞到屋子里的床铺了,嗅了嗅满是李蛋臭汗的床单,似乎只有这样它才有力量冲出玻璃窗户。又一次的失败,苍蝇被碰得伤痕累累,它停留在床铺上嗅李蛋的尿渍,一滴水的尿渍。李蛋脸滚烫着,他不想让苍蝇嗅到他青春期的秘密,随手抓了一本书扔过去。苍蝇躲开了,在屋子转了几个圈,又落在那滴已经干了的发白的尿渍上。李蛋又扔了一本书,他与苍蝇的大战败落下来。他竟然战胜不了苍蝇对他的纠缠。他想,人类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得连一只苍蝇都无法战胜。他用枕头盖住了那滴让他心跳的尿渍,苍蝇在枕头上盘旋许久,飞向玻璃,碰了壁又飞向枕头。来来去去,嘤嘤嗡嗡。李蛋将手里的书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桌子上铺着的玻璃很快出现了花一样的裂痕。压在玻璃下的照片被裂痕分割成了很多块,在碎痕密集的地方,那张他和同班同学到镇上的景点旅游的合影变得模糊,他看不清微笑着的晓晴的脸。

李蛋被苍蝇打败了。他把屋子让给了苍蝇。

杨树的叶子舒展着呼吸阳光的味道。开阔的院子里经太阳的照射后弥漫着牛粪的臭味。母牛摇着尾巴尽力驱赶围在它身边的苍蝇。它边咀嚼边甩着尾巴,有时候扇动扇动耳朵,有时候猛摇着头。挂在牛脖子上的铜铃当就会在这个时候响起。卧在地上的母牛被苍蝇围攻得恼火起来,哞地叫了一声,像是宣战一样的站起身。它甩着尾巴,将后面的两只腿叉立开来,一股如河的尿水喷出来。母牛的尿多,它足足尿了一分钟,尿水像河一样的地流,流到了卧在它不远处的公牛的身下。公牛懒懒地挪了挪身子,它依旧是卧着的。公牛哞地叫了一声,发泄着对母牛的不满。母牛看了一眼公牛,找个干净的地方继续卧下。它仍用尾巴驱赶苍蝇。

知了,苍蝇,不远处飞来啄食的鸽子,让李蛋难以安静。他想像鸽子一样的去飞翔,但他很快看到一只啄食的鸽子被邻居家的小孩用大竹罩给扣了起来。那个小孩总是喜欢用小麦做当诱饵,撒在用小棍支起的竹罩下,只要鸽子进了竹罩,他就会拉动手里的小绳子,不幸运的鸽子很快就成了邻居家餐桌上的美食。鸽子寻情的叫声,比牛哞哞的叫声更大,更惨烈。

关了门,屋子里那只关着的苍蝇又唤了几个同伴来热闹。吵闹声让李蛋无法静来心再做一套模拟试卷,又无法闭眼休息,他在屋子外的厅里踱着步。他拿了枕巾驱赶苍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苍蝇们越战越欢,他已经疲惫不堪。大厅的角落里立着衣柜,里面装着冬天装的衣服,叠得满满着,木材的气味混着衣服的霉味一下子扩散开了,强烈的刺鼻的樟脑味让李蛋很快关了衣柜的门。衣柜上贴着一张女明星的日历。女明星露着洁身的牙齿,扭动着诱人的腰身。她的露肩的吊带裙把身体的凹凸展现的淋漓尽致,她含着笑,眼睛里满是媚惑。她似乎在挑逗着李蛋,李蛋开始躁动起来,伸手去触摸女明星光滑的肌肤。他抗拒着来自她的诱惑,似乎用眼神吸引着李蛋。李蛋像母牛刚才哞叫的一样大喊了一声,他用拳头砸碎了眼前的梦。梦醒了,女明星的画像依然充满了魅惑。然而,贴着女明星日历的衣柜轻薄的木板被李蛋砸出了一道裂痕。父母从田里回来看到后肯定会大骂他,他担心起来,他的脑海里已经闪现出母亲看到衣柜裂痕时对他的谩骂。搬着凳子坐在裂痕前,女明星的魅惑给了李蛋疏远她的理由。他的眼里只有女明星日历下的那拳裂痕。

衣柜是母亲请村里的老木匠打制的。衣柜是母亲的最受。叠放母亲的衣柜的那扇门被母亲上了锁,只有母亲外出时才会打开衣柜取出她喜欢的衣服穿在身上。那扇柜子里还有一个小抽屉,放里母亲值钱的物件,母亲的存折也放在那个抽屉里。她是那么爱这个衣柜,现在却被他打了一条裂痕出来。他想着,母亲剥了他的皮的心都会有。坐在小凳子前,他想着他为何要打木柜那一拳。想不明白的时候他只能解释为“鬼上身”。“鬼使神差”,鬼神控制了他的身体。

读了报道李蛋才知道他那时并不是什么“鬼上身”或者“鬼使神差”,而是他得了狂犬病,那些让他难以解释的行为都是狂犬病的症状,跟专家们说得一模一样,毫无差别。他之后砸过校长爱的玻璃,破坏过学校的桌椅,甚至还踢过女同学的肚子。他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那样做,原来根源所在就是那篇报道的提点。

李蛋被恶狗咬过吗?这个是肯定的,李蛋怕狗怕得厉害,看到抱狗的小女孩儿他都躲得远远的,以至于李蛋怕一切动物。他喜欢动物,但他更怕动物走近他。这个听起来很矛盾,常常让人难以理解。

邻居老田家有一只恶狗。李蛋害怕去老田家去玩耍,田梅花喊了他好几次,走到老田家的院子门口听到狗叫他就会吓得撒腿就跑。就算是田梅花将狗拉到李蛋看不到的地方,但只要他走进院子,恶狗就会大叫狂叫。老田家的狗高大而威猛。有多高?李蛋说跟他一样高,大得像头骆驼。他总是这样形容老田家的狗,大学时有个室友他一个亲戚家的公鸡大得像头骆驼他还讥笑过,之后,他开始用大得像头骆驼一样形容老田家的狗。其实狗的个头并不高,只是李蛋小的时候个头小,在与他的对比中,他觉得小时候狗的高度能高他很多,所以到了后来,才觉得狗会大得像头骆驼。他的那个大学室友的认知也应是如此。狗仗人势,李蛋深有体会,只有他靠近老田家的院子时,恶狗会扑过来,若是老田在院子里,狗叫得更欢。老田家的狗凶恶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它咬过杨医生,咬过兰木匠,还咬过生产队的曹队长。曹队长身体魁梧,那天手里还拿着木棍,恶狗看见曹队长经过院门,叫嚣了两声,算是警告。曹队长根本不把恶狗放在眼里,更何况他有家伙在手,狗扑过来的时候他可以用木棍击打恶狗。曹队长轻敌,终究被老田家的恶狗咬去了小腿肚子一块肉。幸亏老田及时出现,制止了恶狗,要不然,曹队长的半条命就要丢在老田家的院门口了。

老田家有这么一条恶狗,原本很少去老田家的李蛋更害怕去老田家。那天,母亲去老田家找田婶串门拉家常,她拉了李蛋去。李蛋怕狗,母亲说,有大人在,狗不敢咬小孩。李蛋心里还是有些害怕,跟在母亲的身后。还没有到老田家院门,李蛋就听到了狗叫声。李蛋两腿发抖,不敢向前走。母亲回头看着立在原地迈不开腿的李蛋,笑着。看把人给羞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让个狗把你吓住了,狗就是见了生人叫唤两声,它还真能把你吃了不成?母亲说,有大人在哩,不用怕,咬你有大人挡着,小孩子的肉不好吃,狗只叫唤两声,你看它咬大人的腿,也没有咬过小孩子的腿,田梅花还和狗在一个院子里,它都没有咬过田梅花,还要乖乖地听田梅花的话,你连个女子娃娃都不如。

虽然母亲如是说,但李蛋还是怕得不敢迈腿。李蛋是母亲拖到老田家的。田梅花早把狗拉到了李蛋看不到的角落。恶狗先是叫了几声,被田婶臭骂了一顿后慢慢失了声,也不见的踪影。李蛋在田梅花在院子的桃树下摘毛桃玩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狗,慢慢地李蛋忘记了田梅花还有一条狗的存在。玩累了,田婶取了一个玉米窝头给李蛋,李蛋握着窝头,正准备要吃时恶狗不知何时蹿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嘴还未咬到窝头时恶狗狠狠地在他的大腿上咬了一口。突然间出现的恶狗,吓得李蛋哇哇大哭,手里的窝头掉在了地上。恶狗叼了窝头逃离了院子。李蛋大哭并不是被狗咬后痛的哭起来,而是突然间身边出现了大得如同骆驼一样的恶狗,恶狗的眼神里满是怒气,大张的嘴如斧般的利齿,李蛋的魂吓得到处乱飞,只能哇哇大叫。那时的邻居田婶和母亲吓坏了,李蛋的大腿在流血,哗哗的止不住。田婶到灶房的酵面盒里挖了一把酵面,揉成团,在李蛋的伤口上滚来滚去。这个民间的止血的方法看起来还是很管用,血止住了,田婶将田梅花不穿的衣服扯成布条给李蛋做了简单的包扎。李蛋由此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他更害怕去老田家找田梅花了。

恶狗很恶,李蛋想过很多方法了结恶狗的性命,他想为民除害。可想了很多方法以后总是很快被推翻。比如说,他想到了拿老鼠药去毒死恶狗,但老鼠药的来源让他头痛。他想到用绳子把恶狗吊死,可谁会去给恶狗的脖子套绳子呢,绳子又要从哪里搞得到。他想过很多方法,没有一个可行的。当李蛋还在书本里找很多种消灭恶狗的方法时,恶狗死了。刚听到恶狗的死讯时,李蛋很高兴,这条恶狗终于死掉了。可他很快就失望起来,恶狗不是被他除掉的,他想了那么多没有用的方法。

恶狗是被枪杀的,县里来的人拿着枪把恶狗射杀了。那次村子里死了很多狗,恶不恶的狗几乎被杀得精光。村子里有小狗崽的也偷偷地送了人。不知是什么原因,村子里一下安静了起来。好几个年头里没有狗的叫声,似乎一切都过得很平静。在这种平静中,李蛋忘记了自己曾经被狗咬过。刚才的报道又让他记起曾经的往事,被咬的疼痛他早已忘记或者他根本记不起当时自己过分恐惧而抽搐情景。他只记得突然身边多了一只狗的双眼,那双眼让他至少只要回想起来都心悸。

“专家”强调,如果伤口处理不当造成后遗症的可能性更大。一团酵面止血,田梅花不穿的衣服从霉味的衣堆里搜出并扯成布条。民间的经验能否将恶狗经过利刀似的牙齿传播到李蛋大腿的毒素清理,这点谁也说不清楚。有个朋友的朋友被恶狗咬了之后,送到医院里打了好几天的吊针,打了狂犬疫苗。李蛋听朋友讲他朋友的时候,他从心底嘲笑那人太大惊小怪。看来应该被嘲笑是那个无知的他。他担心起来,曾经那些让人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狂犬症的反映。李蛋对自己的判断越来越坚定。他习惯性地大吼一声。心里特别烦躁的时候他总是会这样大吼一声,很快就会恢复平静。然而,这次,他连吼了两声也难以恢复平静。

踱到卧室里,床头柜上斜着他和晓晴的照片。晓晴披肩的长发乌黑发亮,瓜子脸,尖下巴,蓝紫横条的T恤套着一条淡蓝色的背带牛仔裙。晓晴是李蛋的阳光,她会驱赶李蛋所有的不快乐。当然,晓晴也是李蛋认识并一直坚持的朋友。他们高中就认识了,没有任何悬念地两个人进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校区,只是所学专业不同。毕业后,两个人又同时留在省城工作。只不过,李蛋在城南,晓晴在城北。只有节假日他们才相约一起,去两个人想去的地方,去任何有淡光的角落,坐在一起拉着手接肩而坐。好几次他在电影院里想亲吻晓晴,然而,他多次都失败了。一只路过的猫和行人的脚步声,都曾是打断他美梦的音符。

上网查了有关狂犬症的资料,他庆幸没有与晓晴亲吻。网上有个网友说狂犬病会传染,通过亲吻就可以将狂犬症传播给另外一个人,而且这种病症会遗传。李蛋把狂犬症传染给晓晴,两个人发疯了一样的争吵,摔屋子里可以随手举起的物品,用削得尖尖的手指甲抠抓对方的脸和脖子。然后,像疯狗一样的嚎叫,狂吠。更恐怖的是,他们两个生了更狂躁的小疯狗……

李蛋越想越怕,又是一声大吼。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再大吼一声呢。李蛋断定,这又是狂犬症的症状反映。晓晴清新的脸烙在他的脑海里,她应该不会是那种冲着他大喊大叫的人。每次去城北,晓晴轻轻开了门,拉着他坐她与几个室友合租的屋子里。屋子并不大,和大学时的寝室一般大小,摆放了两张床和两张小木桌。李蛋拉开木桌下的小凳子,坐在木桌前看晓晴的化妆品。晓晴的化妆品并不多,流面奶、底霜、爽肤水。他室友的木桌了摆满了各种化妆品,有英文的,还有韩文的,都怪自己读书不努力,他连化妆品上的英文字也不认识。李蛋指着室友的木桌说,乖乖我的妈啊,这么多能用得过来吗,这把抹脸当成糊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还是我们男人简单,随便涂点大宝就搞定了。

晓晴笑着,等我们有了钱,我也会买那些用。这女人最主要是要保养,要不然怎么留住自己身边的人。和晓晴一起这么久,李蛋看中的是晓晴总是有一种居家过日子的生活理念,她从来不夸张地花钱,总是扑素的那身打扮。晓晴也不喜欢买名牌的包包和衣服,她只管穿着舒服。晓晴每次都是这样对李蛋说,可她去买衣服的时候东拣西挑,有时候陪她逛一天街也买不到一件衣服。晓晴总是说,没有喜欢的衣服买回去也穿不了几次。

或许,晓晴的专业是会计,会计就应该精打细算,这样才对得起所学的专业。会计专业的女孩大多是内向的,沉默少语,她们的笑容很吝啬。晓晴应该是选错了专业,她从来不对李蛋吝啬她的笑容。李蛋从来没有见到过晓晴的室友对他笑过,目光冷冰冰的,像天山顶上的冰块,经过她的身边,李蛋很快感到几分寒意。这寒意瞬间被晓晴的阳光蒸发了,让李蛋回到温暖的现实。

晓晴二十四五岁光景,年轻而充满活力。在这个城市里,晓晴是属于年轻的姑娘,但在农村老家,二十四五岁还没有成家很快就会成为家庭的负担。晓晴的父母常常在晓晴面前念经,谁家的孩子刚过二十岁就领证结婚了,二十四五岁还没有找到对象真把父母亲愁死了。晓晴在父母面前有了新的绰号:墓里愁。乍一听,像是《神雕侠侣》里的李莫愁。这绰号很快就从老家传到了城里。晓晴说有男朋友了,小长假就带回去见她的父母。这算是最好的推辞了。可找一个男友回家真是不容易,她想起了哥们李蛋。晓晴的父母知道李蛋,他们曾经到大学看望晓晴的时候一起吃过饭。但她的父母好像不乐意他们两个在一起,李蛋的农村背景成了他们在她父母前难以逾越的鸿沟。

小长假前一天,李蛋的计划是不加班去图书馆看一会儿书,晚上睡个好觉。长假第一天和晓晴一起回老家,先去晓晴家,再去自己家。晓晴的父母虽说有些不愿意,但不至于会把他从她家里赶出来,不愿意他还会努力的。李蛋的父母看到晓晴后会很高兴的,他们一直看好他和晓晴在一起,他们说,农村出来的孩子实在。

一个未眠的夜。李蛋拿着平板搜索着有关狂犬症的资料,越看越害怕。他把网络上的资料称为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越是对号入座,越觉得自己的情况越像狂犬症。网络上吓唬人的也很多,有的贴子随楼主和回复者信马由缰,各持己见,到底哪个准确谁也说不清楚。前几日网上盛传吃苹果的贴子,有个专家说苹果表面有农药苹果皮不能吃,吃苹果要削皮。又有个专家说苹果皮营养丰富,吃苹果最好不要削皮。这让李蛋纠结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晓晴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喜欢怎么吃就怎么吃,管他谁谁爱咋哔哔咋哔哔去。

不过网上说狂犬病的症状他都很符合,这比吃苹果削不削皮更让人纠结。看了一条又一条的贴子,狂犬病会传染的话题支持者还是很多。还有几家医院推广广告的,他们建议去医院找专业医生,有的传的神乎其神,说以前被狗咬过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狂犬病的潜伏期长达四十多年,查出来之后经过某医院得到了根治,他的老伴、儿子、儿女、孙子、孙女都得到了医治。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越看李蛋的心里越烦躁起来。他想到了晓晴,他和晓晴只能止于牵手拥抱,不能再向下发展了,不能突破牵手和拥抱,不能近一步在月亮的诱惑下亲吻晓晴粉嫩的双唇,虽然他是那么的渴望。他渴望和晓晴建立个家,还有一对欢乐可爱的儿女。

李蛋从床铺上滚下来,额头碰到了床头柜上。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框掉在了他的身边。相框里穿着淡蓝色背带裙的晓晴依旧笑得阳光灿烂,那笑容将李蛋的魂魄勾去了七分。将相框扔到床下,李蛋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走进洗手间,镜子面前的那个人变得陌生。他头发蓬松,眼睛里满了血丝,红色像个吸血鬼。扶着洗手台,他觉得这个人不是他,他是一个快要死去的人,他讨厌那个死人状的自己。举着放在洗衣手台的洗发液向镜子砸去,镜中那个颓废的畏缩了身影消失在玻璃破碎声中。

浑身没有力气,呼吸开始也变得困难。眼前的星星点点开始飘落,像冬天里的雪片。李蛋吃力地爬到大厅,抓着一瓶矿泉水。他连拧开瓶盖的力气都没有,愤怒着将矿泉水扔得很远,他不想让矿泉水诱惑他。然而,他不想让晓晴看到他这样的狼败样儿,还是起身收拾一下吧,但他实在没有体力驱动自己的身体。他看到见那双恶狗的眼睛,它不再发怒,似乎变得友善起来。他冷笑,人至将死其言也善,人至将死恶狗的眼睛也变善了。

李蛋的世界一下子清静了,像在图书馆里,他看到了那两个老头神秘的笑,看到了晓晴可爱的面容,看到了恶狗临死前眼角流出悔恨的泪水。他想再看一眼晓晴,晓晴却离他越来越远。安静的世界里,他只听到了挂在墙上石英表呛呛呛走动的声音。

叮咚。门铃响了,可李蛋没有力气去开门。应该是晓晴吧,李蛋给过她房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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