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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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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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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上的导师

江南的初冬悄悄地来了,在我还时常陶醉于秋水长天的时候。

看了天气骤降的预报,便为“猫冬”的自己找到了慵懒的完美借口。

晚睡晚起,赖床几日,骨子里的惰性便如水藻般悄然滋生、肆意攀沿。

这惰性的开端,便是“蠢”——四体不勤,让思维都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为了自救,便开始戒“蠢”。

如何戒蠢呢?

《论语》上说“近山者仁,近水者智”,便想到了其中“近水者智”这一句。

其实,这也是我平素治疗犯蠢的方法之一。

于是,我走向了母亲河资水,去赴一场初冬戒蠢戒懒的大自然疗法。

蓝天澄澈,阳光郎照。初冬的资水,仍尽情展示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古人诗意境象。

江水澄澈,将辽阔的碧空悉数尽揽,把自己渲染成一匹不见源头、绵绵天际的蓝色锦缎。

阳光慷慨地倾泻在水面,微风拂过,吹皱一江碧水,那细碎的涟漪带我重新审视波光粼粼一词的来源。

金色的阳光点点跳跃,被投射到岸边的浅滩河床细细的波纹上,幻化成无数细密、闪烁的金色鳞片,层层叠叠,似是鲤鱼的鳞甲?又似青龙的金鳞?

我遥望江中据说是关公青龙偃月刀化成的洲渚,觉得这自然的意象之美,在此刻具象为流动的光影诗行,令人豁然:原来波光粼粼一词,竟是如此生动。

沿河岸前行,风中轻舞的芦荻似在与秋天作无声的告别。

芦荻是风的姿态,风是芦荻的语言。

风过处,芦荻俯身低语,纤长的身躯清晰地描摹着风的轨迹,如国画中兰花长茎灵动的写意。

风在告诫芦荻:秋已尽,冬初临,盛放吧,此时的盛放,是上苍赐予的最好时节。芦荻允诺,便开始演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柔软苍凉。

远处青龙洲上高大的杨树,褪尽了喧嚣的绿叶,换上一身素净的银装,在风中萧然兀立,自成一道清冷的风景。

初冬,如一位大写意的圣手,借天光云影随意变幻着庄严与肃杀。

继续前行,惊喜便在细微处迎面而来。有迟开的果翅菊,在万物收敛之际,灿然睁开金色的眼眸,晶亮如星。

一丛丛红叶石楠,枝头攒聚的嫩叶像春天时的茁壮,竟如烈焰般绽放。这石楠初时鲜红似火,灼灼如华。待过些日子,艳红便开始沉淀,悄然过渡为沉静的翠绿。

经此一场无声的蜕变,少女的灼灼红颜竟化作了少年的青葱意气,令人莞尔又生感慨。

  此刻,仍有不甘寂寞的蝴蝶,在披覆薄霜、渐渐枯萎却依然挺立如炬的凤尾花上翩跹起舞。

我曾用手机扫描我眼中的凤尾花,她的学名叫青霜草。但我觉得她花朵的形态如鸟雀的尾羽,有网上销售此草,名凤尾花,我便欣然接受。

   黄的蝶,黑的蝶,斑斓着不知疲倦地穿梭于枯荣交织的凤尾花丛,蹁跹流转。

五彩的翅膀不停地轻颤,扇动,仿佛在演绎刀郎的《花妖》那令人泪下的旋律:花妖执着地追逐着偏离罗盘的情缘,从泉台追至临安,所爱之人却又奔向了余杭……

这渺小生灵的执着,不正是人世芸芸众生,对理想、对事业、对爱情或相隔千年,或如花叶永不相见悲欢离合的某种投射?

我静静地坐在延伸向水中码头的石阶上。

初冬的原野,资水汤汤向远,草木荣枯不息,生灵竞逐相随。

倏忽间,我忽然有所感悟:所谓“近水者智”,并非河水本身赋予了类似我这样的蠢笨之人多少玄妙知识。

资水,更像一面时光的镜子,映照出亘古的法则——生命无不在永恒的轮回中生生不息。物种各异,生灭有时,但其坚韧生长的渴望、盛衰转化的轨迹、向死而生的勇气乃至求而不得的怅惘,何其相似。

人世沧桑,莫不如是。

母亲河岸的一草一木、一虫一蝶,皆是沉默的导师,是原野上最坦诚的朋友,我总是抑制不住地亲近它们。

因为,我觉得每一次走近,都是聆听天地间最朴素也最深奥的智慧,足以涤荡我灵魂深处的“蠢”与“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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