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清浅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舒颖和卿浅的相识源于高一的第二学期，我们高中时进校的分班根据中考的成绩而定，四个成绩较好的平行班，但等第一学期结束会把成绩较好的组成一个班。舒颖和卿浅的成绩差不太多，但卿浅就是经典的边玩也能够边学好的，而舒颖是那种比较刻苦的女生。情况呢就是我和卿浅一个班，舒颖这时候并没能到我们班。当时正好是开学，卿浅也是坐在了我的前边。因为都是一个中学出来的，虽然初中不同班，但也就属于“相见相闻不相识”的状态。

高一的第一学期很快就结束了，就像是高中草草略过三年的不值一提的一笔。卿浅展现出了极强的理科天赋，甚至分班时的排名超过了中考高他十分的我。不出意外，高一的第二学期，我们迎来了文理的分科，而我们班也顺应作为了理科的最好班。这是舒颖和卿浅的第一次见面，我还记得当时在自我介绍时，舒颖的微红着脸：

“大家好，我叫舒颖，我是一个慢热型的女生，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说实话，舒颖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腼腆，至少不是那么外向。而卿浅呢也是那种闷骚型的。当时卿浅坐在第二排，我就坐他后边。当时的卿浅坐的很直，头也很低。对，没错，他好像对新同学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整个时间在那里看语文课本。后来我问他，你一个理科男什么时候对语文感兴趣了，他有点不明白，然后又突然笑着说：

“感觉那天的语文课本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平平淡淡，转瞬即逝，这可能就是我们高中三年最真实的写照，在无数的试卷和作业的夹缝中生活，让我们有了别样的乐趣。直到现在都还是忘不了那段时光，午后的夕阳，下课后的小道以及陪伴着我们青春的那些人。高一的下半学期很快就过去了，这一个学期我们和班上的同学也越来越熟了，因为座位调动的问题卿浅和我离得很远，但我们还是会时不时地聊天，我也了解到后来进来的同学中有卿浅的前女友，我就半开玩笑的问他是什么感觉，卿浅这时候就很急地说：

“那都是年轻不懂事，没啥感觉现在。”

我听说当时卿浅确实好像是被随便甩了，所以他好像对那女孩印象一直不好，但我没有直接当面说。舒颖确实也是一个比较腼腆的女生，我不记得她和卿浅在线下有什么交集，甚至在高一下学期舒颖还和我们班一个男生谈了一周的恋爱，没听错，确实是一周，当时知道的人都十分震惊，一口能吞下两个鸡蛋的那种。因为是舒颖追的那个男生，又是舒颖提的分手。然后再来说说我们的卿浅同学，喔，好像还真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表情。现在看来，我感觉他挺能装的，我猜他一定是o(╥﹏╥)o到(*^▽^*) 的变化。

高二的一年和高三的上半学期在放假和回学校的路上不断切换，原因就是疫情的全面爆发到解除封控。所以说这一年多的时间过的很快，快到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很多事。记忆中舒颖和卿浅是在高三的上学期确定的关系，当时的两人跟全班憋了个大的，印象中两人高二基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在高三的那个晚自习下课，两人在楼下牵着手散步，我们在楼上趴在窗口上看，尽管我们教室隔壁就是办公室，我们还是忍不住起了哄。舒颖和卿浅一下就脸红了，连忙拉着手跑开了。从那之后，两人也都没那么避讳了，因为卿浅后来办了走读，所以每次晚自习下课都能看见他把舒颖送回去再出学校，两人的关系也在一天天的更明显。

等到高三的下学期，我们好像都回过了神，都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松了，大家都在考虑以后的路，想去哪座城市，想考哪个学校……老师也一直告诉我们，再奋斗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去做我们想做的事了。可我们像是迷惘了，就像困在一个漩涡，我们期待六月，又害怕离别。最后一学期我们按照成绩分了座位，好巧不巧，卿浅又回到了我的前边，倒不是因为我们成绩相近，相反，我们成绩差异很大，这两年的时间让我的成绩退了很多，但我很感谢那些仍然信任我的人。我在空余时间问过卿浅，你们俩怎么突然就谈上了，卿浅糊弄着说哪是突然，都聊了很久了。

卿浅有个很好的朋友叫沈贺，沈贺告诉我说他们俩高二就开始一直聊天，后来感觉到了就谈上了。我听过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倒是卿浅，时不时就和我讲他们俩干了什么，有一次在他手机上看见了他和舒颖的聊天记录，嗯，我只能说内容挺逆天的，我之前说卿浅比较闷骚，我错了，他们俩都挺闷骚的。于是我就模仿着和卿浅说他们的聊天记录，卿浅一脸震惊地看着我，随即又不好意思地说情侣之间聊这些不是很正常嘛。我哈哈大笑地拍手，说很正常很正常。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卿浅和舒颖下课回去楼下转圈，晚上卿浅还是会送舒颖回宿舍。我下课时也经常会和卿浅聊天，我记得有一次就聊到了以后的想法，我开玩笑似地问卿浅，你上大学了不会就和舒颖分了吧，卿浅说：

“不会的，我不知道去哪里,但我想和舒颖报在一个城市，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疏影横斜水清浅，我们两天生就是应该在一起的。话说你想去哪啊？”

“我啊，我想去江南那边，最好是苏州。”

三月，四月，五月一晃而过，在五月底我们一起拍了毕业照，舒颖站得很端正，而卿浅就很开心地站在舒颖的后边，还比了个剪刀手。拍完集体照之后我们又去找每个老师拍照，然后舒颖和卿浅就一起消失了。他俩跑到了操场后边的那个走廊，两个人并排坐着，看着学校后边的那条马路，我记得那天的阳光晒的人很舒服，舒颖缓缓开口：

“卿浅，你打算考哪里？”

“你考哪里我就到哪里。” 卿浅还是笑嘻嘻地说。

而舒颖明显急了，微红着脸说：

“不行啊，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你分肯定比我高很多。”

卿浅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

“我只是害怕离你太远。”

……

在高考的前几天，我们大多都请假回家了，争取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人生的这场大考。舒颖因为一些原因只能住在学校里，卿浅就每天陪她到晚上才会回家。就这样，语文，数学，理综，英语，在考试铃结束的那一刻，我们该对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地方做个告别。卿浅也第一时间找到舒颖，两人不约而同地笑着说：

“感觉很好。”

那天下午的阳光正好，我们迎着夕阳回了家，又在那天晚上吃了毕业的最后一顿饭，大家基本也都到了，值得一提的是，班上的情侣都坐了一桌，于是我们就轮着去给那一桌敬酒。每一次有人给舒颖敬都被卿浅挡了下来，卿浅骂骂咧咧地说我们一群坏怂，大家都被他逗笑了，说他醉了，卿浅也不反驳，就笑眯眯地靠着舒颖。那天晚上的大家都喝的很多，只记得有人大吼了一句：

“祝舒颖和卿浅百年好合！”

“卿浅和舒颖百年好合！”卿浅摇晃着举起了手，而舒颖就靠在他怀里微红着脸笑着，好像时间都定格在了这里……

那个暑假我们都去做了我们想做的事，去烫发，去旅行，我和卿浅的联系比较少了，但县城就那么大的地方，有时候出去玩经常会碰见舒颖和卿浅，两人看起来就很甜蜜。那个暑假也就那几件事，查成绩，报志愿，等待背井离乡。

查成绩那天大家都挺害怕的，因为时间没有给我们什么考虑的余地，查完成绩就要开始填报志愿。那三天大家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只是在手机上互相问候。我也问了卿浅报了哪里，他说他报了西安交大，估计要留在西安了。我还是选择了报到了省外，可能是因为想出去看看。问了几个要好的朋友，除了留在西安的，好像大家都选择了不同的城市。

栀子花开，又要到了花落的时候。也是一个晴天，我们到学校迎接通往大学的路。我碰见了很多朋友，也碰见了卿浅，他被第一志愿也就是西交大录取了，我笑着说恭喜，然后又问舒颖呢，卿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笑着说：

“她也被西南大学录取了，我们都如愿以偿的被录取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重庆和西安，几百公里的跨越，山城夜色何似长安？所以我觉得高考最迷人的地方不是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我想去江南，但最后却来到了成都这座城市，我相信或许这就是天意，天意让人分离。

领完录取通知书后我和几个朋友约了吃饭，我们互相问了近况，也自然而然的聊起了班上的情侣，那个准备复读的朋友苦笑着说他已经分手了，我们都一脸惊讶，因为没想到苗头出现地这么快。我们问他原因，他说因为他女朋友接受不了异地，就提出分开了。说着他们又问起了舒颖和卿浅，我想了想，说两个人都挺好的。大家也没有太在意，都只是笑着继续聊天，因为这可以算是我们几个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了。等到第二年，我们再相见的时候，已经不像一年前那么整齐，有个朋友因为一些原因留在深圳没有回来，而那个复读的朋友也算如愿以偿，考上了他意愿的哈工大。所以时间也是一剂药，但只是让人在清醒时变得迷惘。

八月底，到了分别的季节，大家都坐上了那趟名叫“远方”的列车。卿浅因为军训原因在八月中旬就去了学校，他离开时我刚好回来，就跟他在高铁站草草说了声保重。但他和舒颖还是像以前一样，虽然不在一个地方，每天还是能聊得热火朝天，可能真像他说的，他们是天生就该在一起的。

……

成都这座城，我从无感到慢慢喜欢，是因为惬意，也是因为这座城市里无数个抱着吉他歌唱的人。上大学一个月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那年的国庆和中秋连在了一起，所以我们拥有了8天假期。我问了很多人国庆都不打算回去，又问卿浅，他笑嘻嘻地说：

“我回去是要回去，但估计要等后几天，回去了再重新回西安。”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我和舒颖约好了啊，前几天去广元玩玩，因为离我们都不远。”

我原以为大学的生活会让他们的感情出现一些问题，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在假期的倒数第二天我成功见到了卿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我和他聊了很多，聊着聊着他突然问我：

“你知不知道沈贺分了？”

“？？？”

我略微皱了皱眉头，说我最近经常和他聊天，没听他说过啊。

“就军训完，他女朋友就和他分了，好像他还不咋想分，不过我听舒颖说，他女朋友本来就是玩玩，本来打算高考完就分，后来不知道怎么拖到了前些天。”

我笑了笑说正常，反正我相信你跟舒颖肯定不会分的。他笑骂了我一句，说我一天都不能盼些好的。短暂的相聚之后，我们又离开了那座县城，回到那个新奇的校园，过着平淡着又平淡的日子……

你会发现大学的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都已经过去，元旦时我从成都去了西安，去西交大找了卿浅他们。我们一起去了白鹿原滑雪场，拍了一张合照，我记得当天发完朋友圈后，舒颖是第一个点赞的，这倒是挺正常了，我感觉他们真的是会一直走下去。

元旦后不久我们就陆续放假了，那个寒假我们只是吃了几次饭，一起聚了几次，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会碰见卿浅和舒颖了。大一下学期，清明节放假，我们几个朋友从不同的地方到了长沙，因为沈贺是在湖南大学。卿浅当时没去，但我们喝了点酒后就又聊到了他俩，所有人都觉得他俩是真的算模范情侣了，我说：

“疏影横斜水清浅嘛，你说怎么可能不在一起嘛。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一下学期我都没怎么和卿浅真正聊过天，大一的时间感觉一晃眼就过去了，让人难以抓到一丝喘息的机会。清明节，劳动节，端午节，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卿浅和舒颖越来越像小说里的男女主，感觉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再让他们分开。我也没有再问卿浅，因为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大学呢好像在我们的人生中很短，它存在的意义就是催促我们向前走。大一的暑假走之前，我们大概最后的十来个朋友一起喝了顿酒，那天大家喝的都很醉，甚至喝吐了几个，当然，又不免跟卿浅开起了玩笑，卿浅淡淡的笑了笑，我们都说很羡慕，羡慕他们这矢志不渝的爱情。

所以我后来想知道，什么才算是爱情。大一一年的生活让我们都适应了当下的生活，但也会被很多东西挡住了眼睛。所以我后来知道卿浅和舒颖分开的时候，我不解，我迷惘，我觉得卿浅不是那样的人。

大概是在九月二十号左右，我和沈贺聊天时，沈贺告诉我，卿浅和舒颖最近有点问题。我说怎么了，他说晚上打电话聊。我只记得我和沈贺聊了很久，总的来说，卿浅和舒颖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分了，但舒颖一直放不下，中秋的时候从重庆到了西安，就是为了见卿浅。我当时并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的点了两根烟，我回想起暑假的那顿酒，我突然就明白了当时卿浅为什么没有太大反应，也没有反驳，不爱了？还是不好意思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真相。但其实沈贺还是瞒了我。

那天之后的第二天，我看见vx上舒颖发布了一条主页状态，是疲惫，原话是：

“明明可以幸福到大结局，为什么要停下来牵别人的手。”

我截了屏，给沈贺发了过去，因为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道，沈贺也沉默了，

“好吧说实话，卿浅也没告诉我，我还是听舒颖说的，那天我中午搁网吧打游戏呢，舒颖一个电话给我打了过来，当场就哭着问我怎么办，卿浅之前就背着她和别人暧昧，我去我哪见过这场面。”

他顿了顿，继续说：

“我又没听卿浅说过，我哪知道真假，就只能安慰舒颖说不一定，就算是真的，又不是你的问题……说了一堆反正。”

我想了想，说是真的吗？

“牛魔的当然是真的，不光那女的知三当三，卿浅也是脑子有问题，觉得舒颖烦，我看两个人纯粹是下半身凑一起了……”

沈贺的情绪很激动，我倒是很平静，因为国庆假我们相约在成都相见，到时候我该以怎样的状态面对卿浅。我不知道。但我后来还是笑着到学校门口迎接了他们。晚上我们照常喝了很多酒，大家又像好久不见的老友，卸下了平日的伪装。我和卿浅还有沈贺一起睡了最大的双床房，或许真的只有在不那么清醒时才能说出那么真心的话。

“卿浅，你不是说‘疏影横斜水清浅’，所以你们天生是在一起的吗？”

卿浅明显一愣，虽然他脸已经红透，但还是笑着说：

“你从哪听来的啊，这么假”

“你特么都给睡了，然后转身就走了？”

卿浅沉默了一会儿，有点烦躁地说；

“你情我愿的事，你还管这么多干嘛。我跟她不合适，性格，生活还是三观，我总感觉我没有那么喜欢她了，她好像渐渐已经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了。”

我明显一愣，没有再说话，好像爱情就是这么让人困扰。其实我只是，想看到人人羡慕的两人走到结局。每个人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却只看到了故事里男女主角的结局。就像山城长安相隔百里，但山城就是山城，长安就是长安。后来，卿浅生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和舒颖又复合了，当经历那次的事后，我明显已经不再关注他两的事。就像疏影横斜水清浅，后边还有半句，叫做暗香浮动月黄昏。

月色昏黄，我们就再难以看清眼前的景色。舒颖缺乏的，是安全感，是卿浅给予她的坚定选择，所以她在知道了一切之后，还是选择了原谅卿浅，因为她很难以再确定自己能遇到一个让自己能坚定选择的人。后来我了解到，是舒颖的家庭原因，让她缺乏了安全感。而高中时的卿浅，就像是她昏暗生活里的一道光，照亮了她，和她的心。至于卿浅，因为舒颖对他的过度依赖，让他感觉到了压力，他们后来经常争吵，卿浅害怕，害怕这种争吵会带入他们以后的家庭，他觉得，日复一日的争吵还有什么爱下去的必要？

但我不予置评，爱情本来就会让人烦恼，但我们应该去面对解决这种烦恼。我们应该和旧的人去产生新的新鲜感，在这条路走到尽头之前，我们应该做的，是竭尽全力去做到我们应该做的事。

所以万事都没有绝对肯定的结局，我们所期待的，不过是我们认可的结局。我想，舒颖和卿浅的故事就讲到了这里，不管他们以后会不会分开，至少他们现在，还是他们。

“卿浅，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因为那天的语文课本上写着一句话。”

“什么话？”

“疏影横斜，水色清浅；暗香浮动，满月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