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嘉西西和英梓躺在宿舍床上发消息,她们没去上晚自习,风扇在天花板上呼呼作响,扇动着两人的床帘。教室里,亦月正专心写着笔记,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同时弹出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芝一禾的苹果手机也振动着。
芝一禾放下笔,麻利地抓起手机,弹开手机屏幕,她的右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处长了个茧,茧被笔杆压出个红印子,还没消退,右手小拇指有点外扩,撑在手机底部,似要被手机的重量压变形了,收不拢的样子,整只指节向外突出着,但并不影响她打字的速度。芝一禾麻利地回复了嘉西西和英梓发在室友四人群的消息,说导员刚在班级群发布通知,周五没课。英梓提议明天出去玩,接着发了一堆消息,亦月紧接着回复,她说晚自习后,觅食的时候见面再讨论。
嘉西西和英梓早早到了教学楼附近的店铺,亦月和芝一禾下了晚自习后就赶了过去。桌子上已经零零散散上了几盘菜,亦月和芝一禾拉开塑料凳子,顾不上凳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呲呲呲的噪音,便急切地说:“英梓十八岁生日,我们一起去三亚给她庆生?”嘉西西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把手机推到亦月和芝一禾面前,说:“我和英梓没有去上晚自习,在宿舍做了下攻略,你们看看。”手机屏幕亮着,发出微弱的白光,亦月和芝一禾用手一拨拉,两人的脑袋小鸡啄米般凑到一起。
“我觉得可以,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去过海边呢。这个攻略也做得挺好的,只是差个化妆的时间,还缺个住的地方。”芝一禾划拉着屏幕,又撩了撩头发,许久才说话。
“这个简单,咱们学校离机场近,机场里面就有高铁站。时间赶不及的话,我们可以在高铁上面化妆。住的地方嘛,找个价格便宜、靠海近的民宿就行。”英梓慢声慢气地说完就放下手机,右腿搭在左腿上,左手倚着凳子,右手几个指头则依次敲着桌面。她的手指甲上做了今年最流行的美甲款式,钻石贴在每根手指头上,随着英梓敲击节奏的频率起伏,亮闪闪的。
“我都行,你们随意。”亦月把筷子扎进碗里,开始开吃,享受美食。
“好的,那就这样定好了呀,费用AA,咱们谁也不能缺席呢。”嘉西西收起了手机。
到宿舍后,四个人又具体落实了出行方案,决定只拿亦月和英梓的行李箱,她们两个人的行李箱比较大,可以放下四个人的行李。
熄灯前,英梓又再确认了大家是否都买了票,定了起床的闹钟,把两个行李箱检查了一遍,拉上拉链,推到门旁边,这才轻手轻脚上床睡觉。
二
到了高铁站,英梓她们四人拖着箱子进去,偌大的大厅找不到一个坐的地方,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过道两边还蹲着一些老人小孩。扑面而来的空调冷气夹杂着许多人的汗臭味,英梓双眼翻白,本想手掐人中,奈何美甲太长,扣到了自己的鼻子。嘉西西感觉要晕倒了,捂着嘴巴说:“周末怎么这么多的人呀,真是没有想到。”随即拉着英梓去卫生间。亦月和芝一禾跟在两人后面,把箱子拉到墙角,蹲在旁边守着。
卫生间的洗手水池是男女共用的。上洗手间的人也有很多,嘉西西瞅准时机挤进人群中,大声喊着英梓的名字,英梓听到声音立马挤过去。两人拧开水龙头,一起洗了手,又再挤出去。
嘉西西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甩了甩手,正准备拉着英梓说话,英梓的身体往后侧了侧,手机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英梓刚弯下腰去,手机却被另一个人捡了起来。那人穿着一身黑色,低着头,后鬓几根银丝翘立,有点招眼。他把手机递给英梓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好意思。
当那人抬起头,看到英梓的一刹那,神色突变,头不动了,眼球也一动不动,像个石雕似的,双手还保持着刚刚递手机的姿势,嘴唇微翕,还有什么话未说出口似的。他的下巴上一茬短刺胡子,像刚冒出泥土的杂草,有点凌乱,很是打眼。与那张菱角分明的脸明显不协调,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搭。卫生间过于吵闹,英梓没听清那人说了什么,只得摆摆手,拿回手机后牵着嘉西西离开了。那人缓缓转头,英梓的背影在他的瞳仁里渐渐远去,那微张的嘴唇终于合上。他吞了口唾液,喉结上下滚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愣怔了一会儿,也离开了卫生间。
这时,广播响了起来,要开始检票了。四个女孩子连忙收拾好自己背上的背包,掏出身份证,走去排队。检票的秩序很好,少有人说话。
突然,一个小孩哭闹的声音贯穿整个高铁站,几个女孩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孩跌倒在地上,不肯爬起来。旁边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一手叉腰,时不时歪着头看看手机,任凭小孩怎样哭闹,就是不扶他起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老人小孩、年轻夫妇、商务人士,什么身份的人都有,七嘴八舌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扶那趴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小孩。
英梓她们四个女孩前头站着一位小姐姐,是个COSER,穿着鲜艳夸张的二次元衣服,手上还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脸上化着夸张妖艳的妆容,那十几厘米的鞋跟细得像根长长的螺丝钉,站在人群中,回头率很高。小姐姐快步走去,蹲下,将小孩从地上抱起,掏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泪痕。那个中年女士却一脸的不高兴,说:“我就是要锻炼他自理的能力,自己摔倒,就要自己爬起来,要你多管闲事!”小姐姐愣了愣,很是尴尬,把小孩放了下来。小孩不哭不闹了,扑到母亲的怀里,冲着小姐姐眨巴了下眼睛,说了句:“谢谢天使姐姐。”小姐姐的脸色才缓和下来,笑了笑,转身走了。
周围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去,有人指着远去的小姐姐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有人说如今也做不得好事了,也有人说那个小孩是个人精,小小年纪就会见风使舵了。
“看她打扮的那个样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哪里会有人要。干的肯定不是正经工作,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小混混,还去管别人的闲事。”一位浓妆艳抹,穿着奇葩的胖女人发出娇滴滴、细长而尖锐的声音,亦月她们四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那胖女人,那胖女人一脸油腻的黄皮肤,坑坑洼洼,高高隆起的颧骨上顶了两腮红,活似猴子的屁股,厚嘴唇上的口红涂得血红。
嘉西西也好管闲事,一张嘴巴也是轻易不饶人的。她侧偏过头,漫不经心地说:“谁家马戏团的猴子跑高铁站出丑来了,脸化成这样,狗见了都上吐下泻,还说人家没有人会要。自己也不照照镜子,出来作什么妖呀。”嘉西西冲着亦月吐了吐舌头,戴上耳机,rap开始。英梓也朝着胖女人方向做了个鬼脸,就刷身份证进站去了。四人再回头,想那胖女人要被气炸去,都捂嘴偷笑起来。
三
高铁驶过,卷起一阵风,四人分别,嘉西西和英梓在稍微靠前的车厢,亦月和芝一禾隔了两个车厢,两人在站台上走了两分钟才找到自己的车厢。
芝一禾的那节车厢安静得出奇,几乎都是老年人,爷爷奶奶都穿着红色夹克,大部分在闭目养神,其余的戴着耳机追剧、刷短视频,貌似老年旅游团。芝一禾一只手扶着手里的行李箱,一只手抓紧了肩上的斜挎包,边走边认真地看座位号。她的座位靠窗,旁边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位老爷爷,面色蜡黄,戴着一顶洗得褪色了的老式军帽,双手搭在前排的座椅上,干瘪的皮肤上暴起一条条蚯蚓似的青筋。老爷爷的座位旁边放着一个尿素麻袋,麻袋用稻草捆成绳子扎起来,靠在座椅旁,像个站岗的士兵。
“你好,老爷爷,我的座位在里面,你能帮我把箱子放到行李架上去吗?”
老爷爷抬头看着芝一禾,又低头看了看芝一禾手里的箱子,“你的箱子很沉吗?”老爷爷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一股河南腔,震得芝一禾耳朵生疼。车厢前的人都往这边瞧,芝一禾燥得慌,脸也瞬间微烫起来。
芝一禾皱了皱眉,说,“好吧,我自己来吧。”
老爷爷站起身,把行李箱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又说:“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娇生惯养,一个个养得细皮嫩肉的,一点小事都做不了,这行李箱轻飘飘的,就是不愿意自己来动手,还要这么大年纪的爷爷帮忙,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芝一禾瘪了瘪嘴,没有理他,抱起行李箱“嘿咻”一声,把一边车轮够上了货架,再踮了踮脚,把箱身推了进去。芝一禾拍了拍手,趁着他还没坐下,一个转身,溜进去自己的座位。
亦月的车厢回荡着许多小孩的吵闹声和中年夫妻交谈的声音,但好在座位靠前,不用夹在车厢中间,听小孩嬉闹、大人聊八卦。趁着高铁还没开动,亦月麻利地把箱子放到行李箱的架子上,边走边转头找座位。
“你好,我的座位在里面,能让我过去下不?”亦月的座位也靠窗,旁边那人听完立马弹射起步,“咻”地站到过道上,这动作,这速度,把亦月吓了一跳,眼睛连眨了好几下,才说了谢谢,坐到位置上。
亦月把肩上的背包放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座位上,闲得无聊,眼睛正到处乱瞟。却见旁边那人的头偏过来,看着亦月。亦月瘆得慌,假装看窗外的风景,列车启动,窗外的风景快速地退去。不一会儿,又缓缓驶入隧道,外头黑漆漆一片。玻璃上倒映着亦月模糊的脸,那人一身黑衣,带着黑色的遮阳帽子,眼睛盯着亦月。亦月在玻璃窗上与那人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坐直身子,从包里掏了手机出来,再往窗户那边靠了靠身子。
群聊里弹了十几条消息,亦月目光锁定嘉西西几分钟前发的消息。
“等高铁开动了,你们俩就过来我和英梓这边的车厢,我们这边没什么人,座位大部分都是空的。”
亦月回了个OK,顺便艾特了下芝一禾,“你快过来,你刚好要经过我的车厢,我们俩一起去,我旁边这人一直看着我,好奇怪。”亦月全神贯注地敲着手里的键盘,不知何时旁边那人没有看着亦月了。
芝一禾端正地坐在座位上,手机在手里一直震个不停,打开群聊,正巧看到亦月发的消息。她也不想跟这个老爷爷坐在一起,于是拿上包包,准备起身。老爷爷正闭目养神。芝一禾伸出手,戳了戳老爷爷的手臂,小声地喊他:“爷爷,我要出去一下。”
老爷爷睁开眼睛,说:“车子刚开,就要出去?哎呀,小姑娘就是麻烦。”说完,便侧过身,给芝一禾让出一条道。
亦月发完消息,就偷摸着侧头看看,那黑衣人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看手机。小小年纪,整个胡子拉碴的模样,莫非是个文艺青年?从发型上看,头发打理的是微分碎盖类型,看上去又像个网络潮男,与这身装扮唯一突兀的是下巴处的胡子,似乎好久没打理了,凌乱不堪,显得人很憔悴。
亦月偷偷打量了他一番,也没管他了。
芝一禾终于来了,亦月高兴地站起来,动作也很迅速,旁边那人被亦月吓了一跳,怔怔地看着两人,随后回过神来,把腿别到一边给亦月让出来一条道。
亦月和芝一禾一前一后往车厢前头走去。
待两人走远,那黑衣人探出头看了看,也站起身,悄悄地跟在她们的后面。
四
亦月和芝一禾到了嘉西西的那节车厢时,嘉西西和英梓正在化妆。她们的底妆化得差不多了,脸白得跟刚从地里拔出来的白萝卜一样,眼睫毛上也沾满了白色的粉,随着眼睛一眨一眨地,样子滑稽可笑,逗得亦月直捂着肚子笑,英梓也跟着傻笑,一连串断掌打在亦月的手臂上。
四个女孩把妆容化得美美的了,就拿出手机拍照,四人把脸凑过来,咔咔咔一顿乱拍,然后开始筛选美照。
嘉西西突然在照片上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哎呦喂,这不是咱们在高铁站洗手的时候碰到的那个男生么?这么巧,难道他也去三亚?还和咱们是同一个车厢?”她说话的音量放低了许多,似乎怕那人听见,手却没有停下,不断拨弄刚刚拍的照片,随后拉了拉英梓的衣角。英梓瞥了眼手机上那男生的脸,随意嗯了一声,继续摆弄自己的刘海。
嘉西西转了转眼珠,站了起来,假装伸个懒腰,眼睛往后瞧,却瞥着那黑衣人,确认是在高铁站碰见的那人,她才坐下。
“我想去上个厕所,谁陪伴?”英梓准备翻包掏纸。
亦月和芝一禾正在拍照,沉浸在风景中,根本没听清英梓的话。
卫生间在车厢前头,有人在排队,英梓便拉着嘉西西往车厢后头走去。那黑衣人忽地又抬起头,正好与走来的英梓对上眼,英梓顺着视线看了那人一眼,又继续向前走,那黑衣人的目光却紧贴着英梓不放。英梓心里颤动了一下,随即又想,这大白天的,搞跟踪这说?车上还有乘警,怕他作甚?于是,壮了壮胆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英梓进去卫生间,要嘉西西站在门口等着。嘉西西是她们四个中胆子最大的,她身子靠在卫生间门上,眼睛却警惕地梭巡着,像个忠于职守的卫士。
英梓和嘉西西回到位置的时候,嘉西西拿起手机,手舞足蹈地给英梓比划,说:“唉,微帅,鼻梁挺,眼睛大,有胡子,年少老成,看上去比我们要大个几岁。”
亦月偷偷把头伸出座椅一点,眼睛刚好能看到那人。
“我嘞个豆,刚上车的时候,我不是在群里说我旁边有一个人一直看着我吗?就是这人,这人怎么到这节车厢来了。”亦月皱着眉,转悠着眼睛,拉着芝一禾小声地说。
芝一禾回想了下刚刚找亦月的时候,她旁边确实坐着一个穿着全黑的男生。
亦月隔着过道,拉着嘉西西小声地说着这事。
“在高铁上,那人不能做出什么举动,要是下了高铁,那人还阴魂不散,也不用怕,我们有四个人,他能拿我们怎么样。”芝一禾说出自己的想法,其余人不说话,表示默认。
还有十几分钟到站,四人赶紧收拾好行装,亦月和芝一禾准备回到自己的车厢。那人还坐在这节车厢的后排,没有尾随她们,亦月心里松了一口气。
五
中国的最南边据说一年四季都在穿短袖,出高铁站时,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不同于大陆内地闷热的空气,许是四面环岛的原因,迎面吹来的海风夹杂些许微凉,中和了热气,让人觉得温度刚刚好,感觉很舒适。
英梓在手机上提前打好了网约车,几分钟后,白色的网约车停在四人身旁。亦月帮忙把两个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才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个多小时的高铁本就让人吃不消,现又坐在了小车上,头晕目眩的,忍不住开窗通风。
车子行驶在路上,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在午休,街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一些行人,微风夹杂着海盐的腥咸,透过车窗,扑面而来。
大约十几分钟,终于到了民宿门口。
前台无人,四人连大门都进不去。这时,旁边的电梯刚好下到一楼,电梯门打开,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你们好,请问是来办理入住的吗?”一听便知是老板,英梓上前与之交涉,说昨晚在网上预订了两间大床房。走完所有流程后,老板领着四人去房间,两个房间不在一层楼,四人决定一起去距离最近的那间。
等着房卡发出“滴”的一声,老板和英梓交代了注意事项便离开了。四人拉着行李箱进来,把房门关上,亦月躺在床尾玩手机,嘉西西和芝一禾举着手机拍视频,英梓打开化妆包开始补妆。
“哎呀,今天化了美美的妆,赶紧发个朋友圈。”嘉西西坐在床边,给自己的视频配乐,四人开始各干各的事。
“谁不想遇见真爱,爱得绝对。”
“爱得坦白。”嘉西西发的朋友圈带着定位,发出来不到一分钟就有十几个人点赞了,嘉西西一直跟着视频里面的配乐哼唱,一阵短暂的宁静过后,嘉西西突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你们没有向我请假,为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出市游玩?”亦月和英梓闻声也打开嘉西西发的朋友圈,看到导员的评论赫然醒目,四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嘉西西的手机铃声响起,感觉声音特别地刺耳,她肩膀一耸一耸,似被吓到了。亦月低着头,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一只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机。英梓闻声过来,站在床边,左手环胸,右手挑着下巴,似作思考状。芝一禾大张着嘴,从床上站了起来。
嘉西西还是点了通话键,慢慢蹲下,把手机放到床上,铃声戛然而止,空气瞬间凝固,两方都没有人说话,电话那头也是死一般的沉默,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解释一下。”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女声,语气淡然,却让人分不清是否生气。
四人怔住,没有人知道怎么回复,也没有人去拿手机,嘉西西拿起手机,欲言又止。
“老师,今天调课,所以一天都没课,又是周末,连着休息两天。”
“所以你没有跟我请假,就出市游玩了?跟你一起的还有谁?”
“就我们宿舍的四个人。”
“你们出来玩不请假,老师家长很担心的,还都是女孩子。赶紧找同学来办公室找我补假条。”电话很快挂断了。
房间又回归寂静,没有人说话,嘉西西把手机丢到床上,双手抱胸站了起来,四人都低着头。
“朋友圈八百年没看她点个赞,出来玩的朋友圈就能看见了,真是无语了。”芝一禾站起来,双手一摊。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好啊。”亦月看着嘉西西,在嘉西西和芝一禾讨论时插话。
“哪哪不好啊,那下次周末咱们出门跟她说老师我上车了。老师我到哪哪了。老师我开始吃饭了。老师我买了杯奶茶。她又不是咱妈,管这么宽。”英梓在亦月旁边叽里呱啦地说一通,把亦月推得头晕眼花。
“我还是觉得不太好,咱们出来玩,又出市又过夜的,确实应该跟导员请个假。”亦月正了正神。
“你这意思,是后悔出来给我过生日了吧,那你回去呗。”英梓跳到床上,再坐下,用脚背捶打着亦月的背。
亦月坐在床边,拿起手机,没再继续搭话,嘉西西和芝一禾的声音也渐渐弱下来。
“假条要补,走个形式。但是咱们都出来了,家长都没说啥,她要管就随她去了。”嘉西西边爬上床边拿起手机说。
“补个假条,补个假条,给她个面子,哎呀真是事多。”芝一禾挥挥手,转身去洗漱台。
半个小时后。嘉西西找在学校的同学补了请假条,四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这时,芝一禾的手机铃声又响起。
“喂,妈妈,怎么了?”
“对,我们刚刚请好假了。”
“好的好的。”
“嗯嗯。”
芝一禾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床上,又走回镜子前化妆。英梓把腿伸直,在床上躺平,手机高高地举向天花板:“你妈妈也给你打电话了?我妈给我甩了一张导员和她说这件事的截图,然后就不理我了。”英梓又翻了身,趴在床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撑着头。
“导员也找了我妈,刚我妈给我发了一堆消息,我都没回她。”嘉西西手里拿着小刷子,回过头来一字一句地说。
“我还是觉得咱们这样不太好,导员也找了我妈,我妈立马给我发了一堆信息,讲了好多关于安全方面的条条框框,还有大学生在外面玩时出事的例子,要我们多加小心,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联系家长。咱们下次还是别这样。先请假,再出来玩,多大的事,她又不是不批假。”亦月眼睛都没抬,手还在手机键盘上飞快地敲。
“我觉得我妈说的挺有道理的,陌生的地方还是有潜在危险。有个什么突发事件,得全靠自己解决。”房间内没人说话,亦月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几句。
“这能有啥危险啊,家长净瞎操心。况且我们也都要成年了,总要学会自己面对的,自己小心点就是了,别太妈宝了。”英梓挪到亦月身边,用肩膀蹭了蹭亦月。
“咱们是给英梓出来庆生的,出来游玩,也是征得大家的同意的,即使要出什么事,我们四个人要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既然已经出来了,就好好地跟英梓过生,高高兴兴地出来,开开心心地回去。”嘉西西认真地说。
亦月深深叹了口气,没人说话了。
六
太阳渐渐西沉,大地被镀上一层金黄,连同着路两边的树木都笼罩着一层金色,衬得叶子都油得发亮,映射着亮闪闪的光芒。芝一禾拉开窗帘,站在露台上,海风徐徐,树影翦翦,海面上的船只披着满天彩霞,卧在珍珠般闪耀的海平面上,慢慢向岸边驶来。
四人背着个小包,里面装着各种拍照支架和道具,打算在这个时候去海边出片。
“叮”的一声,四人簇拥着挤进去电梯,缓缓下落到一层,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全身黑色,戴着帽子,下巴长满短刺胡子的男生走了进来。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开始是低着头,进电梯后,忽地抬眸扫视了一下四人,随即与英梓的目光碰撞,英梓长睫微微颤抖,眼球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抓住了,不能动弹。其余三人也呆怔怔地看着那个男生,那人收回目光,低着头,转身站在电梯门前。
电梯终于停在了一楼,那人走了出去,径直走向前台,四人也快步离开了民宿。
“怎么会这样,这个人怎么一直跟着我们?”嘉西西率先开口,三人只朝嘉西西看去,无人回应,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神秘又无端的恐怖氛围里。
“不会是坏人吧。”芝一禾接上嘉西西的话。
“有这个可能,但是万一人家真的只是刚好路过,碰到我们呢。”嘉西西认真地分析。
“好恐怖,我就说这样太危险了,我们就应该听老师家长的话,现在好了,这怎么办。”亦月嘟了嘟嘴,皱着眉头说。
“我觉得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吧,既然我们坐了同一趟高铁,而且都在这个民宿,还挺有缘嘞,要不要和他聊聊?”英梓说。
嘉西西和芝一禾面面相觑,对英梓提出的想法还抱有疑虑。亦月看了看两人,“我觉得不行,太危险了,一个陌生人啊。”亦月双手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叉的动作。
“这哪里危险了,我们四个人,他一个人,又不干嘛,只是认识认识。这么巧的事儿都给遇上了,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个底牌呗。”英梓说。
嘉西西点了点头,同意英梓的说辞。芝一禾则摇了摇头,赞成亦月的说法。
“我还是不同意。”亦月皱了皱眉。
“行啊,那我们三个去,你回民宿待着,民宿总算安全吧。”英梓看着亦月,没好气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几个女生来这里确实不太安全,老师和家长说的有道理,你看现在不就是吗,万一那个男的真是坏人,我们怎么办?”亦月挣开芝一禾的手,挥动着双手比划。
“真是搞不懂了,哪里那么多危险,你这么听他们的话你就听呗,别跟我们说啊。我就是想跟你们一起出来,到外面过个生日,怎么了吗?”英梓双眼通红,眼珠睁得又圆又大,仿佛随时都要掉出来一般,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指着亦月,随即又放下来,双手一摊,气冲冲地走了。
嘉西西冲上去拉英梓,却扑了个空,立马转个身过来,边往英梓方向走边喊芝一禾,两人手脚并用比划着什么。
“算了算了,英梓的脾气你也知道的,咱们去那里拍个照,然后觅个食,就回民宿,怎么样。”芝一禾拉着亦月的手,亦月的泪珠吧嗒吧嗒地往下落,芝一禾边说边为她擦拭。
“哎哟喂,可算追上你了。”嘉西西一把拉住英梓的手,气喘吁吁地说。
“不是我说,那老师家长说什么话,她都听,有没有自我呀,那一开始别跟我们来啊。”嘉西西还没开口,英梓撇了撇嘴,抱怨地说。
“大家一起来才热闹,谁知道导员闹了这么一出。一个个地通知到家长,还要家长写了承诺书,就把事情搞大了嘛。你知道亦月胆子小,她是个乖乖女,有点怕犯错的,而且你肯定也希望她来的,不然你也不会朝她发火。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总而言之,小心一点,不会是坏事。”嘉西西冷静地安抚着英梓。
在嘉西西和芝一禾的开导安抚下,四个人又走到了一起。她们都没想到,出来玩,遇到这么多的波折,大家的心情也变得不好了。四个人转移话题,谈论了一会儿,又觉得了无生趣,就各自沉默下来。
七
少女的脸,三月的天。看着海边那么迷人的风景,四个女生很快就忘记了刚刚的不快。
嘉西西说:“不管那么多了,出来了就开心地玩,不要辜负了这美好的春色呀。”
“是呀,是呀,我的大海母亲,我们来啦!”几个人欢呼着,雀跃着,撒开腿奔向沙滩。
太阳的余温似乎保留在了沙子里,一脚踩上去,软乎乎、暖洋洋的,黄昏的晚霞划破天空,到天际的另一边就消失殆尽,海上的飞鸟也成群结队地向晚霞的深处飞去。天高,海阔,水蓝,真美呀!四个女生各自忙碌起来,拍照的,玩水的,唱歌的,录视频的,忙得不亦乐乎。
很快,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海水没有白天那般湛蓝了,变得更深沉了,白色的浪花携着泥沙争先恐后地冲向沙滩,随后又被涌上来的海水吞没,沙滩上留下许多晶莹剔透的小贝壳。
英梓和嘉西西站在沙滩,望向天空和大海好一会,两人闭着眼,伸开双臂,海风吹来,发丝被海风扬起,舒服又惬意。吹了会海风,两人又挑了个人少的地方,就地而坐,摆弄自己的沙滩大本营。她们在沙滩上画了许多滑稽的卡通人物,又手牵手走向大海,让海水漫过膝盖,又退去,来来回回,在海水的碰撞中感受潮起潮落,耳边听着沙沙的声音。英梓对着海面大声呼唤:“大海,我们来了,明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跟我们一起过个难忘的生日吧。”
英梓和嘉西西两个人享受够了海水的冲浪后,就各自支棱着手机开始拍照,时不时凹点造型。芝一禾和亦月去买了点水,嘉西西过去找两人讲话,英梓和亦月还在赌气,两人都没有说话,海风中夹杂着嘉西西和芝一禾的闲谈声。
许多游人站在海中在与夕阳合影,四个女孩也整理好东西,走向海边,拍了几张合影。
黑夜降临,海边气温骤降,海风也变得凉飕飕的,四人随着最后撤离的人群离开了海滩。
“这也太有实力了,我今天刚清理十多个G的内存,现在又满了,手机要炸了。”嘉西西说完,把手机晃了晃。她和英梓打算去附近的夜市觅食,芝一禾和亦月则看中了民宿楼下的烧烤。四人在烧烤摊前分开,各自行动。
芝一禾打包了一份烧烤,拉着亦月去坐电梯,两人背着四人的拍照支架等行装,四只手没有空余,满满当当的。
电梯到了,两人进去,亦月一个转身,撞上了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那人也正快步闪进电梯,亦月哎哟哎哟地叫唤,眼睛直冒金星。芝一禾定睛一瞧,拉了拉亦月的衣角,往后退了退,她双眉微微皱起,嘴巴微微张开,胸腔一起一伏,似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扼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是那个人!怎么又是他?!
电梯停在了四人房间的那一层,那人慢慢地走了出来。芝一禾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房卡,拉着亦月越过那人,贴住门口的感应器,“叮”的一声,门开了,芝一禾托住亦月的背,把亦月推进去,亦月前脚刚进门,芝一禾后脚就跟上,头也不回。
门没有发出锁住的声音,走廊拐角处安静得可怕,暗黄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照射到地板上。亦月和芝一禾两人又走了出来,往走廊拐角处看,走廊上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突然,芝一禾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房卡掉落在地上,两人往地下一瞧,亦月的喉咙发出微弱的啊啊声,芝一禾手里的塑料袋呲呲作响,立马捂住了亦月的嘴巴,随后比了个嘘的手势。
为什么地上有两张房卡?
芝一禾颤颤地蹲下,拿起两张房卡仔细端详,挑出一张递过去,亦月手抖动着,一个没拿稳,“啪”地一声,房卡掉在了地上,两人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似乎是石化了,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拐角处。亦月咽了咽口水,迅速拿起地上的房卡,手哆哆嗦嗦地去开房门,两人进来后,迅速给房门反锁。
芝一禾瘫软在门前,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亦月把手里的背包放在地上,来扶芝一禾。刚走过来,门外响起了“哒哒哒”的脚步声,芝一禾瞪大着眼睛,看着亦月。亦月轻轻蹲下,伸出手在嘴边比了根食指,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最后一声“哒”消失,门外没有了动静。
两人把耳朵贴在门上好一会,“哒哒哒哒”门外又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两人被吓了一跳,随后再也没有了声音。
亦月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拿柜子上的有线电话拨去前台,“您好,我是402的住客,请问四楼还有哪些住客,外面有点吵。”
“实在不好意思,给您造成困扰,目前四楼还有一位住客是401的一位男士,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跟他说一下,要他声音小点。”
亦月和芝一禾对了对眼色,“哦哦,没事,不用了。”随后挂断电话。
芝一禾拿出手机,点开群聊,发起语音通话,“你们俩回来的时候小心一点,我们白天看到的那个人就住在我们隔壁。”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芝一禾唠叨了好一会儿,才挂掉电话。
“我们俩的房间在楼上,干脆那个房间别去了,我们四个今天晚上在我们这个房间过夜,四个人在一起安全一点。”亦月提议说,芝一禾眼珠转了转,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又在群聊里发了语音,告诉了嘉西西,要她们早点过来。
房间内,行李箱大肆打开,铺在地上,化妆品在床上、洗漱台上到处都有,床上和柜子上还有许多衣服。两人开始整理,分工明确,芝一禾着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亦月则去洗漱台收拾化妆包,拿拖把把沙子拖干净。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之后,终于给嘉西西和英梓两人腾出了地方,就坐在地上开始吃烧烤。亦月还是心慌,要芝一禾陪她说话,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又落到了安全事故问题上了,聊了一阵,心里又一阵不安。想着隔壁就住着这么一位陌生来客,不明身份,一路尾随,不知动机是什么?
突然,隔壁响起了一阵关门声,动静不大不小,在亦月和芝一禾此刻的眼里,好似连同这个房间都抖了几下。
亦月与芝一禾吃着的烧烤都掉到了地上,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没有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就这么坐在房门口,纹丝不动。亦月掏出手机,示意芝一禾看手机,随后哒哒哒地敲键盘“这人阴魂不散,难道真是人贩子?”芝一禾回复:“咱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已经失去了倒卖的意义,”
“难道是专门跟踪,收取人体器官的凶犯?听说人体器官挺值钱的。”
“傻瓜,别自己吓唬自己,电视剧看多了吧,我看他不是这类人。”
“那是什么?反正我感觉不是善茬。”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在手机键盘上敲字。
“笃笃笃笃”房门被人敲响,芝一禾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给亦月做了个手势,要她退后,自己则把耳朵贴到门边,听动静。
亦月正打开拨号盘,输入了110的数字,还没有拨出去,嘉西西的语音通话打了过来,“咋啦,我们回来了,在门口站了好久了,你们快来开门啊。”芝一禾这才瘫软下来身子,嘘了一口气,把门打开,看到嘉西西和英梓走进来,边关门边捂着胸口顺气,说刚刚心脏差点都要跳出来了。
嘉西西和英梓听芝一禾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你确定是白天的那个人?”英梓问。
“绝对没错,我看到他下巴那里的胡子,一下子就认出他了。”芝一禾拍了拍胸脯。
“我靠,不会真的是坏人吧。”嘉西西皱着眉头,咬了咬手。亦月对上了英梓的视线,两人同时把眼神移开了,有点不置可否。
“不管了,不管了,我们四个人睡在一起,人多,不用怕他。今天跑了一天,好累了,大家早点睡吧。”英梓说。
月亮高高地挂在海面上,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里,落在四人四仰八叉躺着的床上,那朦朦胧胧的光亮,给这个夜晚也增添了说不出来的复杂意味。
八
英梓是第一个醒过来的,她拉开窗帘,只见天空万里无云,海鸥在海面上飞舞,海水蓝得像块天幕,细碎的阳光在波浪的起伏中翻滚,像琉璃,像碎玉,又像缠绵不息的金丝带。真美呀!她欢快地叫醒同伴,嘉西西,芝一禾,亦月,睁开蒙眬的睡眼,看到眼前的美景,也跟着欢呼雀跃起来。
唉,十八岁,真好!
四人又跟没事人一样,麻溜地爬起来洗漱,化妆,换上了新的裙子,拿上昨天的装备,又去了沙滩。
海风徐徐,有些微凉,这时候海滩还没什么人,四人赶紧选了块空地,占据好自己的领地。
亦月陪着芝一禾去拍浪花,两人从西边走到东边,几乎快把整片沙滩走完了。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蓝,太阳公公也娇羞起来,躲在云朵后面,海面泛起细碎的波纹,一层层地翻涌。四个女孩两个一堆,找好搭档。各自玩开了。
“快来人啊,亦月掉下去了。”突然,芝一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英梓听到芝一禾的呼喊声,站起来,朝远处看去,海面上有人在扑腾,周围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沙滩上只剩下了四个女孩子。英梓吓得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板拉着嘉西西冲过去,两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砰”地直跳,口腔里满是海盐的味道。这时,旁边有个人影窜过来,箭一般射了过去,只看见一身黑一闪而过。
“啊,哇,啊啊啊。”亦月在水里扑腾,离岸边不远也不近,在浪花的涌动下,估计被海水呛着了,难受得站不起来,眼看要被海潮卷向大海深处。
芝一禾急得直跺脚,捏着手机四处张望,方圆却不见一个人影,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芝一禾一跳。那人看了芝一禾一眼,随即脱掉帽子,丢下手机,“扑通”一声跃进大海。
“天哪!”芝一禾捂着嘴,连连后退。英梓和嘉西西气喘吁吁地跑到芝一禾旁边。
“昨天碰到的那个男的突然出现,去救亦月去了。”芝一禾激动地说。英梓和嘉西西没说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面,亦月的声音听不到了,除了浪花的沙沙声,还有海风掠过的呼啸声。
终于,那人手扶着亦月,两人同时冒出水面,艰难地往岸边靠过来。刚一上岸,英梓率先一步走上前,抱住亦月。三人围在一起,亦月的全身湿哒哒的,脸色苍白,刘海粘在额头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没事吧,吓死我了。”英梓捧着亦月的脸,搓了搓,肩膀耸动着,眼泪瞬间就流出来了。
“谢谢你。”嘉西西回头对那人表示了感谢,那人要她们赶紧回去,安慰一下受惊的亦月,应该没有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然后就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呜呜呜,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之前是我太任性了,咱们下次出来要小心一点。”英梓扶着亦月,拉着亦月的手,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没,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当时在踩浪花,太忘神了,跟着潮水走,不知不觉就到大海里去了,大浪一来,我一下被吸进去了,对不起。”亦月说。
“我当时在边上拍照,一回头,看到亦月在海里了。”芝一禾和嘉西西跟在后面,也心有余悸地说。“反正昨天也拍了很多照片了,咱们先回民宿休息吧。”
海风吹在亦月身上,亦月直打哆嗦,英梓顺了顺亦月的头发,把亦月搂得更紧了。
四人回到房间,依次洗完澡,披件外套,去楼下的餐馆觅食。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位男生,这次换了件白色外套,提溜着拖鞋,下巴处的短刺胡子仍然醒目。那人低着头玩手机,没有看她们四人。嘉西西抿了抿唇,探出头望向三人,戳了戳英梓,四人慢慢走进电梯。嘉西西挑了挑眉,亦月耸了耸肩,芝一禾皱着眉头看向英梓,英梓做沉思状,思考良久才点了点头。
“你好,谢谢你救了我们的朋友。”
那人转过头来,看了眼嘉西西,送了个微笑给她,又继续刷手机去了。
“为了表达我们的谢意,我们请你吃顿饭吧。”英梓的声音回荡在电梯内,四张稚气未脱的面孔齐齐地看着那人。
那人转过身来,看了看英梓,电梯刚好到了一楼。那人终于点了点头。
九
“我们四个人是大学室友,来海边玩,是为了给我庆生的。”英梓说完,又热情地介绍了同伴,“这个是嘉西西,山东人。旁边的是芝一禾,河南人。你救的叫亦月,湖南人。我是英梓,山西人。”
那人眼睛看着英梓,却时不时低着头,似乎思考着什么。
“就是昨天中午在高铁站的时候,我和英梓碰到你了,刚好高铁的座位你和亦月是被安排在一起,现在咱们四个又是在同一家民宿,你说这也太巧了。”嘉西西拉了拉凳子,那人还是不说话,餐桌上的气氛有点尬。
过了一会儿,那人喉结滚动,双手交叉搭在餐桌上,似乎是做了好久的思想准备,才终于说:“我是湖北人,是这里读生化实验的研究生,昨天刚从外地办活动坐高铁回来。你叫英梓,在高铁站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名字。”那人的声音在发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头仍然低着,不敢抬起来。嘉西西说:“没事,你就尽管说吧,我们都是e人,都玩得开。”
在嘉西西的鼓动下,那人继续说道:“我抬头看到了你,你和她长得很像,眼睛、鼻子、嘴巴、头发,几乎没有区别。她说她的名字不好听,因为喜欢唱歌,想改名,叫音子。我们从小就是邻居,那时几乎形影不离,她想来海边,高考那年,我们约好一起考到这座城市来,一起在这里找工作,然后在这定居。谁知,那年上半年,疫情来了,她是第一批被感染的患者,病毒夺去了她的歌喉,嗓音变粗,没法恢复。后来心脏又有了问题,本来身体就体弱多病的,加上各种综合征,病情加重,没多久就永远离开了我。她不喜欢化妆,一直素颜,我从未看到过她化妆的样子。谢谢你们的妆容,也算是见到她胭脂粉面的模样了,让美人更美了。”
聊着聊着,餐馆内,人群渐渐散了,外面是海风的呼号,那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却情感满满,四人听得很真切,都没有说话,像在等待一场无言的结局。
“英梓,你和她很像,阳光、开朗,我看出来你们几个女孩来这里游玩,人生地不熟的,我就一直跟着你们。昨天晚上我房卡掉门外了,刚好碰到她们两个。今天来海边,又碰到了你们四个,然后,就看到亦月掉进海里了,我就跑了过去。”那人抬起头,眼睛盯着餐桌,终于像个大哥哥那样认认真真地环视了四人。
英梓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虽然没有蛋糕,但很开心认识了你。没有想到,这次出门游玩,经历了这么多,谢谢你呀,让我们收获了一场特殊的成人礼。”
“是的,一切的发生,都不是意外。该要经历的,总会经历。”亦月也有了属于她的样子了。
远处,大海风平浪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发生过什么。岸礁边的棕榈默立,芭蕉摇曳,夹杂着味道丰满的海风,让人恍如梦中。
姓名:袁芸
院校:海口经济学院
专业:市场营销(创意产业管理)
通联:海南省海口市美兰区海口经济学院学生公寓西苑一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