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啼

前些年有个王师傅，是个木匠，听说他的技艺无人可以与之相比，他会一项别人都不会的雕刻技巧，说是能让用木头雕的鸟兽虫等出啼叫．起先人们都只当这是个玩笑话木头哪能叫呢？尽管如此，也有不少人想来王师傅这儿拜师学艺，一方面是可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能让木鸟啼叫，另一方面是他们也想学习他的雕工。

王师傅非常低调，将所有的来访者都拒之门外，来访者们都趴在门缝上看，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每天都能听到各种鸟兽的叫声。难不成他是真的能让木头叫出声来？就王师傅那小破院，哪能装得下各种飞禽走兽？

小李也是木匠出身．那工艺没话说，只不过和王师傅一比，就差得远了，他也想跟着王师傅学雕刻，可王师傅的绝顶工艺从不外传，小李想尽办法也没能让王师傅回心转意，但他日夜努力，希望凭借王师傅传入世间的木雕来学习，所以收集了一系列王师傅的作品潜心研究。

一日，王师傅出门对众人说他年事已高，希望找到一个优秀的人作为亲传弟子。小李得知这个消息后喜不自胜，快马加鞭地往王师傅家去。话说这时候王师傅家门前该人满为患才对，但出奇的是．门前口只有寥寥数人。难不成王师傅已经决定好让谁做他的亲传弟子了吗？小李很是担忧．向街坊邻居一问才知道别人都回家准备金钱或是什么奇论异宝，作为拜见王师傅的礼物．听到这个消息，小李忙回家翻遍家中角落，却只有几块寻常木料和几把磨得发亮的刻刀，他望着案头堆积的王师傅木雕仿作，忽然想起曾听人说，王师傅最厌恶华而不实之物。心下一横，他抱起自己最得意的木雀，虽不及王师傅的活灵活现，却是他三年间剖解百余件作品后雕成的，雀羽间还嵌着半枚崩缺的旧刻刃碎片。

再返王宅时，门前已排起长队。有人捧着金丝楠木匣，有人抬着整根沉香木，更有甚看牵来活鹿活鹤，说是"以生灵之气养木灵"。小李攥着粗布包裹的木雀。轮到他时，王师傅正闭门坐在藤椅上，手中盘着两枚浑圆的木核桃。小李扑通跪下，将木雀高举过头顶："小辈无能，只雕得这只哑雀…但刀痕是按您早年的木刻来刻，缺口是由于小辈力弱，难以控制刀入木的深浅……"

话未说完，木核桃的盘玩声戛然而止。王师傅忽然抄起案头刻刀，寒光闪过，木雀左翅应声而落。小李一颤，却听断裂处传来"咔嗒"一声。那残翅断面竞藏着九重榫卯，最里层一片薄如蝉翼的木簧片止在颤动。

话又说回来，王师傅的木刻有些已流入民间，按理说人们不会发现不了里面的木簧片。不错，小李发现了它，还有那奇异的九重结构，那为何没能参透发声奥妙呢？原来，发声需要从特定的位置一边—就是九重结构的左上方剖开，才能发出啼叫．

王师傅将木簧片凑到唇边，一缕清越莺啼破空而出，“让死木啼鸣的不是机巧，是匠人把魂呕进木头的力量。”他拾起残翅抖掉碎屑，一层层榫卯碎片如花绽放，“你既已知我九重锁的奥妙，明日五更，我要你亲手刻落的三斤木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