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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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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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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这不是孤独

车辆行驶在南三环上,这是一趟丰台站到国贸的订单。

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橘黄,好像谁把路灯的颜色印在了上边。那抹霞光荡开了漆黑的夜空,先是晕出了一片深蓝,慢慢又变成了透亮的浅蓝。

环路前方的两侧,巨大的建筑在这幅背景上投出了漆黑的几何图案,像是一幅抽象派的现代画,又像是三体世界里,文明一次次湮灭时,那黑暗中的残影,一切是那么的科幻。

车辆拐入了东三环,前方的建筑已不再是那副现代画,好像那年在小学语文课本里读到的《画杨桃》里配的那张素描,带有高光,带有阴影。

我还记得,有人从特定角度把那南方水果画成了五角星,惹来同学们的嘲笑,老师却笑着说,要学会从不同角度看事物。

我不懂画,也常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到不同的画,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记住了它们的名称。

就像我现在想不起来北京的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已经是早晨的六点五十了。

应该是初冬的寒风,拉长了夜晚。最近北京的风很努力,秋天被它们吹落了一地,散的到处都是。

风似乎吹淡了那抹橘黄,眼前的建筑竟似被打上了光。我转头向东方看去,果不其然,橘黄淡了许多。天际已隐隐透出了白光,像是辅道旁的白炽灯光。其实应该用鱼肚白来形容这个画面,可是我不喜欢,用的人太多了,都用旧了。

像是胡秀玲家屋檐下的铁丝上挂着的旧毛巾,我想找一条新的,带有新花样的。

右前方的中国尊顶端也映着橘黄的光,也往下晕出了一片深蓝,继而又过渡成了透亮的湛蓝,这渐变的颜色就像东方的天际一般。这妥帖的曲线让我忍不住伸手比划了一下,握在手里把玩该是何等称手。

我为什么会用把玩这个词呢?可能刚才路过了潘家园的缘故吧,我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跃。

早高峰的环路异常拥堵,我像是三体人那颗叫做水滴的宇宙探测器,在浩渺的宇宙中长途跋涉后,终是抵达了地球。

乘客下了车,我打开软件后台,设置了顺路模式——想去一趟机场,再从机场沿高速返回东坝,结束这一晚上的工作。划掉其他区域,精准锁定机场的坐标,像水滴朝着太阳发出电波,屏蔽了人类向宇宙传递声音的通道。

如我所愿,这是一趟从通惠河去往首都机场T3的订单。车辆驶入通惠河北路时,太阳已经爬了出来,挂在远处一栋高楼的檐角。左拐进入东四环的那一刻,路旁两栋建筑的玻璃反射出刺眼的阳光,从两个方向撞进我的眼睛。此刻我像被三颗太阳灼烧的三体母星,被引力拉扯着像是要撕裂我,我可不想跟他们一个下场。

我踩下油门,奔向机场。还有20多分钟的路程,脑海里的思绪顺着这脉络开始蔓延。

三体的故事电影一般在我脑中放映,罗辑用黑暗森林理论威慑了三体世界,水滴解除了对太阳的封锁,人类进入了威慑纪元。

画面定格,那是1379号监听员的影子。

在威慑纪元5年的一个傍晚,罗辑带着妻子庄颜和年幼的女儿在公园散步,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了一片橙红。就在这时,一个低维展开的智子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1379号监听员的影像显现在这个镜面球体上。

“天哪,您还活着!”庄颜惊呼道,她认出了这个在历史档案中出现过的三体人——正是他曾向地球发出“不要回答”的警告,间接拯救了人类文明。

1379号监听员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三体人特有的平直语调:“太阳快落下去了,你们的孩子居然不害怕?”

罗辑微笑着看向女儿,小女孩正开心地追逐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咯咯地笑着。“当然不害怕,”他回答,“她知道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的。”

1379号监听员沉默了很久,仿佛在消化这个简单却深刻的回答。“我活了很长时间,”他终于开口,“见证了三体文明的多次兴衰,也目睹了地球文明在威慑下的重生。我曾以为生存是文明唯一的意义,但现在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爱,也许是让黑暗变得可承受的光。就像你们的孩子不害怕日落,因为她相信光明会重返。”

罗辑点点头,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是的,1379。爱不是弱点,而是文明在黑暗森林中前行的勇气。”

“我有一个梦,”1379号监听员说,“也许有一天,灿烂的阳光能照进黑暗森林。”

“可以的,这不是梦,1379,我可以证明,我的世界就有这样的太阳,哪怕是夜晚出车,我也能看到星辰的光芒,那同样来自于太阳。”我在脑海中努力地大声呼喊,车辆已经返回了东坝,我在北京的住所。

我的外婆胡秀玲,那天她问我:

“一个人在北京,离妻儿那么远,会孤独吗?”

不会的,我有85℃的茉莉花茶,还有42°的柔顺白酒,热气氤氲,萦绕而上,随着呼吸漫过我脸庞的时候,我能看到静静流淌的黄河,也能看到悄然白头的南山,能闻见黄土塬透出来的厚重味道,能看见,也能听见那些在或者不在了的笑容和声音。

晚安,三体。晚安,1379。

晚安,北京。晚安,太阳。

北京,2025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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