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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柳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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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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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技巧(小小说)

小林是一个爱好写作的人,偶尔也会写出来一篇文章,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总是说找不到写作的方法,他会觉得思绪很乱,常常在写作的时候无从下笔。一个秋天的清晨。他蹲在县城老巷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攥着半本皱巴巴的稿纸,看着昨夜熬了三个钟头,笔尖把最后一页还戳出个破洞写出的"故乡的河",这篇文章除了开头写了改改了写,最后只剩满页的涂鸦,和结尾的破洞,其它什么也没有留下。“唉,我就不是这块料。”小林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来就准备回家。

"江浙一带文风很盛,说不定能找到可以教你写作的人。"隔壁卖糖画的老张头,看着小林的样子,他觉得小林不错,就是少了方法,便有些可惜。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喝着豆浆,对小林说道:“我外甥女在苏州开书社,你要不去试试?”

小林当天下午就买了去苏州的绿皮火车票。硬座车厢里飘着泡面和脚臭混合的味道,他也没有计较,只是把稿纸平放在膝盖上,盯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发呆。风吹过稻田,那些稻浪翻卷时,他想起老家的玉米地,想起母亲蹲在地里拔草的背影,突然有了点模糊的灵感,赶紧摸出圆珠笔来,可刚写了两行,火车就哐当哐当的驶进了隧道,字迹便又糊成一团。

到达苏州时已是傍晚。小林按着老张头给的地址找了过去,巷子里的青石板路有些年份了,石板上的凹槽里泛着青苔的光,青石板路的尽头就挂着一个"清韵书社"的红布招,灯笼里的光漏出来,把"清韵书社"几个字染成暖红色。他站在门口,听见里面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均匀而快速,就像春雨打在瓦楞上。

门是虚掩的,留了一道缝。他轻轻推了推门,从那个更大一些的门缝里看进去,便看到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用木簪别成松松的髻,侧脸映着电脑屏幕的光,头像连同睫毛的影子就被台灯的光投射到了窗户旁边的白墙上。桌子上键盘旁边的位置摆着一杯桂花茶,杯壁上还凝着水珠,键盘的另一边堆着几本书,书脊上还有手写的小字。

小林没敢进去。他靠在门框上,静静的望着女子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她的指甲盖上还带着墨渍。屏幕上的文字一行行跳出来,快速而流畅,就像泉水从石缝里涌出来,没有停顿,没有犹豫,一切都那么自然,墨韵天成。仿佛那些话早就藏在她心里,只等着她用键盘敲打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突然停了手。她往椅背靠了靠,然后仰了仰脖子,伸手揉了揉肩膀,她左右摆动脖子的时候,目光正好撞上小林的眼睛。

"站一个钟头了吧?"她笑着说,声音像浸了蜜的桂花糖,“我刚才打字时余光看见你,怕打扰你,就没喊你。”

小林脸一下子红了。他攥紧手里的稿纸,结结巴巴地说:“老师,我、我是老张头,不是,是张叔介绍来找您,想请教写作技巧的小林——”

"先坐。"女子指了指旁边的藤椅,并没有介意小林叫老张头还是张叔。“喝口茶。刚泡的,还热着。”

小林坐下时,看见她电脑屏幕上的文档:标题是《桂香里的母亲》,已经写了五页,最后一行停在"她把晒好的被子抱进来,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她的银发上,像戴了一只金色的头套"。

"您打字怎么这么快?"小林忍不住问,“像、像有人在您脑子里念着文稿,您只是把它记录下来。”

女子笑了。她伸手摸了摸桌上的书,书脊上的批注是她的字迹:2018年秋,写于老家门槛上。

"我前几天清晨去了留园。"她指着窗外的巷子,"看见卖桂花糕的阿婆蹲在树下,竹篮上盖着蓝布,布角沾着桂花瓣。我站在旁边看了半小时,看她给小孩包桂花糕时,手指上的银戒指蹭过纸包,看她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桂香。"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电脑屏幕,“这些细节在我脑子里构思了两天,昨天晚上躺床上,突然就串成了一篇文章,包括每一个段落和细节,其实这些文字不是我刻意写出来的,而是我把藏在心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小林想起自己昨夜的稿纸。他翻开膝盖上的本子,里面夹着一片梧桐叶,是早上从老家带来的,边缘已经卷起来。

"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女子递给他一杯茶,桂花的香气裹着热气飘过来,"抱着一摞稿纸跑遍了半个苏州,找每个能找到的作家请教。有个老作家跟我说,你别急着写,先去看——看清晨的露水怎么落在草叶上,看卖菜的老太太怎么跟人讲价,看你母亲织毛衣时,手指怎么绕线。"她指了指桌上的书,“这本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我看了三遍,每遍都画不同的批注:第一遍看情节,第二遍看人物,第三遍看他怎么写风,怎么写雪。”

小林低头看着自己的稿纸。纸上"故乡的河"后面跟着一串省略号,像没说完的话。他突然想起昨天在火车上,看到窗外的稻浪翻卷时,想起母亲蹲在玉米地拔草的背影,想起母亲的手,因为经常泡在水里,指腹上有很深的茧子,想起母亲给她煮的红薯粥,粥里飘着几片桂花瓣,那是去年秋天,母亲从老院的桂树上摘下,晒干了存起来的。

"写作的诀窍啊?…"女子笑了笑,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就是把你看见的、听见的、闻到的,都装在这里,然后慢慢熬,慢慢熬,就像熬粥一样,熬得久了,味道就出来了。”

小林抬头看着她。窗外灯笼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洒在她的蓝布衫上,像撒了一层月光。他突然想起早上在县城老巷口,梧桐叶落在他的稿纸上,那些叶纹像极了故乡小河里的波纹。

"我知道了。"他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手里的稿纸被风掀起一页,正好是写着"故乡的河"的那页,“谢谢您。”

女子笑着点头。她指了指桌上的书:“这本书送给你,里面有我读书时的批注,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写信给我。”

小林走出书社时,巷子里飘来浓浓的桂花香。他看着女子送给他的书,书页上有女子的手写签名:“林晓梅”。巷子里有个卖糖画的担子经过,糖稀的甜香混着桂香顺着风飘了过来,他突然想起母亲的红薯粥,想起故乡的河,想起清晨的露水落在草叶上的样子......那些以前从没注意到的细节,突然在他的脑子里亮了起来。

后来小林成了县城最有名的作家。他在第一篇获奖作品《故乡的桂香》里,写了母亲带着老茧的手,写了老宅的桂树,写了火车上看到的稻浪,写了苏州书社里的蓝布衫女子。文章的结尾,他写:“我终于明白,所谓写作,不过是把藏在心里的温度,一笔一笔,照写出来。”

去年秋天,小林带着自己的新书回到苏州。清韵书社还在,门口的灯笼还是红布招,里面的键盘声还是像春雨打在瓦上。他推开门,看见林晓梅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还是那件蓝布衫,头上也还是那个木簪,桌上依然是一杯桂花茶。

"你来了。"她笑着站起来,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我刚看了你那篇《故乡的桂香》,写得挺好!尤其是写你母亲的手,让我想起我母亲,她以前也是这样,手指上有很深的茧子。”

小林递给她一本新书,书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林晓梅老师,是您让我学会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写作。”

窗外的桂树开得正盛,香气飘进来,裹着墨香和茶香。林晓梅翻开书,看见里面夹着一片梧桐叶,叶纹像故乡小河里的波纹,那是小林从县城老巷口的梧桐树上摘的,边缘已经卷起来,但叶脉还是清晰的,像文字的脉络,也像岁月的痕迹。

"你看,"小林指着窗外的桂树,“今年的桂花开得比去年早。”

林晓梅笑了。她喝了一口茶,桂花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像回忆里的味道:“是啊,秋天到了,该写新的文章了。”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书页,吹过桌上的梧桐叶,吹过林晓梅的蓝布衫,吹过小林的新书,书里的文字,像泉水一样,流出来,流进风里,流进每个读它的人的心里。

那天晚上,小林在日记里写:“写作不是技巧,是热爱,是观察,是把心里的温度,变成文字的温度。就像林晓梅老师说的,写作就像熬粥一样,熬得久了,味道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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