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过开一个专门店,比如说小茶馆咖啡屋之类的,于是,我把这个想法对身边的朋友说,希望他们给点建议。然而,他们七嘴八舌的好心劝导,说这个时候不适宜开实体店。我的心也是七上八落,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幸好这时有位资深企业家,曾经是某帝燃具的总裁说,你是爬格子的,最好开个脑洞专门店。我充分理解后,想想也是。人的一生好似超市,里面的商品一排排,一行行,你想到的没想到的都有,在乎于际遇和选择。那么,我就从小到大,一步步往前走。先开一个童年专门店,贩卖一下儿时的经历。我出生在村镇,那些捉鱼捕蝉捣鸟蛋的故事是常有的,也不必多说,但最深刻的是发生在小学的两件事情。
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有位女同桌,当时送了一个玩具给她,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被同学起哄为“亲密朋友”,可能就是纯粹的孩子气而已,那么小的孩子哪里懂什么情啊爱的。我送给她的是一个女木偶,我自己留了男木偶。玩的时候,木偶的绳子穿过桌子的缝隙或者是小孔,手在桌下拉着绳子控制,这样两个木偶在上面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的玩。有次我们玩到上课铃声响了也停不下来,就一只手偷偷在课桌下玩,另一只手放在桌面装着上课的样子,正玩得正起劲时,老师轻脚细步来到了课桌前。为了保护我,她硬说是自己一个人玩的。我当时也不敢出声,悄悄的把木偶放进书包,女同桌自然被师批评了几句,然后趴在课桌上哭,当时我心里是多么感激她和愧疚于她。我这样说,并不是要我们都得像她那样,做错事了就一个人扛。但至少表明了一种态度,一种责任,一种担当。如果一个人从小没有这种精神属性,我相信在将来的社会里一定难堪大用。放学后,为了表示我的胆小和愧疚的心,我用零花钱买了一个鞋底饼。扮开一半给她吃。她一边吃一边说,当时我是怕老师把两个木偶都没收了,才没供出你。我们同时咬了一口鞋底饼,嘻嘻的一齐笑起来。
再有是五年级的时候,顺手“拿”了邻居的垃圾桶去卖。还在作文时写到为了买冰棍和玩具,去捡破烂换钱,且作为我的人生目标。那是个大谈远大理想和抱负的时代,而我却逆向而行,自然成为一个靶子,被冠上“坏”帽子。我曾经把卖破烂的钱请过一位女同学吃冰棍,后来东窗事发,那个女同学为了自保就检举揭发了我,因此在教坛上挨批的就只有我一个人。当时我想,如果供出一些小伙伴,可能会减轻受罚,但我没那么干,究其原因,是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有所担当。最不能理解的是那个女同学,经常请她吃冰棍,还借铅笔和橡皮胶给她,居然还向老师告密。这件事好多年一直没能明白,有时候想起,真想找她问问。
现在想想起这两件事情,我也原谅了五年级的女同学,三年级胆小的我正是现在的她。害怕是人之常情,毕竟老师的骂和罚是很难承受的,万一被学校辞退,就要回家从早到晚挑猪草。由此,我也学会了三年级女同学的担当。如今,女同学的样子早已模糊不清,现在的她应该也有五十多岁了,不管是揭发我的还是保护我的,你在哪里,是否成长为她该有的样子。即便不能成为社会的顶梁柱,日子至少也不会过得不堪。想想那时的那份童真,那种对异性的朦胧感觉,真是一种美好的回忆。至于捡破烂这种事,那时候很多同学放学后都有捡破烂的习惯,剥电线皮吸拾铁钉是常态,有时候还会去工地捡拾散落的废钢筋头,或者别人家门口扔出来的纸皮和废旧盆罐,都会成为我们争相捡拾的对象。那时父母根本不会给我们零花钱,物质相对匮乏,生活也相对艰苦,想得到点零食或玩具之类,只能捡破铜烂铁,或者钩路边的白兰树花去卖,去换回一点可怜的零钱。
童年就是一张白纸,单纯得只有白色。任何一次不小心,都会将那些斑点涂抹在上面,毫无涂改的余地。虽说儿时的我在懵懂无知中,也有过在顺手“拿”走别人那些零散的破烂的时候,现在想起来,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也终究在那张白纸上留下了不太好看的印记。不过,我一直在努力修复那个曾经的童年的我,哪怕要用一生,也只能用一次又一次的“红”,试图将那个黑点一点一点去覆盖,我也会乐此不疲。
今夜,烛光在520的夜晚摇曳,妻子切下一块牛排递过来。舌尖上,肉香弥漫开来,竟与记忆深处那鞋底饼的焦香悄然碰撞。童年,原来从未走远,它就藏在这些猝不及防的滋味里,稍不留神,就会与我撞个满怀。当年那个宁愿自己挨批也要保护我的女同桌,她的泪水早已汇入时光的河流中,在我印象中流淌。而当年捡拾破铜烂铁的那段经历,看似往我人生的底色涂抹了一个小小的败笔,实际上却从另一方面锻造了我,磨砺了我,让我在后面几十年的人生中变得极具韧性。至于那些告密与义气的分野,更是早早在我心底镌刻下了待人识物的尺度和标杆。这时,我对妻子说了女同学的事情,她笑笑说,她何尝没有几个男同学。人生最后不管是超市满满的商品,还是独有专门店,我竟忘记了那一排排一行行的货物,些刻,我只沉溺于儿时的烟尘。
杯中红酒轻晃,映着烛光,更照着坑坑洼洼的童年来路,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童年的女同学,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