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虽然离开我们整整30年了,但他的一心为公、心里总装着他人以及对家人严格要求所表现出的点点滴滴,我们怎么也不能忘怀。
父亲30出头就当生产队长,他主持召开会议,对会场纪律要求严格。母亲经常跟我提起一件事,说我还只有几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带着妹妹去队屋里开会,会开了一阵,妹妹犯困待不住了,吵吵囔囔要回家。父亲见状,左一个怪母亲不该带来会场,右一个怪妹妹不听话。母亲很尴尬,只好忍气吞声,提前领着妹妹回家。从此以后,母亲就再也没带过我们兄妹去队里的会场了,就算把我们单独关在家里没人看管也罢。
父亲是个吃得苦霸得蛮、热心集体、克己奉公的人。搞大集体时,父亲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一人顶两人干。生产队搞抢收,他两担水谷子一肩挑,压得吐血也不吭声。公社组织到天星洲灭螺,父亲带着大队一二十号人,风餐露宿,泥里水里,一干就是一个多月。才去灭螺没几天,父亲就拉肚子,人拉得黄皮寡瘦,打不起精神,公社干部同意父亲回家休息,由大队再派带队的人顶替父亲。父亲为了不给组织添麻烦,硬是咬着牙挺过去了。
有一次,父亲到湖北石首给生产队买耕牛,在探试一条大水牛的牙口时,不慎被牛打断了两颗板牙,一边脸也被打肿了,可父亲没有采取任何医疗措施,忍着疼痛,连夜把牛赶回了队里。见状,奶奶伤心得流泪了,数落父亲道:就只晓得抄集体的心,自己一点都不会心痛自己。
父亲搞农技指导也有一套,乡亲们称他“农博士”。读过高小的父亲,能说会写,打得一手好算盘,写得一笔好字,公社还送他到县里的华美垸农校进过一年修。只要提起田土里的事,父亲便头头是道,哪丘田的禾苗生什么虫,治什么药,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晒田,父亲一说一个准,没出过错。我的记忆中,家里经常有人上门来向父亲咨询农事,本村的人不少,外村的也有。
我家住与南茅运河比邻的清水堰,地势低洼,每逢雨季一场暴雨,队上上百亩良田,在一夜间沦为一片汪洋。作为生产队队长的父亲,清晨背着铁锹去巡田,眼看稻田里的水与大渠小沟的水连通一片,禾苗仅留一个尖子在水面飘来荡去。见状,父亲十分痛心,早饭也顾不上吃,站在队屋禾场上,把“洋号”吹得哇哇叫。听到集合号令,队上的男女劳力一齐出门,投入到父亲安排的排水防涝工作中。队里的抽水机根本不够,父亲就组织男劳力用水车车,女劳力用戽斗和脸盆戽,人员三班倒,机子和水车日夜不停地转。哪里有需要,父亲就往哪里去,一天到晚,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在堵一处闸门时,父亲一个猛子扎下去,险些因杂物缠绕没出得来。
父亲爱帮助人、关心人也是人们经常念叨的。每逢农闲季节,父亲经常被方圆几公里的邻里乡亲请去打灶,砌谷仓,做火桶,织铝丝篮......他却从来不要报酬,有时人家给几包烟父亲抽,他都总是再三推让。
在富美桥大队教过书的董老师经常提起一件事。1979年,父亲担任大队副业队队长,在学校附近办了一个酒厂,利用高地的泥土,还办了一个砖厂,厂里职工食堂伙食好点的时候,父亲总是叫学校老师也去会餐。那个年代是一个星期才吃顿肉的时代啊!他的善举,他的仁爱之心,令教师朋友铭记!
父亲因长年劳累奔波,积劳成疾,才年过半百就病痛缠身,刚花甲之年就离开了我们。父亲因劳累突然发病,而我在几里路外的一所学校,等我赶到家,任凭怎样捶胸顿足、千呼万唤,父亲再也无力睁眼看我了......这是我永生的遗憾。
父亲走了,没给我们遗留什么物质的东西,但他留给了我一笔精神财富,而且是我永生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