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岁月的风霜已染白了我的双鬓。但时光长河里我上学读书时的某些人、某些事,却总难在记忆中抹去,且时间越长久,记忆越清晰,恍若眼前。
一、父亲的条丫枝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开始背起书包上学。
上学的路有两条,一条大路,一条小路。从家居的高家台子出发,大路要经过一个机埠、一个代销店和一座木桥。而小路只要绕过几条抗旱渠,再经过数户农家、菜地,即可到学校。毫无疑问,大路远,小路近。可是父亲和母亲只许我跟邻居家的姐姐走小路,不要我走大路,担心我走大路时过桥跌入水中,或到商店乞吃出洋相。
小路虽然距离较近, 但大路更有诱惑。代销店里酥软的发饼、脆香的“猫屎筒”,虽说没有钱买来享用,但在店子门前歇一歇,看一看,闻一闻,也能“望梅止渴”,满口生津,也很享受。还有大队机埠开抽水机的是我的表叔,平时就爱逗我玩,给我讲故事,有时他还要送几条抽水时被机子打得缺头少尾的半大不小的鱼儿给我家。
既然走大路有这么多吸引人的地方,有时我也忍不住想走走大路。天气比较炎热的一天中午,我就背地里走了大路,我走到离家两里多远的表叔抽水的机埠旁,见白花花流水的沟渠里,几个和我差不多年岁的男同学正在游泳嬉戏,我看得痴迷,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在同学的怂恿下也不自觉地跳入水中。不知不觉我们在水中闹腾了一节多课的时间,还是表叔发现了把我们喊散的。
于是我有了第一次迟到,第一次受训,第一次被罚站。父亲是威严的,他是我家至高无上的“皇上”,“条丫枝下面出好人”就是他一贯的信条。不管老师和邻居平常怎样夸奖我是个爱学习、守纪律的孩子,父亲给我的一顿痛打就是我无从辩白的过错。
从此,我再也不敢违抗父亲了。有时我在小路上走,想趁无人注意时抄近路从农户的庄稼地里迈过,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马上被打消了。因为父亲手中的条丫枝时时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
我后来明白,父亲的严苛,其实是对我的深爱。
二、遇见恩师
我初中的班主任名叫朱彩霞。我家住农村,距离学校较远,父母亲却又供不起我们几兄妹在学校搭餐、住宿的开销。朱老师见我身子比较瘦弱,上学路途又远,每逢恶劣天气就留我在她的房间里住下,而她自己就到学校一沟之隔的娘家去睡,并委托工友刘师傅安排好我到学校食堂吃饭。
又有一次,放学时分,电闪雷鸣,大雨滂沱,我执意要回家,朱老师担心我路上的安全,怎么也不让我走。朱老师就像母亲似的,抚着我的肩劝慰说,天也不早了,加上大风大雨,人都会淋坏,生病了多麻烦。最后我听了老师的话,没有回家,就在她学校的房间里住下了。
几个学期里我在学校食堂吃饭,朱老师给我支付了不少饭菜钱,可毕业时我要把由朱老师为我垫付的伙食费如数给她,可她怎么也不肯收下。朱老师去我家搞家访,我母亲要送点土产品表谢意,也被她婉言谢绝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们读书基本上是半工半读,上午上课下午劳动。记得我们初二时学校搬迁,整个教学用房的台子都是我们几个班的同学用箢箕一担担挑起来的,取土的路程也不近。朱老师见我身单力薄,怕担子压坏了我,就让我和另一名腿有残疾的女同学给同学们记担子。因为学校规定每人每天都要完成具体数额的劳动任务。
恩师难忘,朱老师的师德影响了我的一生。
三、我的文学梦
时序正值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始,我到离家10多公里的浪拔湖乡读高中。
尽管学校缺乏先进的教学设施,但那个有一定数量杂志和书籍的阅览室,是我喜欢的场所。阅览室每天都开放,周末也不例外。我是阅览室的常客,从书中认识了一些中外文学名家,文学书籍充实了我的心灵,愉悦了我的课余生活,也开阔了我的视野。富于幻想的高中求学期,青春的我悄悄地做着关于文学的美梦,看书都报、写稿投稿,全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记得有一次,我看完《十月》上的那篇《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多羡慕作家的神来之笔啊,小说中的核心人物,16岁的高中生安然的成长故事,多么耐人寻味。榜样的力量无穷。这时,我的心里也悄悄萌生了写作的念头。于是我也背着老师、同学偷偷地把发生在身边的有意义的事情写成文字,并向省报投稿,令人高兴的是,报社编辑还给我写信了,信中对我的稿件给予肯定:文字比较顺畅,笔下带着感情······
有了那次鼓励,我爱上了文学,也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写出作品,成为作家。
四、同学情谊
而立之年,我由民办教师考进师范学校。
我天生的五音不全,每上音乐视唱课,坐在前排的我总是浑身不自在,生怕老师提问,不敢抬头正眼望老师。我们一周三四节音乐课,音乐老师差不多节节课要点我的名,叫我当众唱几首曲子。依老师的观点,越是基础差的同学越要多锻炼,只有通过纠错和点评才能提高更快。
老师的音乐教学非常严谨,课堂上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笨鸟先飞。于是我利用早晚自习和休息时间,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在教室里边打节拍边念唱。 某天午后,邻桌的音乐委员美兰给我鼓劲,并答应每天教我唱一两个曲子,帮我过好视唱这一关。这之后,课余时间或自习课上,她稍一有空,就主动来帮助我,教我一个节点一个节点地练唱。
我有浅尝辄止的缺点,稍有些许领悟就喜不自禁,想松懈下来。可音乐委员美兰无论如何也不让我翘尾巴。记得一曲《洁白的羽毛寄深情》,我不得不在她的眼皮底下唱了一遍又一遍,当我唱到十余遍的时候,她才让我停下来,又是点评又是强调,毛病也挑了不少。说什么节拍不鲜明啦,附点太拖拉啦,过渡不圆滑啦......听她说得有头有道,我又只好一遍一遍地继续往下练习。
功夫不负有心人。练习了几周后,我的视唱有了很大进步,课堂上老师还第一次表扬了我,这时书本上的理论知识也算有了个谱,可还没来得及喘气,紧接着我们又要上琴房练习弹钢琴。从未摸过钢琴的我,坐到琴台前真是手足无措,我也恨自己怎么这么笨手笨脚。又是音乐委员美兰鼓励我,从最起码的曲子开始教我弹起。印象中一曲《海鸥》弹了几节课才弹会。在她的指导下,半期下来,我终于弹会了那些应考的曲子。
毕业考试,为了避免滥竽充数,音乐老师要求我们一个一个地考,我站在老师面前有些紧张,又是音乐委员美兰在一旁用信任的眼神给了我勇气和信心。我弹唱完两曲后,在座的几位监考老师均给我投来赞许的眼光。
我能过好师范音乐这一关,同学美兰功不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