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原旱天岭
(一)
文/尖草
尘土低飞,大大小小的山丘
保持着远古的沉默,沙质土壤
没留住一株草,一棵树
一片叶子丰富的世界
水迹难寻,往远处逃亡的是泥土
不忍抛弃的活物
风从羊群中走来,它们拥挤
拼打,哭叫,像极了这些背着
保险绳在石坡上飞来飞去的人
刚刚离开的集市
他们的碰撞是寂寞的
留在石头上的疤痕,有些被
思乡的日子磨损,有些变成了蝴蝶
在远去的汽笛声里蒸发
或者,成为父亲,最为衰老的
那部分
在旱天岭(二)
文/尖草
牧羊的人,丢掉了鞭子
用眼神,锁住了一个山丘
一个山谷,向外逃走的哭声
善良的羊也是,心干情愿的
让旱天岭的突兀,和荒凉
困住了一生
系住它们心跳的那堵土墙
毒蝎们在筑巢,裂缝里透进了
些风和月光
藏在塌陷之处的那团绿色
像极了被滚烫的阳光
举着沙丘的锅,煮着的谷物
房子们,围着绿色而居
鸟的倩影,翻着旱塬湖未来的
浪花,舀出几声蛙鸣
在旱天岭(三)
文/尖草
这是一条白色的,披着夜色的狗
毎日上班,必会从自家的
院子里窜出,咬上我们一程
它的眼睛里,装满了路途
唯有咬我们一会,才会胆怯的
走进陌生的那段路途
在旱天岭,没有人理解它的
寂寞和孤独
除了那些背着恐惧的峡谷
那些干渴的崖毎年必塌陷的部分
它对我们的虚咬是新鲜的
余下的日子,围着一堵墙转悠
转出愚钝,苍老和平庸的一生
在旱天岭(四)
文/尖草
常年给梭梭树浇水的老人累倒了
坐在夕阳溜下去的塬上
塬就更加沉默了,塬给老人
交出了手,交出了余热
交出了鸟儿振翅的声响
以及灰色笼罩之下的心跳
废弃的窑似图仍在坚守着什么
陈旧的事物,沿着新修的
公路慢慢消失,落在辙印里的我们
举着漂泊的灯,一直沿春天的
路途亮着,我们和土雾交流的语言
走成了一首诗,专注的写给了
一群留守的羊,静听少雨的大地
举着一抹流浪在深谷里的绿色
站在突兀的风中
在旱天岭(五)
文/尖草
找不到水滴,这些树依然继承了
山丘的意志,坚定的活着
倔犟的草,沿深渊的两侧
扒着我的脚印,爬上了山顶
和我一起,争着远方,我们的
目光一定是捕捉到了同一种事物
装满了一样的消逝和光芒
毎一条走进低洼里的路,都
十分广阔,承载着一个村庄的
过去和未来,我们落入,解开了
绑在牛脊梁上,千年不朽的绳索
爱与爱的对接,影子和影子的
触摸,在一片野韭菜的花蕊里
亲切的生长
在旱天岭(六)
文/尖草
玲玲家院子里的窖水
是带有泥土味的,下工后
我们必会抢着用它,泡茶
洗脸,再盛满波光
来映照蓝天不让我们看到的
羞涩
我喜欢,塬是真的,喜欢
低出,风用它们的小手
填满的暮色
喜欢那喜坐进黄土里的老人
胸部滋养的小片绿色
白色的石头们,都聚集在山顶
像群孩子们在追逐,嬉闹
打着扑克,滚下破的目光是
温柔的,路过的我们
被它们看成了光芒
而我们目睹它们时
它们把自己都假扮成八月
藏在了,人间的雪
在旱天岭(七)
文/尖草
老人们在塬上种着树,天空
在他们身后种着风
许多草任性的跑进风种赴死
许多种子,藏在脚印里准备
诞生
塬,是有歌声的,这些浑亮的
嗓子,温暖着辽阔的村庄
塬,更是喜欢喝酒的
拉住我们这些陌生的筑路人
坐下来,讨论红色的人间
讨论,尘埃吞走的路
讨论辽阔的凋零,给大地给出的
答案,以及我们忽大忽小的背影
给八月末,留下悲伤的语气
旱天岭(八)
文/尖草
他是这个村子里起床最早的人
是把一条出村的路,能天天
扫出好心情的人,是把积压的
尘埃扫成标点,把落叶扫成
不含悲伤之词的人
他死了,没有一点声响
就像守护着塬的那棵老树
倒在了干涸的沙滩上
再也没有人,回乡时驻足他
院子里的败落
更没人,因为鸟在倒塌的檐下
筑巢时,会叫出他的名字
在旱天岭(九)
文/尖草
山卯昂起了脖子,咽下这无积的
干旱,让那些把死理解为生的
虫子们,钻了进去,又吐了出来
总有一些草,是喜欢被摇晃的
让强劲的风,刮的四处奔跑
磨掉成长的无忌和棱角
而后,感恩这茫茫的裂口
顶上岸时,像一颗颗鹅卵石一样
为秋天盛情的绽放,工友们的
移动,小成了标点,停顿在
命运渡口之上的树
更像一位老父亲,习惯用牵挂
和担忧的眼神,学会了张望
在旱天岭(十)
文/尖草
在护坡上攀爬,她们就有了
自信和快乐,只有把一块块石头
踩出火花,她们骨子里才会渗出
x午后需要的尊贵和血
在新庄集通往同心县的公路上
她们把光凸凸的塬笑出了绿色
把新挖的沟壑笑出满足和喜悦
把我们盖满尘埃的脸
笑出空旷和湖,多么欢快的
这群蝴蝶,生活的绳子把她们
吊在高处,胆怯,忙碌,荡漾
顺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