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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哈他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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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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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庐山行

想去庐山时,脑海里便浮现出苏轼的千古名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我真正站在庐山脚下,才明白这句诗的深意。眼前的雾将整座山脉温柔包裹,只隐约露出几处青灰色的山脊,宛如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这哪里是“不识”?分明是庐山有意为之——它为自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让人看不真切。

“这也许就是庐山的脾气”,女儿笑着说。难怪苏轼当年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写下多首诗词,最后还是感叹看不清它的真面目。抬眼望去,山间的雾气忽然活了过来,时而如瀑布倾泻而下,时而如游龙穿梭于山谷之间。时时翻涌,瞬息万变,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神奇。

为什么庐山终年多雾?做过攻略的女儿说:“这要从它的地理位置说起。庐山位于长江与鄱阳湖之间,就像一个巨大的水汽收集器。暖湿气流遇到山地抬升,温度下降,水汽凝结,就形成了我们看到的云雾。”

我伸手触碰飘过的雾气,感受着细密的水珠在皮肤上凝结。女儿说,这些雾滴直径只有0.01到0.05毫米,比头发丝还细。但正是这些微小水滴,造就了庐山变幻莫测的景致。

行至牯岭东北方向,我们开始登海拔1213米的小天池山。这是庐山第八高峰,山势巍峨,青翠秀丽。沿着400余石阶缓步而上,到达山巅的诺那塔院。这座藏传佛教寺院依山而建,红墙金顶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寺院前的圆形水池就是著名的小天池,池水清澈见底。据传元末时期,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期间曾屯兵庐山,并以小天池作为饮马水源。小天池不大,但它的神奇之处在于久旱不涸、久雨不溢,成为兼具历史与神话色彩的一大奇观。

小天池边耸立着一座凌云白塔,为诺那祖师舍利塔。塔身高耸入云,“塔影立云端,岁月诉从前”的意境就在眼前。登上白塔,视野更加开阔。小天池侧面最高点有一“无住亭”,这里有最佳摄影地的标识。站在亭中极目远眺,东望可见鄱阳湖浩瀚无垠,北望长江如带蜿蜒,西望田园锦绣如画,南望牯岭云中山城若隐若现。据说在此观赏日出、晚霞和云海更是别有奇趣,时而可见“宝光”奇观——云雾屏幕上出现围绕人形的彩色光环;时而能遇“瀑布云”——东南山峰云流如瀑,蔚为壮观。

此刻,下面的剪刀峡刚好涌出大片云雾,女儿兴奋地举起相机,不断地定格云雾变幻的精彩瞬间。我在亭中静立,感受着山风拂面,看云海在脚下翻腾,感慨万千。忽然,雾气被山风被撕开一道缝隙。远处的峰峦若隐若现,宛如仙境。这惊鸿一瞥的美景转瞬即逝,却已深印脑海。风过后,云雾重新合拢,一切又归于朦胧。

“这就是庐山最迷人的地方。”女儿说,“它永远不会让你看清全貌,每次只给你看一个侧影,却让人更加着迷。”

从亭上回到诺那塔院内,几位僧人正在禅堂打坐。他们闭目凝神,对来往游客视而不见。我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禅堂外的木牌上写着“万缘放下”四个大字,在雾气中显得格外醒目。忽然觉得,在这云雾缭绕的庐山之上修行,或许更能体会“本来无一物”的禅意吧!

我们在诺那塔院停留许久,看云雾流转,听寺院梵音,与穿素色布衣的义工闲聊。偶尔有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白塔上,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几位香客虔诚地绕塔而行,口中念念有词。这景象让人不禁沉思:在这瞬息万变的云雾之中,什么才是永恒?

下山时,雾气时隐时现,仿佛在和我们捉迷藏。石阶湿滑,我们走得格外小心。雾浓时,只见白茫茫一片,连近处的树木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这让我想起叶圣陶的《水龙吟·庐山雾》中“庐山雾景难描,影机画笔都无济”的诗句,庐山的云雾变复多端,从古至今,多少文人墨客都难描其神。也许真正的庐山,从来不在我们的镜头里,不在游记的字里行间,而在每个探访者与它相遇时,那份无法言传的心灵震憾。

走到牯岭镇预定的酒店,推开窗户,小镇依然笼罩在云雾之中。老板娘笑着说:“这是庐山在挽留你们呢。它知道,只有看不尽,才会让人念念不忘。”是啊,庐山的美,或许就在于这份朦胧与神秘。它不会轻易向人展示全貌,却也因此让人魂牵梦萦。正如苏轼所言,只因身在此山中,才更觉其深不可测。这大概就是庐山最动人的魅力——永远让人怀着期待,想要一探究竟,却又永远留有余地,引人遐想。这座山以它独有的方式告诉我们:有些美不需要完全读懂,有些感悟不必全然说透,留一份朦胧,存一点距离,或许才是最恒久的相知。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诺那塔院的钟声。闭眼时,眼前又浮现出小天池山顶那瞬息万变的云雾,白塔的金顶在云海中若隐若现。这一日的庐山之行,虽然未能看清它的真面目,却在诺那塔院的禅意中,获得了一份难得的宁静。或许行走的意义,不在于看尽风景,而在于在行走中遇见更好的自己。那些刻在崖壁上的诗词题咏,那些隐在云雾中的亭台楼阁,都在诉说着一个不变的真相:庐山之所以为庐山,不仅在于它的奇峰秀水,更在于千百年来与它相遇的那些炽热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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