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短视频里一条传播我家乡村里夏季戏水游新信息的视频,让我激动了半天。我跟帖:
说实话,我是个搞旅游的,不是我有多么老土,我是真的不能想象!这就是今天我老家八角庙村的夏夜!堪称浪漫的夏夜 ——清凉的小河、河上悠悠的凉风、漂着两道彩色泡沫方块浮桥,竹排在水面往来,戏水的游客在各种玩水。稻田里,播放优雅的蛙鸣。水面上、田间步道上,反射五彩斑斓的灯光。头顶朦胧的月光,几乎被忽略。河边广场上的舞曲音乐,伴着年轻人的狂欢。烧烤摊上,斟满啤酒的泡沫,在杯口肆意流淌。八角庙的田野里,整个在弹奏着一曲好听的山水田园夜曲!夜色在告诉这里祖祖辈辈习惯早睡早起的人们,今天我们的乡村,已经变得有点浪漫了,变得连我这个老八角人,都有点禁不住的沾沾自喜了。
二
白天同学请在村口高速出口处的“怀德山庄”请吃晚饭。席间人多,光喝酒没顾上吃饭。饭后其他人返城,我独自走小路回家。走到村口桥头,碰到纳凉的安康职业技术学院的春茂教授正和镇中学的袁友成两人。他们都是村里的大孝子,后者居家奉养已经101岁的老母亲、前者家里有九十六岁退休的老父亲,老母亲八十七岁,听说老人每天还能打小牌。我说约他们也到广场上赶热闹,去吃个烧烤。春茂说他刚刚吃完饭,已经没有了空间,连连摆手说免了。
散步的老熊走过来,说上年纪的人了,吃烧烤肠胃不合适啊。周秀兰农家乐的几个家常菜,简直还可以。我说:可以就可以唦。我们两个就顺河边走,去周秀兰家。走过大哥家门口时候,已经是十点了,电话联系大哥,他们都睡觉了。我房间里没装空调,知道平时没人的时间,窗户都关着,里面一定很热。我让老熊等我一下,我上二楼 ,房间里面果然蒸笼一样热。我推开玻璃窗,让风进来。然后下楼,同老熊走过凉桥。这时,发小老余客厅里电视屏幕的光影还在晃动着。敲门把他喊了出来,我们三个一同到招牌灯箱还亮着的“秀兰农家乐”。
三
夜晚,河里在灯光里玩水的娃娃还不少,当然都有大人在岸上欣赏。 我在想,今天的安全教育,家长要对谈水色变说不!夏天,小孩子、特别男孩子,要是都不敢下河游泳了,整个民族的基本求生能力岂不是要退化了?游泳训练,在广大的乡村里,你能都上游泳馆吗?假如是战争年代,敌人来了,遇到涉水问题怎么办?假如是极端天气下,遭遇洪水围困了这么办?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我小时候,夏天差不多天天都泡在水里。长大以后,大江大河,没有不敢下去游的。我们自强自立的八角人,连小女孩都叫下河游泳。
四
村里的年轻人,你从相貌看,一般只能大概判断是哪家的。一个月前,送别一位堂兄,我才认得帮忙队伍里的能干人周秀兰,她当时是负责电话请客。已经十点多了,周秀兰上八年级的儿子,给我们一人泡了一杯茶,开了空调,笑容灿烂的接待了我们。
“没问题,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广场上叫我妈,她在跳舞。”他奶奶出后门拔了一把葱。我们被让到开了空调的餐厅里。
时间不大,烧茄子,土豆丝,韭菜炒鸡蛋,牛肉凉盘,青豆肉丝,紫菜蛋花汤,五菜一汤上桌。 自家种的菜,分分钟变成货币!
掏钱埋单,周秀坚辞不收。
“黎叔,你看你约,本来是要尽地主之谊的,时间晚了,这都不好意思的。你是在外工作走得早,可能认不得我。我是原来梅子沟周发全的大女子,我名字有点土啵。”
“哦,你说话快言快语的,就像你爸爸。你爸爸很勤劳,也聪明,是个能干人,走得可惜。你妈姓王 ,拉扯你们三姊妹吃苦了。”
“哦,是的嘞。我爸辛苦了一辈子,没享到福,他害病早早的走了,把我妈害很了。长话短说,听村上领导说,你是县上的旅游专家。我家里房子有,从疫情开始,这两年来,在外边也挣不到啥子钱。两个娃子还都在上学,一个大学,一个中学,正是花钱的时候。自从高速路通了,老门儿的,指靠是上头扶持啊,来我们八角村的玩人,一天比一天多,条件一年比一年好。我试到办了这个农家乐,牌子上就是我的名字。炒几哈子菜吗,都是我妈教的。我各人嘞,娃子他爸一年朋友多,手艺勉强待得了客就是。我就是想请你抽个空空儿,来帮我指导一下嘞。 ”
这女子的话说得有条有理。听声音 ,干爽利气的,是个能干人。
“好嘛,指导可以。不过,你先要收今天的钱。办农家乐,你待了客,要大大方方的收钱。你今天收了钱,你的菜色香味都好。你收了钱,别人满意,二次还会来。你客气不收钱,下次人家就不好意思来了。”
“最近简直没得客呀,这个一刀切的治违规吃喝,可是把我们搞餐饮的命都要了!依我看啦,就是镇干部下乡,他也是人啥,总不能把锅炉都背到吧?总不能天天吃泡面唦?国家提高质量发展,我有个蠢想法,高质量,包括吃饭,就是越来越好唦。黎叔,我请你,直接是为我好,又不犯赦书!老门的,报纸上、朋友圈里,你成天都在为我们八角作宣传,我们当晚辈子的,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呀!”
这话说的,请我指导是个说法,请吃是真……
我微信扫了钱,人家没收,我又把钱扫给超市熟人收银员,请转付。
我看了她的厨房,几个餐厅,家里布置都讲究,几间屋都有空调,设备齐全,就是停车问题。可以请村上协调一下,停到村委会旁边的停车场,客人从街上走几步,不过两三百米,也行。跟邻居打个商量,桥头坝坝里、河边上,也可以停几辆车。我们八角人,都是能顾大纲的,这些事,一定都好说。
我总结办农家乐成功的秘密:是家有一个能干会炒菜的女、或男主人。这等于有了一百万的投资,其它条件都好说了,厨艺啥的,可以继续深造。然后是自己的房子,自己家人搞接待。无客时候,自己在家琢磨菜、备菜,蒸菜四五种,野菜、干菜,半产品。外请厨师的,基本都办不长。
五
待我们喝完一瓶酒回家,已是子夜时分了。洗澡上床,凉风悠悠入窗来。倒下便睡,哪还用得上开空调了?早上醒来,听到有《灯火里的中国》音乐在响。知道那是八十岁的大哥,在浏览我昨晚发的《八角夜色》短视频。看时间,已经是七点多了。神清气爽,想起有网友跟我要过八角稻田风光照片的,赶快翻身下床。这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习惯早起散步要走路两小时才回家的大哥,这时已经吃过早餐,躺在阳台摇椅上喝早茶。他给我也倒了一杯。他说茶是用打了霜的桑叶泡的,甜味是加了蜂蜜的,酒后喝,正好养胃。
阳台正对着大片稻田,有数百的紫燕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的纷飞。
“哪儿果多燕子来?”我好奇的问,心里估计,大约天要下雨。
“它做有这么多。”大哥答了一句废话。
因视野里有电线、网线在,阳台上不好拍照。大哥指给我看,说在田埂上向北走路的人,腰不弯,脚步不恍,那是年纪已经九十岁,你前不久上报写的栽秧师傅官二爷。背向西边走路的,是理发师邹运礼,今年八十三岁了。看背影认得是邹老汉,他穿着两条筋的汗背心,腰是有点向前扛,但步子稳扎有力。估计两个人都是在看水,看的是有没有夜里被黄鳝打的渗水洞。
田里绿油油的。“今年秧子又长得好。”
“哦,田坝搞得肥麻。”
走到田间,又遇到老熊。老熊是八角村的的好人,他生肖属犬,正月里过生日,今年六十七岁了。他原来是镇供销合作社职员。企业改制下岗,在没领养老金前,他是个扎扎实实的庄稼人。在广州带了几年孙子,电话里老是跟我吐槽气候不习惯,一天没熟人说话不习惯。早些年,有人在河里扔垃圾,是都老熊义务捡拾。修河滨步道要占用他的承包田,他说是好事,硬藤都没打一个。今年河里拦坝蓄水,淹了他辛辛苦苦刨的一绺子地,他连半个不字都没说过。
我和老熊也是发小。
看到我个人社交平台上发的和老熊老余在一起喝酒的照片,从八角走出的作家、诗人,原《安康日报》原总编刘云动了驿马星。他退休后远在北京带两个孙子。老刘好记性,留言里他还记着我不便公开的老熊的乳名:
“啥时候回来,一起告(校)一回酒量。”
老刘是在国家级报刊发表文章多次推介传播八角村的功臣,令我这个八角人对他是非常感激,当然欢迎他常回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