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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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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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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我该咋样写我的父亲呢?

从以前那个仪表堂堂的男人写起——

他的手能编出细密的银条筐,细长的银条在指间翻飞,转眼就成了能装下满筐青菜的模样;能画下田埂边的落日,晚霞的橘红、田谷的金黄,都被他细细描在纸上,引得四邻围观,更能提笔写下力透纸背的好字,我小时候学写“人”字,他握着我的手,笔尖在纸上顿一顿、拉一拉,说“写字要像做人,得立得住”。

那时他还是被多少人崇拜的乡村教师,黑板上的板书总引得学生悄悄模仿,讲《古诗词》时随口译释的句子,让讲台下的学生们叹“刘老师真是满腹经纶”。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现在的父亲,早没了当年的模样。

老眼昏花得认不清近处的人,我凑到他跟前喊“爸”,他得眯着眼看半天,才迟钝地咧开嘴;从前清亮的眼神变得痴傻呆愣,再不是那个能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人民教师。

头发白得像落了层霜,我帮他打理头发时,指尖能触到发根的脆弱,稍一用力就会掉几根;满脸褶皱堆得深而长;衣服总沾着饭粒和污渍,我给他换干净衣裳,他像个不听话的孩子,得几个人压着,总会无意识地扯扯衣角,把新衣服又揉出褶皱——这副邋遢相,乍看像路边拾荒的老人,又像鲁迅先生笔下、带着几分窘迫的孔乙己。

他常喃喃自语,说的话只有自己能懂,更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着,偶尔牙关里会磨出“咯吱”的声响,那声响时重时轻,却像在诉说后半生的不容易。

现在的父亲,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意识模糊得认不清谁是谁,一直扣扣搜搜的吃着东西,母亲递给他粥碗,他就捧着喝,递给他馒头,他就慢慢啃;衣食住行全靠母亲一手呵护,夜里起夜时,得母亲扶着他,他才敢挪步。有时看着他迟缓的动作,竟让人想起“行尸走肉”这个词——可他明明还活着,佝偻着身子在老屋檐下,像个没写完的逗号,悬在时光里。

他总爱从朝起走到朝落,围着四方的院落一遍一遍地走,一步一步,像在反复丈量这方他守了一辈子的地方。有时我跟着他走,他会突然停下,伸手去摸院角的墙根,指尖蹭过墙角的缝隙,像在摸变老的时光。

日子就这么过着。

父亲的脚印印在院落的水泥地上,也印在这一天天重复、却从不乏味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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