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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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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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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遇险

那场雪来得毫无征兆。

彼时我们正行驶在神锦大道上,车轮碾过路面的平稳还没持续多久,漫天雪片便忽然从云层里涌了出来——不是凌厉的雪粒,是像被撕碎的棉絮,轻飘飘地、密密麻麻地往下落,起初还能看见远处的路灯在雪雾里泛着暖黄,转瞬就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卷着雪片扑过来,铺天盖地的白瞬间漫过车窗,天地间的界限被彻底揉碎,连前方的路都融进一片混沌里,整个世界仿佛被裹进了一场厚重又寂静的白色梦境。

因前方路段发生肇事,车流渐渐停滞,我们只能临时转入黄土庙的乡间便道。这一转,便像是闯进了另一重白色陷阱:车身本是浅白,落满雪后成了纯粹的白;路边的田野、矮树早被雪盖得严实,连路面也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能陷进半只脚——白车、白雪、白路,三者在昏沉的天光里晕成一片,若不是车轮偶尔碾过积雪发出声响,竟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雪野。

我们三个缩在车里,呼出的气息刚碰到车窗,就凝结成了薄薄的霜花,用手指轻轻一划,便留下一道模糊的痕。我试着打开车灯,光柱刺破雪幕的瞬间,却只能照见眼前十米内纷飞的雪片,再远些,仍是无边的白。车轮碾过积雪时,“咯吱、咯吱”的声响格外清晰,不像摩擦声,倒像有什么东西在雪地里低低地呜咽,裹着寒风钻进车里,连暖气都像是被冻住了——出风口吹出来的风不再是暖的,是带着冰碴子的凉,落在手背上竟有些刺痛。车内的温度一点点往下掉,我们把能穿的衣服都裹在身上,还是觉得寒气从座椅缝里钻进来,冻得指尖发僵,连说话都带着白气,像三尊裹着衣服的冰雕。更让人慌的是油表指针,正贴着红色刻度线慢慢往下滑,手机电量也在告急,信号更是时有时无,屏幕上的信号格跳来跳去,像垂危之人微弱的呼吸,连想打个求助电话都难。

方向盘被寒气浸得冰凉,握在手里像攥着一个冰环,指腹贴上去没多久,就冻得发麻。原本两小时就能走完的路,我们竟走了整整一晚,天彻底黑下来时,车窗外只有雪片在车灯下飞舞,路长得仿佛没有尽头,雪大得像是要把整个车都埋进去。

变故是在转过一个弯道后突然发生的——前方竟藏着一道陡坡,积雪在坡面上结了薄冰,我下意识踩下刹车,车身却猛地往一侧偏过去,轮胎在雪地上打滑,划出一道狰狞的弧线,“刺啦”的摩擦声刺破了夜的死寂。后座的儿子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我死死攥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知觉都快没了,只听见风雪在车外咆哮,像无数只手拍打着车窗,把所有声音都吞了进去。时间像是被拉长了,我只记得车身在雪地上旋转的眩晕感,直到“咚”的一声轻响,车终于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的雪堆旁。

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敢转头看副驾驶座的妻子——她的脸煞白,和窗外的雪没什么两样,嘴唇还在微微发抖。我深吸一口气,把狂跳的心按回胸腔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没事了,咱们没事,这是后福,以后肯定顺顺利利的。”她点了点头,伸手握住我的手,掌心全是冷汗,却带着一丝暖意。

或许是这场虚惊耗尽了风雪的力气,接下来的路竟意外好走起来。路面渐渐变宽,也平坦了许多,雪还在落,却没了先前的狂风裹挟,只是慢悠悠地飘着,连车灯照见的范围都远了些。我们不敢再耽搁,慢慢踩着油门往前开,直到看见远处村落里透出的灯火——那点暖黄在雪夜里格外醒目,像指引着方向的星。再后来,车终于开进了熟悉的道路,车子开进市区时,我们三个才真正松了口气,推门下车的瞬间,雪落在脖子里,竟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快一年,发生在去年正月的那个雪夜,却总在某个安静的时刻突然清晰起来。那晚的雪有多厚,路有多难走,当时的绝望有多深,还有最后平安到家的侥幸,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细细地刻在记忆里。我把它写下来,不是想再回忆一次那份恐惧,而是想提醒自己,也提醒旁人:有些路,看似是捷径,实则藏着未知的危险,一旦踏进去,可能就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有些路,真的不能再走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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