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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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于历史和现实之间
——南阳至西安首航散记
那是一个难以忘怀的日子。南阳机场，细雨斜织，云遮雾障。凌寒浴雨的秋菊宛如灿烂的云霞，点燃了初冬灰色中那冷艳的热烈。
下午3点30分，一架乳白色的“运七”民航班机在杂花簇拥的跑道上滑行1800米之后，昂首翘翼窜入富有动感的雨帘雾帐之中。然后，一个潇洒的侧翼翔转，向西拨云而去……自此，南阳、西安这两座古城之间，就架起了一道现代化的空中走廊。
不闻喜庆的鞭炮鼓乐，不见隆重的剪彩仪式。一幅雨水打湿的大红横幅显示
了此次航行的不同寻常，面带笑意的机务人员，有条不紊的机场秩序，透露出古老盆地特有的简朴、求实风尚。
“运七”升上3500米高空，雨大雾浓，天地茫茫。那绵延起伏的高山峻岭，那色块斑驳的黄土地，那炊烟浮动的村庄，那辛勤劳作的农人，便笼罩于青白色的混沌之中。于是，一种落叶游离于大树的怅然便悄悄漫上心头，发动机那强分贝的轰鸣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建筑工地的机声隆隆，回旋出风车那吱吱呀呀的鸣转，流荡出牧童的炸鞭和热辣辣的情歌。
哦，端座于虚无缥渺的云空之中，心，却与脚下这片真实熟稔的大地贴得更近了。
受地形地势的影响和大气层的干扰，机身起起落落时升时降。降，是一种升的调整；升，是又一次降的冲刺。升降之间，你会感受到一种心灵的强烈振颤，领悟到一种深刻的哲学启迪！
中国经济运行中的自如收放，不正是在追求这样一种“大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效果吗？
4点，阳光穿过云层，洁瀚的天宇呈现出和暖的亮色，万里云涛在脚下翻滚涌动，使人仿佛是置身于潜水艇内，穿行于波谷浪涛之间。
机舱内寂静无声，旅客们或凭窗极目，或默然神思，每个人的心绪也恰如窗外的云涛一般动荡叠涌。
历史造就了南阳，南阳哺育了历史。战国时，那遍地熊熊的炉火，映现出举世闻名的冶铁中心；西汉时“商遍天下，富冠海内”的赞誉回荡于悠悠的岁月；二十八宿烘托刘秀由此升上历史的天幕，张衡、张仲景在科学和医学这两大圣坛之上光耀千秋······南阳，把丰沛的经济和文化之源注入历史的长河之中，托起民族的方舟骄傲地驶向远方！
然而，当历史老人那个不经意的玩笑之后，南阳竟在那群山环拱的小盆地里开始了孤芳自赏的“闲廷信步”，一任时代的足音从耳畔掠过······
今天，东风浩荡，大潮涌动。觉醒了的南阳推开沉重的山门，跃过盆地的屏幛，开始拥抱一个簇新的天地！
程控电话编结起五州四海的友谊之网，新修的阳关大道幅射于祖国的四面八方，南阳机场那起起落落的客机，架起一道道时代的彩虹。此时，又一架“运七”客机，穿云破雾，航行于南阳的“河西走廊”，把中原这座积淀丰厚的文化古城与十二朝古都西安连结起来。
半个钟头之后，云消雾散，天宇澄澈。班机犹如游弋于一个“清冥浩荡不见底，月光照耀金银台”的水晶世界。
八百里关中平原象一贞巨幅画卷，缓缓展示于机翼之下。河流如带，阡陌纵横，旷野刻划出一个个充满古意的“井”“田”象形字，绿色的树木与暖色的建筑组合成一个个严整有序的村庄城镇，展示出“暧暧暖人村，依依墟里烟”的宁静与安谧，把人的思绪引向历史的深处：
西风漫卷，旗幡猎猎，千骑万卒，挟风裹电地掠过“风烟遮五津”的三秦大地，击鼓鸣金的呐喊和两军混战的斯杀声响彻天宇，刀光剑影在地平线上闪闪烁······随之，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钟磬鼓乐齐鸣，香雾紫气缭绕，满朝文武匍伏于阶下，一代天子，头顶金冠，信步登上宝座，肃然悠长的山呼万岁声荡出殿外，又一个王朝掀开了史册新的篇章······
山川形胜决定了八百里秦川的特殊地理优势，特殊的地理位置加重了这里山山水水的历史法码。春秋时的征战杀伐，秦始皇的大疆统一，汉唐时的繁荣昌······十二朝古都之地，在中国的史册上具有压卷之作的意义。
今天，那丰厚的文明积淀，那红红火火的旅游事业，那现代化的高新科技，那高速旋转的经济之轮，使这座历史古城日渐显示出更加辉煌夺目的光彩。南阳，要步入中国经济的方阵，当然不会忘记这位时代的伙伴和历史的长者！
将近5点，“运七”降落咸阳机场，咸阳机场党委书记郭玉杰在豪华的贵宾休息室举行了简单的记者招待会。郭书记告诉记者，南阳至西安航线的开通，对于改善两地的交通，加快经济文化的交流，促进对外开放和经济建设的发展，将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是的，当秦始皇的驿道贯通九州方圆之时，中国古老的政治经济之轮就开始了吱吱呀呀的辗动；当新世纪的钢铁桥梁跨越祖国大地的高山峡谷急流险滩之后，中国的经济之树才开始了一个崭新的生命周期；今天，又一道现代化的空中走廊飞越两座历史文化古城，两地经济的发展，必将增添一份源远流长的巨大助力！
第二天正午，云敛雾散，阳光灿烂，经过咸阳机场工作人员认真检修的“运七”班机，轻轻松松地从宽阔的跑道射入万里碧空。棋盘似的关中大地缓缓向后退去，山川形胜渐渐隐去了自己的雄奇大象与浓浓的古意。随着航程的推进，团团云絮迎面悠悠而来，不久便铺展成一片茫无涯际的云褥，把个浑然一体的天宇隔为上下两个境界。“运七”同样“不为浮云遮望眼”，经过奋力的跳跃冲刺，终于进入一个浩淼清碧，辉煌灿烂的世界，把荡动着的万里云涛甩在了脚下。
晴天看云云更奇。茫茫宇宙似乎有一种神力在左右着这些无质无感的云涛：一会风平浪静，舒卷成一望无垠的平川旷野，似乎使你能听到叮当的楼铃和幽远的鸡鸣；一会儿，浪涌潮动，堆叠成连绵起伏的群山，重峦叠嶂，奇峰耸峙；一会儿，高低错变，运作成坦荡的高原，河谷纵横，瀑布迭砀；一会儿云团凝止，满目皑皑，使人疑为滑翔于南北极之上；一会儿云层分离，聚合汇扰成等距离的云朵，如团团绽开的棉絮，悬浮于同一空间平面之上······
太阳尽情地挥洒着金色的光芒，整个宇宙弥漫着少有的宁静、祥瑞、博大、辉煌，每个乘客都细细地品味着宇宙主宰所特有的心态，人的价值与尊严在莫名其妙
地升值！
八百里秦川很快卷起了自己的巨幅画卷，茫茫秦岭犹如一架沙盘，托展于脚下。地显山形，山呈地貌，山脉纵横，峰恋涌叠，高空俯视，犹如定格了的一场远古潮汐。
一条条公路好似飘忽的游丝，在山涛峰浪之间缠来绕去；各种水域，一如瑶池里摔碎的镜片，撒落山山岭岭，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虽然高居于4000米云空，也能使乘客体会到那“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的惊心动魄，能感受到那“连天去峰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的险峻雄奇。西行时未见秦岭的遗憾，在这阳光灿烂的归程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13点10分，南阳盆地的母亲河开始飘逸于机翼之下，稍倾，“运七”航班落下云头，稳稳滑向停机坪。不足70分钟，400公里的航程一晃而过，“运七”的速度不正是两地经济和社会发展的速度吗？
阳光下，姹紫嫣红的秋菊开得更加热烈了，候机大厅里，仍是宾朋如云，往来熙熙。萧瑟的初冬，这里却升腾着阵阵热浪和暖暖的春意，这难道不是南阳盆地今天和明天的一种象征和昭示吗！
199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