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车间

“我们家娶来的不是儿媳妇，而是娘娘、公主。不做饭我可以代劳。然而，饭后桌子不擦，锅不洗，甚至连坐过的小板凳，也不收拾收拾！”花大妈手里不停地码垛塑料凳子的时候，压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唠叨说。

由于厨房窄挤，他们家五六口人都坐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吃饭。所有人放下碗筷，就都跑着去了自己的卧室，孩子们做作业；儿子王马信、儿媳秦子珍玩手机。剩余的活都扔给花大妈一人去做。老人极其劳累的时候，随便发一半句牢骚，也合情合理。

趴在卧室的床上，翻看手机的秦子珍，发现婆婆嘴里歪歪唧唧的自言自语，虽然没有听到具体内容，但知道一定是在抱怨自己。她“呼”的坐起来，把手机扔在床上，愤愤不平地追问丈夫王马信说：“你妈骂谁呢？不怪她儿子懒惰，怎么总是盯着我不放！”

王马信脾气倔强，见媳妇敢把七八千元的智能手机随便抛弃，就极力克制着，过去轻轻地关闭了卧室的房门。他回头捡起手机递到媳妇眼前说：“甩啊，继续甩！不挣钱，不知道挣钱的心疼！”

别的可以容忍，关键这不挣钱三个字，好像挖了秦子珍家的祖坟。她接过来竟然毫不忧虑的“啪”一声，把手机甩到了桌子上面，之后，就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婆婆听见儿媳敲打东西，又毅然决然的甩门而去，就战兢兢地过去，顺着门缝询问儿子道：“怎么，你又惹她生气了？”

妻子甩手出门，本来王马信心里十分憋屈，听了母亲的啰嗦，更加火上浇油，就毫不客气的对母亲说：“你最会装好人，还不是你惹的麻烦……！”母亲见王马信生气，知道自己诉的苦被儿媳听了去，就撅着嘴巴悄悄地来到她的小卧室里暗暗垂泪。

这座城市离秦子珍娘家的村子，只有十几里路程。她泪眼婆娑的见了娘家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我要离婚！王马信多大的本事，开口闭口就抱怨我不挣钱。像四五千块的教员，我随便在大街上就能捡一个。”

秦子珍的哥哥叫秦海荣。他听见妹子胡说八道，就很委婉地对秦子珍说：“好吧，既然你想离婚，那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你呆在家里，也不能吃白食。最近，我们工厂招收员工。你跟着我去哪里，慢慢打工，再慢慢讨论离婚的问题。”秦海荣儿大女长，妹子窝在娘家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嫂子看着一定不服气。秦子珍思来想去，住在家里也不是办法。第二天，就乖乖地跟着哥哥去了工厂。

午饭时候，秦海荣打了两份饭菜。他和妹妹一起跟着几个离城区较远的工友，来到了职工们的“集体宿舍”里用餐。

秦子珍进去第一眼看见的是屋里狼藉一片，闻到的是刺鼻的恶臭。她见有的人屁股依着床子边，有的女工甚至坐在“车间”的地板上大口大口的进餐。此外，车间改装为集体宿舍的地板上，支着三排，二三十多张高低床。床的上部住着夫妻俩，下面还有一对……。由于天气炎热，有的妇女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乳罩吃饭。他们条件好的用一块棉布表示里外，差的只蒙着一块透光的塑料薄膜。人和人相互之间不僻羞不说，就是一动一辄，一颦一笑都听得十分明白。秦子珍又想了自己有房有车，日子过得油汤油水，比起哥哥的工友，简直天上人间。她放着这样阔绰的日子不过，竟然“这山看着那山高，”真正病的不轻啊！

秦海荣在大“车间里”吃了饭，让妹妹拿着饭盒去水槽边洗了饭盒后，就默默无语地自顾自去了车间。

“哥哥，我要回去，不上班了。”秦海荣一边吃饭，一边始终偷看妹子的言行。这时候，妹子不去工作，肯定心里有了想法。他故意装作很难为的样子说：“你不去上班，我也不能养你。长期呆在娘家里恐怕不行吧？”

秦子珍有点羞赧似地说，：“我不回娘家，要去婆婆那里。”

“你去婆婆家，还要哥哥送？我可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秦海荣生气的原因，是妹子做人没有底线——生在福中不知福。

“哥哥，‘出门的门槛低，进门的门槛高。’你不送我，我就不敢回去。”在妹子的强拉硬拽之下，秦海荣脸上看似生气，其实每一根眉毛都在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