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瓦工

陈晓敏见脚手架上的牛粪斌手忙脚乱的砌墙壁，便关切似的招呼老同学道：“牛粪子，下来，别成天像老牛一样不知道休息。”

牛粪斌下了脚手架，从妻子手里接过铁锨，一边不停地搅拌水泥，一边回过头询问陈晓敏说：“你今天怎么还有闲工夫，在城郊这边溜达。”

陈晓敏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吸了一口说道：“去了趟法院，老妖婆将我告了。”

“为什么？”牛粪斌本来听说了陈晓敏家整个城区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至于具体细节和闹到了何等地步，还不十分清楚。今天，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红口白牙的诅咒母亲，这让谁听了都觉得不太舒服。事实上，不感恩父母的冷血动物，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情。他压住心头的不快询问道：“你这样诽谤阿姨，谁听了都不太舒服！”

陈晓敏见忙乎不已的牛粪斌停下手里的活计，要听取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坐在三四块重叠着的砖头上，拉开了长谈的架势。陈晓敏认为，怪就怪老爷子闭眼睛的时候，不把遗产，一样一样的分配清楚。只马马虎虎把临街的三层楼房指了个大概。吃公饭且做局长的老三，享受第三层；陈晓敏第二层；老糊涂没有退休金，一楼的铺面和单间归她养老。可后来母亲擅自决定，她百年后，铺面归大女儿；单间分给陈晓敏居住。大女儿公务员，况且，公公家也很富有。陈晓敏不明白的是，姐姐为什么要霸占娘家的祖业。老三认为与己无关，就一个屁也不放。

陈晓敏母子俩社区，街道，司法机关的争执了将近一两个月，老糊涂却始终不肯让步。陈晓敏的目的，就是闹到天曹地府，也不罢休。法官搬出法律条文解释，子女都有享受父母遗产的权利。陈晓敏法庭上争执了几句，法官竟然宣布，要以劣待判处他。陈晓敏呼吁，他十年八年坐牢出来，只要有一口气，就要和老妖婆顽抗到底！

万般忙碌的牛粪斌本懒得和他，辩驳是非曲直，可觉得劝劝也没有坏处，便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说我们夫妻一天屁颠屁颠的能挣多少钱？”

陈晓敏撇着嘴巴说：“谁不知道，像你这号泥水匠，日工资最多二百上下。”

“对，”牛粪斌不予否认。像牛粪斌从日出到日落能砌二千六七百片砖块，最多时候收入三百左右。这样，一年也能挣个七八万元。牛粪斌说：“只要努力工作，日子过得会越来越好。像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从兜肚里摸出来了两瓣大蒜，几根棉线和半块破布。我大妹子手伸过去后，母亲还摇着头示意拒绝。她专门把它递到了我媳妇的手里。我现在庄里有一面小二层四合院。城里楼房也登记了一套”。他吸了一口烟卷，有点自豪的笑着继续劝说道：“好儿子不靠家业，好闺女不稀罕嫁妆。别太认真，是自己的跑不掉，别人的争不来。何必为小小的几个家产，骨肉之间争得脸红脖子粗呢！”

陈晓敏感觉老同学也不向着自己，就愤愤不平地站起来针砭道：“我本来身子骨软弱，从小养成了懒散的习惯，根本吃不下，你这种像牲口一样的苦。”

“我苦死累活，活的不如牲口并不羞耻。可不像你这种把痰唾吐到母亲脸上，‘吃谁的饭，砸谁的锅’的东西。感觉到没有，你已经真正变成了畜牲。”牛粪斌话没有说完，妻子王淑珍就将丈夫的话，打断后说：“呸，你肚子疼，‘为别人的地埂，打破自己的铧犁’。说话也要选对人，像这种立立走路的禽兽，有跟他讲理的必要吗？”

陈晓敏见一个下贱无比的乡巴佬，胆敢跟他理论是非曲直，本想狠狠地和他辩论一番；可面对王淑珍的出场，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便顺着马路边儿，灰溜溜地离开了这片建筑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