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车

芳芳在离城区二十里路外的一所初级中学上班。起初由行政机关工作的丈夫王克民开车接送。起早贪黑的麻烦、打搅丈夫不说，关键把自己固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感觉被剥夺了自由般的憋屈，于是，花了一年的时间，便考上了驾照。芳芳开始一个人驾车行驶，没有其他人陪伴，因为害怕、恐惧，就顺便邀请自己小区且一起工作的红红，搭乘车子陪她壮壮胆儿。红红既不掏车费，又不操心迟到早退，如此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时间长点，红红也轻车熟路地习以为常，就有事无事的随便使唤芳芳。

“芳芳，孩子发烧，耽搁你十分钟。我查了课表，正好早上第一节，咱俩都没有安排课程，等把孩子交给婆婆后，我们一起出发不迟。”听了红红大咧咧的口气，芳芳如吃了苍蝇般恶心。起初两人关系处的亲切和谐，然而，天长日久一段时间，就发现红红有点不知进退。红红不光把别人的东西，当作自己的一样使用；甚至支上使下的把芳芳也成了她的专用司机。

太阳刚刚接近拔地而起的西山顶端，就不知疲倦地烧红了半边天。芳芳今天由于车子发生故障，只能将它扔在学校门口的汽修厂里，准备搭乘公交回家。她出了大门口就见红红背着包，站在马路边上等待芳芳开车出来。

“哎呀，红红，车坏了，今天搭乘公交吧……。”芳芳摊开双手表示无可奈何地说。

红红虽然有点小小的遗憾，但也只能懒洋洋的在芳芳之前，上了不久过来的一辆公交。她从袖珍挂包里，掏出一元票面的两张人民币，一边往票箱里投钱，一边嘴里歉意似地说道：“哎呀，包里只这两元钱，芳芳。我的交啦，你自己刷卡吧！”

“好、好，我刷……，”芳芳本来有私家车，手机不经常刷卡，所以，操作起来感觉十分陌生。她扫了公交专属二维码之后，经过多次指指点点，才听到了刷卡器上一个低沉的声响。不过，芳芳心里知道，现在大多数人，兜里都不带零花钱。特别一元票面的人民币，有时候比百元大钞还要稀罕，如果真的有，谁还舍不得花费呢。不过，让芳芳心底疙疙瘩瘩的是，多半年坐车，不掏一分钱，不知道车要烧油，要过路费，保险等，就这少之甚少的一半块钱，红红替芳芳刷一次卡，也不过份吧。

一阵轻轻的风吹过来，马路边上亟待收割的麦子，一浪一浪地起伏着，发出了一阵瑟瑟的声响。“哎呀，红红，对不起，王克民今天去帮助父母打碾麦子。二十里路，我赶过去如果粮食归仓，就接上一起回家，期间要十来分钟，如果你繁忙等不及，就自己搭车回吧！”芳芳向红红告诉了具体情况后，发车准备起步之时，红红却打开轿车的后门，上了车座说：“就十几分钟，一眨眼的功夫。我们一起慢慢回吧。”

盛夏时节，九点左右才能彻底天黑，像五点放学，大部分家在农村的教员或学生，还要好好干三四个小时的农活。庄稼汉的工作，时间观念不像工人、干部那样准时，要跟着农活的脚步，具体安排。说是太阳落山之前收工，但由于天气，人为等因素的干扰，往往起早摸黑的谁也说不准具体收工的时间。芳芳看着尘土飞扬的打麦场里，丈夫浑身上下泥土人一样，要不是眨巴着的两个眼睛，还以为是摆在场地上的一尊雕像。芳芳见公公、婆婆及帮忙的人都手忙脚乱，就拿来一个矮凳放在场边上，让红红喝水休息，自己就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工作之中。远处的山峰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打麦场里暗灰色的，夜幕也开始慢慢降临。红红撅着嘴巴询问芳芳说：“芳芳，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恐怕孩子饿的快要撑不住了。”

芳芳扇着草帽听了红红的抱怨声。大家忙的屁颠屁颠，她坐在那里仿佛一个活死人，像谁请来的客人般一动不动，真的不知道轻重缓急，就蹲下身子背起一袋粮食说：“红红，今天可能回不去了。要么你先搭车走吧！”

红红撅着嘴巴冤屈似的抱怨道：“要不，你把我送回去吧。”

“哎呀，一家人都在忙乎，我怎么好意思离开这紧张的工作呢。其实我也想走，但我们三口人的吃喝都是这样土里刨出来的。要不你先回吧。”

红红出了场门口，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今天上了这婊子的大当了。”

芳芳看着红红歪脖子、拧脑袋的样子，就知道她在默默地诅咒自己。她本想上去解释几句，可追了几步以为，关系要断裂——迟还不如早，就抄起扫帚，继续清扫打麦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