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生的苦命娃。哥哥夭折近两年,母亲伤心成精神病,在尚未痊愈的情况下,我出生了。家人担心母亲精神病发作时失手把我掐死,喝了她的奶影响我的健康,刚一出生,我就被人从母亲怀里抱走,靠奶奶四处讨“百家奶”和米饮汤,活了下来。
我在苦水里泡大。吃的粗茶淡饭,还经常饱一顿饥一顿。穿的大多是人家给的旧衣服,时常衣衫褴褛,边上学边劳动,艰难地完成了小学和初中学业。1989年我考入一家职业高中,那年妹妹也刚跨进初中大门。仅靠种田养猪来养家糊口的父母要供给两个孩子的学费,困难可想而知。
为了筹措600元的培训费和200多元的学杂费,父母贱卖了两头正长肉膘、刚顶担的猪,顾不上日后的口粮,凑卖了几百斤大麦、小麦、水稻,就连四只下蛋的鸡、两只鸭也被拼卖了。可是,所需学费尚有一半的缺口。
就读三年的时间里,我隔三岔五被老师从座位上喊起来要学费,我总是磨磨蹭蹭地站起来,低垂着头,涨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还没有。”老师无话可说,时常把我晾在一旁。那时的我,站立不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泪在眼眶中直打滚,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所以,我上课时常走神,总是担心老师讨要学费。
走神时,我看到校园的花坛中,一株枫树在瑟瑟秋风和寒霜侵袭下,枫叶依然艳红如血,绽放在枝头。我深深地被枫叶经得起风霜考验这一独特的气质所感染。心想,如不是经受风霜的洗礼,枫叶肯定没有如此的火红,如此的艳丽!打那时候起,我便喜欢起枫树,喜欢起枫叶。我发誓,我要努力成长为一片饱经风霜、名副其实的“枫叶”。读职高的三年里,我用省吃俭用的钱购买自考书,啃下了现代汉语七门专业课程。我还边学习、边采写、边投稿,实现了“电视里有图像、广播里有声音、报纸上有版面”的目标,为自己的文学梦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工作后,我把我的QQ网名和微信名全部定为“霜天枫叶”,激励自己奋发前行。
2016年6月,那也是我人生中至暗时刻,身体四处“报警”,我经常偷偷蒙着被子,号啕大哭,情绪低落,不想见任何人。
母亲劝慰道,身体不好,不应闷在家里,整天满脑子想的都是病情,要多外出走动,散散心,分散注意力。
我点点头,套上外套,跟随一家人走出家门。他们边走边聊,海阔天空地谈论着家长里短,故意找话题来分散我的注意力,但我始终闷着头,一言不发。
走着走着,我们到了村头的陡坡处。只见一辆装满旧货、鼓鼓囊囊的三轮车,正摇摇晃晃地上坡,每次接近顶端时,又后退了下来。瘦削黝黑的中年汉子,鼓起腮帮子,使出浑身气力,可均以失败告终。
家人纷纷上前助力,车子顺利爬过坡顶,大家围坐路边聊起天来。闲聊得知,中年汉子身体不怎么好,妻子是精神分裂症病人,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父母年事已高,药不离身,全靠他收旧货维持生计。
母亲对我说,你应好好学学人家。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的,我也上有老下有小,也背负着整个家,我肩上的担子还很重,要给父母养老送终,要供儿子读书上学,看着他成家立业……我没有资格沉沦。
和汉子分别后,我和家人继续散步,漫无目的地瞧瞧路边的风景。蓦地,我看到水泥路的缝隙里有一撮狗牙根,虽然受车辆碾轧,暴雨拍打,高温熏烤,但它依然顽强地生长着。这不仅让我看到了一株克服种种困难、坚强存在的小草,更让我看到了一种坚韧顽强的精神。
经过数年与病魔抗争,我走了出来。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当时选择逃避,自暴自弃下去,如果没有那次散步,遇到那车、那草,也许我早就被飞逝的光阴甩开……
工作多年后,我被党委、政府安排兼任关工委、三会、老龄协会秘书工作,主要负责关心下一代、扶贫帮困、关心弱势群体和关爱老年人等工作,开启了我崭新的工作历程,让我时时感受到新的阳光的存在。
干关工委、三会、老龄工作的同志大多为离退休老干部,他们不计报酬,继续发挥余热,心态都十分积极,话语也充满正能量。虽然工作量增加许多,整天满负荷工作,但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人间的真善美,看到了真情奉献的情怀,这何尝不是感受的另一种阳光?
每当走进学校开展工作时,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孩子们响亮的歌声,以及他们跟着老师的示范和音乐的节奏,扭扭头、拍拍手、伸伸腿、弯弯腰的模样,也给我带来生命中的阳光。
感谢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