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秧田里的秧苗挤挤挨挨绿油油窜到脚面高时,栽秧开始了。
栽秧先得起秧,把秧苗一根根拔起来,然后扎成小把。东方刚露鱼肚白,母亲和我就一手拎捆稻草,一手拿张板凳,连跑带溜,到秧池地起秧去了。
到达秧池后,只见母亲拇指食指张开虎口,像鸡子啄米似的,手指捏着秧苗根部,不停地向后扯着,待两手扯满,合成一个大把,将秧把儿使劲在水中上下汰洗,待秧根部的泥基本濯尽,抽根稻草将其捆紧,一个秧把儿就这样完成了。然后一把把放在田埂上,等待运输到移栽田里。
秧池埂岸并不宽,只有30厘米左右。挑秧是个体力活,每担秧苗都有一百来斤重,而且还要注意身体平衡,稍不留意很容易滑倒。母亲是个种田的老把式,装好秧苗后,只见她弓着身子,大步流星,来来回回,穿梭在田埂上,一阵阵嘹亮的号子后,秧苗已经全部用畚箕挑运到秧田的田埂上。
运好秧苗,接着往水田中打秧。打秧就是把秧巴儿一个个均匀地投放到田里,以备栽插。打秧是技术活,并不是想象中的一手抓住一个秧把,往田里一抛了事。既不能稀,也不能密,密了,栽插时要将多余的秧苗不停地往后运,稀了,栽插时还要回过头来拿,很大程度上影响栽插进度。母亲经验丰富,她打的秧既不密又不稀。抛秧苗就像定点投篮,要综合考虑风向、水中漂移等因素,最后才能将秧把儿均匀地散落在被水牛耘熟的、水平如镜、平平整整的田地里。
秧苗散落结束,后来的工作是等距离拉好秧绳。一般100至120厘米为一趟,横向栽六株,两脚分开,从右边栽起,右边栽两棵,左边两棵,两脚中间两棵,也可左右开弓,一人一行,并排上前。
栽秧是个苦活,一直弓腰驼背在水田里劳作,插完一整行秧,才能到田头休息。不仅要拼栽插速度,而且要比栽插质量,没有胖秧,没有定心秧,是栽秧的基本要求。母亲弯腰操作,左手拿秧把,右手插秧,两脚在水中有规律地向后移动,一边栽,还要不停地用手将前面脚印抹平, 力争不让秧苗栽到脚印塘里出现胖秧。为了赶时间,抢进度,泥水浅在身上、脸上、额上,都顾不上擦,半天工夫下来,简直成了泥人儿。
栽秧的时节,大多为时霉天。毒辣辣的太阳悬挂在头上,大地被烤得差点冒烟,热浪滚滚,高温袭人,头被晒得火烧火燎的,浑身像洗了蒸汽桑拿浴,湿漉漉的,额头上的汗珠豆瓣般大小直往外沁,模糊了视线,咸涩了嘴唇。有时一阵狂风吹来,乌云压顶,大雨滂沱,将人淋得像个落汤鸡……
栽秧辛苦且不说,有时还会遭到零碎瓦砾、石子硌伤脚,被玻璃等划上几道口子,有时腿上还会爬上几只蚂蝗,几天都一直痛着、痒着。栽秧时,一大早就出来,除了中午吃饭,稍微休息一下,一直干到天黑,蚊子嗡嗡来袭,才能拖着腰酸背痛、浑身像散了架似的身子回家。
又到一年插秧时,看着插秧机来来回回在田中穿梭,一行行绿油油的秧苗整齐划一栽插在田地里,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水田波光粼粼,绿色葱茏,犹如一幅充满诗情画意的水墨画,不禁让我回忆起那如烟似梦一样的往事——栽秧。